第39章 平靜之下,暗流洶涌
- 鳳隱錦殺
- 小錦禮
- 3079字
- 2025-08-23 20:52:00
翌日,天色依舊是那種令人壓抑的灰蒙。
湯藥和參湯勉強吊起云錦一絲精神,但寒毒侵蝕過的經脈依舊滯澀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細微的牽扯感。她靠在窗邊的軟榻上,望著窗外寂靜的庭院,目光空茫,像一尊失了魂的玉雕。
玲瓏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大氣不敢出。殿內那兩名侍女更是如同擺設,安靜得幾乎沒有存在感,卻又無處不在。
沉重的殿門再次被推開時,云錦甚至沒有回頭。腳步聲是她深刻入骨的熟悉,沉穩,迫人,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蕭辰走了進來,依舊是一身玄墨常服,身姿挺拔,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昨夜種種的痕跡,仿佛那場驚心動魄的“解毒”與對峙從未發生。唯有那雙深不見底的墨眸,掃過她蒼白側臉時,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擔憂。
他沒有迂回,徑直走到她面前,陰影落下。
“能起身了?”他的聲音平淡。
云錦緩緩轉過頭,仰起臉看他。日光透過窗欞,在她過于白皙的臉上投下脆弱的光影。她點了點頭,動作輕微,帶著一種易碎的遲滯。
“很好。”蕭辰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不容置疑,“今夜,搬到本王寢殿側殿。”
云錦的心猛地一縮,指尖瞬間冰涼。側殿?那與他的寢臥僅一墻之隔!他想做什么?繼續那未盡的“診治”?還是更進一步的監視與…折辱?
血液似乎都凝滯了一瞬,巨大的屈辱和恐慌幾乎要沖破她強行維持的平靜假面。
但她只是極快地垂下眼睫,掩去所有情緒,再抬眼時,眸中只剩一片溫順。“是。”她聽到自己干澀的聲音回答,沒有一絲不滿,“妾身遵命。”
她的順從似乎在他的意料之外,又或是意料之中。蕭辰審視了她片刻,忽然俯身,冰涼的指尖猝不及防地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更清晰地迎上他的目光。
“本王的錦夫人每天都別具一格?”他唇角勾起一抹沒什么溫度的弧度,指尖的力道不輕不重。他的目光太銳利,仿佛能穿透皮囊,直刺入她竭力隱藏的靈魂深處。
云錦的下頜被捏得微微發痛,呼吸滯了滯。她強迫自己放松身體,甚至沒有試圖掙脫,只是用那雙迷人的眼睛看著他,聲音輕柔的:“王爺說笑了,妾身心意如初”
“好一個心意如初!”蕭辰盯著她看了半晌,眸色深沉,似乎在判斷這話里有幾分真幾分假。最終,他松開手:“記住你的話。”他直起身,“你的命,現在屬于本王。”
說完,轉身離去。“你的命,現在屬于本王。”后面那句“好好活著”,卻沒有說出口。
云錦維持著仰頭的姿勢,直到那腳步聲徹底消失,才仿佛被抽空所有力氣般,軟軟地靠回引枕里,后背已是一片冰涼的冷汗。
搬到側殿,意味著她將徹底處于他的眼皮底下,一舉一動都難逃監視。任何細微的異動,都可能引來他更深的懷疑和……
可她別無選擇。
那未雪的血冤,像沉重的枷鎖,也像黑暗中唯一指引她的微弱星光。她緩緩閉上眼,將所有的恨、所有的痛、所有的不甘,都死死壓回心底最深的角落,再次用冰封了起來。
傍晚,她便被“請”到攝政王寢宮的側殿。
側殿布置得同樣奢華卻冷清,與主殿相通的那扇門緊閉著,卻像一只沉默的巨獸之口,散發著無形的壓力。
晚膳她只勉強用了少許清粥,味同嚼蠟。
夜色漸深,宮人熄滅大部分燭火,只留墻角一盞昏暗的宮燈。云錦躺在陌生的床榻上,渾身緊繃,聽覺變得異常敏銳。
隔壁殿內任何細微的聲響——翻閱書卷的聲音,沉穩的腳步聲,甚至衣料摩擦的窸窣聲——都清晰可聞,折磨著她敏感的神經。
她以為自己會徹夜難眠,然而身體終究太過虛弱,在極度的疲憊和緊張之后,意識還是逐漸模糊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已是深夜。
那扇連通主側殿的門,忽然被無聲地推開。
一道高大的身影披著寢衣,走了進來,帶著一身清冽的寒氣和淡淡的、剛剛沐浴過的水汽。
云錦幾乎在那瞬間就驚醒!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沖上頭頂,又頃刻間凍結。她猛地睜開眼,在昏暗的光線下,對上那雙在夜色中顯得更加深邃難測的眸子。
他…他怎么進來了?!
