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灼一直都知道,她欠傅沉的,可不止是錢。
可知道歸知道,能不能還得了,這是另一回事。
他指尖的溫度越來越高,力道也越來越狠,溫灼甚至能聽到自己下頜骨在他掌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微響,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疼……
她下意識地后退一步,試圖擺脫這酷刑般的鉗制,卻只是徒勞,反而引來他更用力的壓制。
閉眼,溫灼深吸了一口氣,鼻腔里混合著他身上的酒氣和煙氣,一點都不好聞。
再睜開時,她眼底閃過一絲決絕。
沒有預兆地,她原本抵在他胸膛試圖推開他的手突然向上環繞,摟住了他的脖子。
這個動作近乎親昵,卻十分的僵硬。
她嘆息,“我知道欠你的不止錢,可是能怎么辦呢?”
傅沉扯動唇角,喉間即將滾出冰冷的譏諷——
然而,溫灼的速度更快!
她倏然踮起腳尖,因用力而微微顫抖的雙手捧住了他棱角分明的臉,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將自己冰涼而柔軟的唇,重重地、毫無纏綿意味地撞了上去!
那不是吻。
而是一個決絕的封印,封堵住他所有未出口的、注定傷人的話語,也封堵住自己內心可能涌起的任何波瀾。
四片唇瓣相貼,不過電光火石一瞬。
傅沉高大的身軀明顯一僵,攫住她下頜的手力道驟松,那雙翻涌著風暴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現了措手不及的空白。
就是現在!
溫灼利用這百分之一秒的松懈,猛地推開他!
傅沉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卻只抓到了一把燥熱的空氣,她徹底脫離了掌控范圍。
鞋跟敲擊地面,在寂靜的停車場發出驚慌卻堅定的回響。
跑出幾步,溫灼倏地停住,豁然轉身。
頭頂昏黃的路燈勾勒出她蒼白卻異常冷靜的側臉,她抬手用力抹了一下唇角,仿佛要擦掉什么不該存在的痕跡。
“傅沉。”她的聲音不大,穿透寂靜,清晰無比,“實話告訴你,除了錢,其他的,我一點都還不了,也從來沒打算還!”
她微微喘息著,胸脯因劇烈的動作而起伏。
“你想報復我、羞辱我,怎樣都可以,我受著。”
“但是,”她抿了下唇,語氣沒變,表情卻變得異常認真嚴肅,“明澈和清和,是我的底線。你,不、要、碰。”
不是“最好不要碰”,而是“不要碰”。
這不是商量,不是請求,是認真的告知。
說完,她沒再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甚至沒有再多看他一眼,迅速轉身,身影決絕地沒入黑暗之中,只留下腳步聲漸行漸遠。
原地,傅沉依舊維持著被她推開時的姿態,僵立在樹影之下。
指間仿佛還殘留著她下頜肌膚的觸感和溫度。
唇上那抹短暫、冰涼、卻帶著巨大沖擊力的柔軟觸感,如同烙鐵般燙在他的神經末梢。
那片刻的空白已然被一種更加洶涌、更加晦暗、更加復雜的風暴所取代。
震驚、暴怒、被挑釁的羞辱感,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無法置信的、被瞬間撩起的悸動……
無數情緒在他深不見底的眼底瘋狂翻攪、撕裂、沖撞。
“呵!”
片刻后,一聲極低、極沉,仿佛從胸腔最深處碾磨出來的冷笑,緩緩蕩開在死寂的空氣里。
他慢慢抬起手,用指腹重重地碾過自己的嘴唇。
那里,似乎還印著她方才不管不顧的決絕。
冰封的眸底,風暴漸漸沉淀,凝聚成一種更可怕的、近乎溫柔的殘忍。
夏夏,你說不還就不還了嗎?
這可由不得你。
有了傅沉在停車場這一出,溫灼也忘了自己去停車場是去拿咖啡的。
但沒有咖啡,她這后半夜也絲毫不困。
這一夜,江明澈的情況很穩定。
不過還沒有順利度過危險期,并不能放松警惕。
溫灼一次次趴在門縫里往里看,雖然什么都看不到,可每一次看過,心里都會稍安半分。
直到天亮,傅沉都沒有再出現。
可這并不代表傅沉就放過她了,相反,一切才剛剛開始。
愛是真的愛過,恨也是真的恨。
唉,溫灼嘆息,這年頭最難還的債,就是欠前任的債。
晨曦透過走廊盡頭的窗戶灑進來,驅散了夜的濃重。
新的一天開始了,她也該收拾好自己,迎接新的一天。
她要生活,要養家,要掙錢,哪里還有閑工夫去想前任究竟會怎么報復她?
無非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他傅沉是厲害,但她溫灼也不是泥捏的。
六點半,溫灼去醫院餐廳買了早餐,又在醫院超市買了一袋子零食。
走到住院部樓下,兜里手機震動了一下,有消息進來。
溫灼停下來正要掏手機,一抬頭就看到傅少禹指揮保鏢從車后備箱往外搬東西,一袋袋一盒盒一箱箱。
“傅少禹,你干啥呢?”
“灼灼?!”
傅少禹聽到她的聲音,扭頭跑上前。
“灼灼,咱弟不是剛做完手術嘛,傷了元氣身體虛弱,需要好好補補。也不知道咱弟喜歡吃什么,我就把各種補品都弄了些。咱弟不喜歡吃的到時候你吃,你這段時間太操勞都瘦了,你也需要好好補補。”
“傅——”
溫灼剛要說不需要這些補品,傅少禹卻轉身拉開車門,從車座上提下來有一個大袋子,里面裝著一個圓形大保溫飯盒和一個方形食盒。
“灼灼,這是我特意讓廚房熬的烏雞湯,還有一些吃的,都是三人份的,一會兒你跟弟弟們一起吃。”
在經歷了與傅沉令人窒息的對峙和ICU外一夜守護后,傅少禹這般不計回報的熱烈與真誠,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沖撞著溫灼緊繃的神經。
這讓她鼻尖突然有些酸澀。
“怎么啦灼灼?”
傅少禹見她盯著自己不說話,眨眨眼,歪頭湊近她。
“灼灼,你是不是被我這個超級大暖男給感動壞了?你可千萬別光心里感動,你要行動上有所表示。比如,以身相許?”
“滾!”
溫灼心里好不容易積攢的那點感動瞬間蕩然無存,轉身往電梯口走去。
“灼灼,你別走那么快,等我一下!”
傅少禹提著袋子追上她,臉上的嬉笑收斂,變得異常嚴肅,“我還要跟你說件重要的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