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已下。
王守業也只能拍拍屁股,告別巡邏二隊的畢炎軍和蘇鷹讓,往安南國和魏國的交界處而去。
臨走前,他特意找了一下師父肖念伊,又要了一張【千里遁地符】,權當后手。
肖念伊聽到此事,大吃一驚,還是肉痛地給到了,并且叮囑道:
“這符篆好用是好用,但多有讓你用不出來的法子。千萬不能仗著此符,就膽大妄為地靠近高修,否則多有你后悔之處。”
想了想,又從儲物袋中掏出一件人皮樣式的法器。
“到了魏國,凡事不要輕易露出真面目。這法器是我早年精心煉制,能夠阻擋神識感應之效,隨意更改面容長相,喚作【幽篁遮天面】,你且拿去用。”
王守業異常驚喜,暗嘆果然自家師父最體貼。
由于護道府催得急,他也未停歇多久,便直接啟程,來到兩國交界處,率先找到尹絕壁交代的第一名魏國線人。
這名線人叫安溪鳴,是原寧國赤練門下屬練氣家族安氏中人。
表面上,安氏對梵天寺五體投地,阿諛奉承。
內心卻時時焦慮。
自家在神玄門下安穩生存百年,眼看連通往筑基的道統都要完善了,怎么這時就被梵天寺這群禿驢騎在上面呢?
要知道,自家上下修的全是紫府仙道,和梵天寺傳承截然不同。如若完完全全地投靠梵天寺,后續又有誰幫自己完善功法呢?
當初督造府的陽謀卻是生效了,尹絕壁略微放出風聲,安氏就派了安溪鳴前來接洽。
雙方約定見面的位置,正是在兩宗交界的一處封閉山谷之中。
約定的時間,正是亥時一刻。
此時濃霧彌漫,將月光完全阻擋在外,山谷一片寂靜,巖縫滲出的寒水滴落石面,發出“嘀嗒嘀嗒”聲。
王守業提前到了此處。
臉上早已帶上【幽篁遮天面】,顯現出滿臉皺紋、慈眉善目的耄耋老者形象。
等了一小會兒,一位身穿黑斗篷、帶著青銅面具的男子便悄然到來。
“可是靈慧暗使?”
聲音沙啞,像是故意擠著聲帶發出。
“正是。”
王守業看到對方打扮,就知曉安氏處境恐怕不算太好,直接詢問起如今的魏國情況。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想要在魏國境內搞事情,自然要對地盤上的勢力分布、最新動態了如指掌。
斗篷男子正是安溪鳴。
此時見到靈慧暗使年齡頗長,不像愣頭青,心里一定,一五一十地將心中所知慢慢陳訴。
不似安南國這邊一殿多家、互不干涉。
在魏國境內,只有一個聲音即梵天寺。
梵天寺既是魏國的國教,也是統籌各個練氣家族的組織者。
除非你是散修,但凡在魏國敢號稱家族的,必然會被梵天寺記入名冊,編入一個叫千法殿的機構。
千法殿管理森嚴,像臺機器一般,高效率地調配各家修士,到各地的寺廟表演“尊者賞賜靈米”的把戲。
還成立了凡田種植部,對魏國地界所有農地重新堪輿,開墾出三十萬畝凡田。
又遣派這些家族當中的練氣前期低修,專門負責凡田的種植、施法、速成收獲。
隨后成立生育部,命令魏國所有凡人百姓十八歲以上必須兩年一胎,直到四十歲,寄希望于未來誦經的凡人能夠翻上幾番,香火之力源源不斷。
除此以外,鑒于昊陽敕劫道尊的出現,苦竹法師另立護尊者殿,以百名梵天寺弟子為核心,引入部分家族修士,日日守衛四百八十座寺廟的香火泥像。
“我族猜想,香火泥像不難破壞,因而需要有人專門守護。”
安溪鳴沙啞說道,讓王守業點了點頭。
這便是任務中“棄妙香梵海尊者”的一個法子。只要破壞了香火泥像,匯聚一段時間的香火之力便消散一空。
此法最為直接奏效,高明如苦竹法師自然會提前布子,加大防護。
【明察秋毫】的狀態運轉至極致,王守業快速吸收著這些信息,又捕捉到一個空白點:
“此前昊陽敕劫道尊是誰去組織信奉的?組織者如何?信徒安在?”
這話仿佛問到安溪鳴至痛之處。
沙啞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卻是心向神玄的家族老人,壽元無幾,本是坐著等死。如今看到禿驢作威作福,卻是涌起一腔熱血,改名換姓接了任務,天天給凡人講神玄之道。”
“讓這些人去信道尊是真的,講的神玄之道也是真的。那些信徒本就有幾個聰明的,后來竟真入了道途,便弄了個信道會,如今也不知在何處潛伏。”
“至于講道的家族老人,看到梵天寺禿驢圍攻,各個都自爆身亡了,并未留下一絲痕跡。”
“只不過自那之后,千法殿對家族的管控越發嚴格,想來也是猜到這些人的身份。”
王守業默然不語。
求仙者,都是視己為天地第一神靈,自然不屑于這種向外求取的道路。臨到死前,卻看到不屑之人反倒壓到自己頭上,自然怒從中來,不可抑制。
“也算求仁得仁吧。”
拋開唏噓心境,王守業冷靜分析眼前的境地。
第一,任務是兩個,一個是“棄妙香梵海尊者”,另一個是“奉昊陽敕劫道尊”,看似是零和博弈,實際上卻并非如此。
如今魏國剛剛成立,不管是釋還是道,凡人信奉的普及率還不算高。也就是說,短時間內,若昊陽敕劫道尊的信道會依舊存在、穩定發展,釋、道的信眾應該都是快速增長的模式,而不是此消彼長。
因而,找到信道會,快速將信眾培養擴張,才是此時的最優選擇。
第二,如今魏國管控森嚴,若自己想要去成立一股與之對抗的修士力量,無異于異想天開、以卵擊石。
相反,找到梵天寺管理下凡人的不滿,將這種不滿放大、傳播,才是制造混亂的最佳方法。畢竟人欲無窮,彼時只是想“不勞而獲”,如今實現了,自然會有更高的欲望涌現,梵天寺無法永遠滿足,那么自然會有另外一種形式的反抗。
破壞總比建設容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