她下意識地想要蜷縮起身子,想要后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遏制住幾乎脫口而出的驚呼。
蕭辰似乎剛處理完公務,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倦色,但眼神依舊銳利。他走到床邊,停下腳步,就那么看著她,仿佛在打量一件所有物。
“往里些。”他開口,聲音帶著夜色的低啞。
云錦的心臟瘋狂跳動,幾乎要撞破胸腔。他要做什么?!
理智在尖叫,身體卻僵硬得無法動彈。全家慘死的畫面與眼前男人冷峻的面容交錯閃過,最終,復仇的執念壓過一切。她極其緩慢地、幾乎是蠕動著,向床的內側挪動了一點點微不可察的距離。
身側的床榻微微一沉,一股強大的壓迫感混合著獨屬于他的、清冽霸道的氣息瞬間籠罩下來。他躺了下來,就在她身側,隔著薄薄的寢衣,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溫熱體溫。
云錦全身的肌肉都繃緊!呼吸屏住,像一具僵硬的尸體,一動不動地躺著,連睫毛都不敢顫動。每一根神經都在瘋狂叫囂著逃離,卻被她死死按捺。
殿內死寂,只剩下兩人交錯卻迥異的呼吸聲——一個平穩悠長,一個細微急促得幾乎聽不見。
他并沒有進一步的舉動,只是平躺著,似乎真的只是來…就寢。
然而這種單純的靠近,讓云錦感到難堪和恐懼。他的存在感太強,無所不在的氣息如同無形的繩索,纏繞著她的脖頸,讓她窒息。那溫熱體溫對她這具寒毒未清的身體而言,本是誘惑,此刻卻成最煎熬的刑罰。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流淌,每一息都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
就在云錦幾乎要被這種無聲的折磨逼瘋時,身側的男人忽然極輕地動了一下。
一只溫熱的大手,落在她交疊置于身前、緊緊攥成拳的手上。
云錦猛地一顫,如同被烙鐵燙到,幾乎要彈跳起來!她猛地轉頭,驚恐地看向身側的男人。
蕭辰并沒有看她,依舊閉著眼,仿佛只是無意識的動作。但他的手掌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將她冰涼僵硬、死死攥拳的手指,一根一根,緩慢卻堅定地掰開,然后,將她的手完全包裹進他溫熱干燥的掌心。
一股強勁卻溫和的純陽內力,順著相貼的掌心,緩緩渡入她體內,熨帖著她依舊有些滯澀寒涼的經脈。
“不想明日太醫再來扎針灌藥,就安靜點。”他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帶著一絲不容錯辨的警告和…淡淡的疲憊,“運功替你疏導余毒,別浪費本王內力。”
原來…只是……
云錦緊繃到極致的心弦微微一松,隨即又被更復雜的情緒淹沒。她僵硬地任由他握著她的手,那溫厚的內力流淌過四肢百骸,確實驅散了不少不適,帶來一種懶洋洋的暖意。
可這種被迫的“恩賜”,這種全然被掌控、連身體狀況都由他一手操控的感覺,讓她如鯁在喉。
她努力忽略那包裹著她手掌的灼熱溫度,努力忽略近在咫尺的、強烈的男性氣息,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探查之上。
他的內力平穩而磅礴,運行路線似乎并無異常,確實像是在為她疏導經脈殘余的寒毒和情毒。呼吸也平穩悠長,像是真的睡著了。
可她不敢有絲毫放松。
她極力維持著呼吸的平穩,裝作逐漸放松、甚至因暖意而昏昏欲睡的模樣,所有的感知卻提升到了極致,小心翼翼地感受著他內力的每一絲細微流轉,警惕著他任何可能的異動。
他的掌心很暖,指腹有常年握劍習武留下的薄繭,摩挲著她手背細膩的皮膚,帶來一種奇異而令人心悸的觸感。
不知過了多久,那持續渡入的內力漸漸減弱,最終停止。但他并沒有松開手,依舊保持著交握的姿勢,呼吸變得愈發均勻深沉,仿佛真的陷入沉睡。
云錦卻依舊睜著眼,在昏暗的光線下,死死盯著帳頂模糊的紋路。
手被握在他的掌中,溫暖,卻如同最精致的鐐銬。
身側是他毫無防備的睡顏,呼吸可聞。這是她離權力核心最近的一次,也是離危險最近的一次。
仇恨在冰封的心底灼燒。試探與防備在無聲的夜色里交織。
這一夜,格外漫長。她像一株在懸崖邊汲取養分的藤蔓,腳下是萬丈深淵,卻不得不緊緊纏繞著身旁唯一的巨石。
痛楚而清醒。
然而,這平靜之下,暗流洶涌。
她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他散落在地上的衣物。
蕭辰那件玄色的外袍就搭在床邊的紫檀木腳踏上。就在袍角附近,一個深青色、繡著繁復云紋、只有半個巴掌大小的錦囊,靜靜地躺在那里。
云錦的瞳孔驟然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