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抓捕行動,孫叔亮和蘇仲華的表現堪稱完美。
陳文東并未從地下黨得到任何信息,也從側面證明孫叔亮和蘇仲華不是共產黨。
不是,共產黨一定會讓陳文東報信。
這讓邵景荷稍感欣慰,如果所有人都被共產黨策反,那種挫敗感,會將他的自信心擊碎。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偏偏是這兩個經受住了考驗的密探,偏偏就心向共產黨。
甄別行動結束后,柴大慶也沒什么用了,既然柴大慶主動提出想跟著馮實復,邵景荷也樂得做順水人情。
馮實復聽到要把柴大慶交給自己,馬上謙遜地說:
“我自己都是辦事員,哪有資格領導別人?”
他對今天的行動也很滿意,孫叔亮和蘇仲華只需要正常表現就可以了,這對他們來說非常容易。
馬一峰沒有抓到地下黨與他們聯系的證據,就永遠也驗證不了他們的真正身份。
這個馬一峰太危險了,不知道他是否還會暗中監視這兩人。
“柴大慶只是密探隊的編外人員,有事就讓他去干,沒事任由他自己混,每個月發點錢就行了。你多個跑腿的,豈不是好事?”
“邵隊長這么說,那肯定是好事。”
馮實復突然想到一件事,應該很適合柴大慶去干。
每個人都有其作用,柴大慶雖上不得臺面,但有的時候,這樣的人也有其價值。
比如說,讓他坑一把江林,那絕對是不二人選。
江林不是貪圖享樂嗎?讓柴大慶事著他,去見識一下十里洋場的風采,特別是三馬路、四馬路那些胭脂場所,江林能走得動道?
還有柴大慶最喜歡的賭場,讓柴大慶贏錢,他肯定沒這本事。但要讓他輸錢,還不是手拿把掐?
馮實復走后,馬一峰和陳文東也離開了。
到外面后,陳文東憤憤不平地說:“日本人也太不知好歹了,以前在中統時,邵景荷還是你的手下,現在你放下身段當他的副手,他們竟然還不同意。”
馬一峰自嘲地說:“今時不同往日,我剛過來,毫無寸功,就當隊附,別人也不會服氣嘛。”
他沒當上隊附,內心當然非常失落。論資歷,他比邵景荷還深,認能力,也不亞于邵景荷,在中統時,邵景荷是他的副手。
到了特務機關,自己連給邵景荷當副手的資格都沒有了?
日本人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陳文東壓低聲音說道:“馬先生,既然日本人沒有誠意……,我們是不是……再……跟重慶……”
既然日本人不給面子,他們也可以再跟重慶恢復聯系嘛。
“這種話可不能亂說,走,去我那里。”
他在見到邵景荷的那一刻時,就已經做好了腳踏兩只船的準備。
倒不是他心里有民族大義,而是他覺得,日本打不過美國。
既然日本遲早會失敗,為什么不抱緊重慶這條大腿呢。
而且,這會讓他立于不敗之地。日本沒敗之前,他是安全的,日本失敗之后,他就成了抗日英雄。
但馬一峰要明白一點,他這樣做確實能左右逢源,但如果被日偽發現,那就是里外不是人了。
馮實復回到江海關后,正想去卜樂喀郭夫那里坐坐,就接到了憲兵隊小野次郎的電話,他說的是日語:
“馮桑,今天去76號接人還順利嗎?”
馮實復用日語說道:“一切順利,感謝小野曹長的美言,澀谷準尉非常照顧,人已經押回了特務機關。”
“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過來一趟吧。”
“好的,我馬上過來。”
馮實復不知道小野次郎有什么事,他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憲兵隊。
“兩件事,金宗漢誣陷陽力耕,南京政府希望,能嚴懲金宗漢,最好將他槍斃。特高課想給南京政府面子,但又不想讓人覺得,是迫于南京政府的壓力。另外一件事,就是于振業,有人幫他求情了。我想聽聽你的意見,特別是于振業的事。”
金宗漢是死是活,他并不關心。
但于振業,就與他的關系大了。
于振業的藥店、住所都被憲兵隊占了,他得到的好處最大。如果放走于振業,他會很不安。
所以,于振業最好死在憲兵隊。
“于振業是新四軍,還是地下黨的交通站負責人,這都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怎么還有人替他求情呢?誰敢替他求情呢?”
小野次郎說道:“是特務機關第三課經濟班的芝原平三郎,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認識于振業了。”
經濟班負責搜刮物資,管理軍票回籠,控制著戒煙局、鹽政局等,權力很大。
馮實復說道:“先問問于振業唄,再根據他們的關系,處理于振業。我想,他們關系不會特別深,否則于振業早就把他抬出來了。”
小野次郎笑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還是先問關員于振業。”
于振業落在他手里,想怎么問就怎么問,要是不老實,一頓大刑伺候。
馮實復問:“小野曹長,金宗漢關在哪?”
南京方面給憲兵隊施壓,自己也得配合,金宗漢早點死了,對大家都好。像這種軟骨頭,活著就是個禍害。
“扔在囚室里,跟其他人關在一起。”
馮實復意味深長地說:“憲兵隊看守所的水牢,是個好地方,把金宗漢往那里一扔……,想活都難。”
“嗯。”
小野次郎眼睛一亮,是不是也可以把于振業往水牢丟呢?
當然,如果于振業跟芝原平三郎關系很深,那就難辦了。
“于振業,你跟芝原平三郎是什么關系?”
小野次郎把于振業提到審訊室,冷聲問。
于振業渾身是傷,帶到審訊室后,已經站立不穩,只能坐在椅子上,才能支撐住身體。
“芝原平三郎?他也是地下黨?”
小野次郎怒吼道:“八嘎,問你話呢,你認不認識他?”
見于振業這么說,他心里一喜,看來于振業與芝原平三郎,也不是特別鐵的關系。
于振業連忙說道:“認識,他是井吉之助的姐夫,我跟井吉之助是朋友。”
他所說的井吉之助,是日本浪人,以前跟他一起走私藥品。
在抗戰之前,江海關的最大走私團伙,是以日本浪人為主。于振業也正是那個時候,跟井吉之助勾結,賺了不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