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皇家籌碼
- 半生情瀾,一剎青山
- 李樂陶
- 2139字
- 2025-08-05 09:25:26
璇璣鏡可窺見天機,本是皇家秘密,偏偏蕭景珩將這個秘密告訴了謝明姝,仿佛是兩個小兒隨意閑聊。
讓她無意聽見這個秘密。
可現在,謝明姝看不懂蕭景珩的目的。
前世她以為知識能改變命運,后來才明白,命運這東西,從來不由人,就像現在,她明明只想找個角落茍活,卻被硬生生推到了漩渦里。
“小姐,書來了。”挽月把書遞過來,見她望著窗外出神,忍不住道,“方才大小姐走的時候,眼眶紅紅的,她是真心疼您的。”
謝明姝接過書,指尖劃過泛黃的書頁。
真心?
她前世也以為父母是真心愛她的,直到他們把她丟在候車室,轉身就上了離自己越來越遠的火車,從此杳無音信。
“真心這東西,最不值錢。”
她低聲道,像是在對挽月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挽月愣在原地,不知該接什么話。
她總覺得,自家姑娘好像真的變了,不是“想開了”,而是……好像換了個人。
那雙眼睛里的光,冷得讓人不敢靠近。
謝明姝沒再理會她,翻開《南華經》,目光落在“舉世皆濁我獨清”那句上,墨跡在歲月里暈開,像朵將開未開的花。
她知道,從她在這具身體里睜開眼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回不去了。
前世的謝雯已經死了,死在了那個熬夜做實驗的凌晨,而現在的謝明姝,必須在這朱墻傾軋、江湖詭譎里,好好活下去。
為了原主不甘的死,也為了……
前世那個沒能好好享福的自己。
窗外的風越來越大,卷起地上的落葉,撞在廊下的紅燈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謝明姝合上書,指尖在“清”字上輕輕一點,眼底閃過一絲微光。
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清醒,活得明白。
至于那些所謂的親情、愛情,不過是這盤棋局里的棋子,有用時便落子,無用時,便棄子。
就像前世祖父教她的那樣——在廢品堆里找有用的東西,其他的,都該扔進垃圾桶。
她拿起一枚云紋棋子,對著光看,玉質溫潤,云紋流轉。
這副棋子,總覺得沒那么簡單,看來得找時機,將另一半黑子要回來才好。
既然她來到了這里,就必須將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謝明姝在繡樓里禁足了半月,也養了半月,漸漸適應這副身體,卻日日覺得身體沉重,不似自己的,讓她有些隱隱地不安。
京城里的風言風語漸漸平息。
謝崇遠被皇帝問責后,雖未被降職,卻也收斂了鋒芒,每日早朝后便閉門謝客,連內閣的同僚都難得見他一面。
謝府明明有喜事,卻緊閉了大門。
這日午后,謝明姝正在窗前臨摹《南華經》,挽月忽然小跑著進來稟報:“小姐,老爺來了。”
謝明姝握著狼毫的手頓了頓,墨滴落在宣紙上,暈開個小小的黑點。
原主的記憶里,這位父親總是很忙碌,忙著朝堂爭斗,忙著平衡各方勢力,對女兒們雖不算刻薄,卻也談不上多親近。
反倒是謝明姝,似乎覺察不到父親的冷漠,每次都熱情地迎接他。
后來她入宮伴讀,與這位父親更是鮮少見面。
若是想起腦海里謝明姝對父親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原主十歲生辰,謝崇遠難得回府,給她和長姐每人一支玉簪,連頓飯都沒舍得留下來吃。
她醒來已經半月,祖母和長姐來了數次。
而身為父親的謝崇遠,哪怕知道她“懸梁自盡”,也未曾派人來多問一句。
當真是涼薄。
謝明姝輕笑了一聲。
“知道了。”
她放下筆,用鎮紙壓住宣紙,起身理了理衣襟。
片刻后,謝崇遠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穿著一身藏青色常服,鬢角已有些斑白,面容清癯,眼神銳利得像鷹隼,正是朝堂上那個以鐵腕著稱的內閣首輔。
“父親。”
謝明姝屈膝行禮,動作標準,語氣平淡,聽不出親疏。
謝崇遠“嗯”了一聲,目光掃過房間,視線在那本未完成的《南華經》上停了停,又落在窗臺上那盆半死不活的蘭草上,最后才落到謝明姝臉上,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身體好些了嗎?”
他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勞父親掛心,已無大礙。”
“太醫說你氣血虧虛,需好生將養。”謝崇遠在紫檀木椅上坐下,挽月奉上茶,他卻沒動,只是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這幾日,府里的事,你也聽說了?”
“聽說了。”謝明姝垂著眼簾,“讓父親受委屈了。”
“委屈?”謝崇遠冷笑一聲,“在其位謀其政,這點風浪都經不住,如何當得起首輔之位?”
他抬眸看向謝明姝,眼神銳利如刀:“倒是你,明姝,你讓為父很失望。”
謝明姝眉頭微蹙,看了一眼謝崇遠。
他今日不是來關心女兒,而是來問責的?
既然如此,那她便心中了然了。
他失望的恐怕不是女兒“自盡”,而是女兒的“自盡”給了皇帝敲打謝家的機會,打亂了他的布局。
“女兒知錯。”
她不辯解,認錯總是最省事的。
謝崇遠顯然沒料到她會如此干脆,愣了一下,隨即語氣緩和了些:“你自幼在宮中伴讀,該懂皇家的規矩,太子是儲君,他的婚事,從來由不得自己,更由不得你置氣。”
“女兒明白。”謝明姝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皇家的婚姻,從來都是籌碼,長姐嫁入東宮,是謝家與皇室的籌碼,女兒的‘自盡’,是陛下制衡謝家的籌碼,說到底,我們都不過是棋子。”
謝明姝在這位父親面前可以露出與謝明姝不同的樣子,她想要知道這位父親的反應,也是想要探一探他的態度。
她更想要告訴他,她謝明姝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謝明姝了。
謝崇遠再次愣住,端起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他這個次女,自幼被淑妃養在宮里,性子跳脫,像只沒拴住的小野貓,何時有過這般通透的見識?
“是誰教你說這些話的?”
他的語氣帶著審視。
“無人教。”謝明姝淡淡道,“死過一次,看開了而已。”
又是這句話。
謝崇遠盯著她看了半晌,見她神色平靜,眼底沒有絲毫波瀾,忽然嘆了口氣:“你能看開就好,往后在府里安分些,別再惹出什么事端。”
她瞬間明白了謝崇遠的意思。
他是在警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