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妤綰又抿了一口姜茶，溫熱的茶水滑過喉嚨。

男子是泥做的？

……

謬論！

她抬眸瞟了瞟面無波瀾的葉聽瀾，老道地總結：葉聽瀾不怕開水燙。

沒有任何惡意！

“綰綰，明日便是你的及笄之日了?！比~夫人笑著提醒她。

Hold On！

及笄之日！

葉妤綰的心涼涼的。包辦婚姻害人不淺！不，害死人。

為什么要這樣說呢？

因為，在小說里，葉妤綰剛及笄就被賜婚給了五皇子宋誠瑾。奈何，宋誠瑾是這本書里的男主。而她這女配，是萬萬不能嫁給他的，“只能”在入京后失了清白……最后，婚事作罷，還落得個不守婦道的罵名。

這么想來，她確實夠炮灰的。

“阿娘，女兒不想過及笄宴?！?

葉妤綰幽幽嘆了口氣，柳眉輕蹙，故作深沉。

“自古，哪有女兒家不過及笄宴的？”葉夫人伸手撫了撫她的發頂，語氣溫柔地像是浸了水的棉絮，“綰綰可是有什么不舒心的地方？”

“沒有。”

唉，她不懂，也不能讓她擔心。

葉妤綰說著，又是嘆了口氣。

“綰綰，別讓阿娘憂心?！?

葉聽瀾望著面目愁容的葉妤綰，眸色無波，骨節分明的手指卻在案上輕扣，篤、篤兩聲，不疾不徐，卻是在示意她，將原由說出來。

“愁嫁。”

…………

話一出口，她才恍然回過神來，明白自己說了些什么。

…………

屋內，所有人都沉默了。

哎呀！死嘴！

葉妤綰微微一愣，此刻，她滿心懊悔。

“哦！娘親，綰綰這是憂心呢。”說著，她便撇了撇小嘴，佯裝落寞，“女兒這一及笄，便是快到了婚配的時候了。綰綰……綰綰不愿離開娘親。”

她，的確不愿離開葉夫人。

“傻孩子，操這些閑心做什么？”葉夫人回過神，笑著捏了捏她的臉，“你還小呢，阿娘還沒稀罕夠，定要多留你幾年，把你養得再豐潤些才好。”

“再說了，你阿兄都還沒有娶妻呢，你著什么急？”

……

“夫人?！?

葉將軍推門而入，墨色常服還帶著些許風氣，沉聲打斷了屋內的溫情。

“過來，喝茶，暖暖身子。”葉夫人命秋羅給將軍倒姜茶。

葉將軍接過秋羅遞過來的白瓷碗，仰頭一飲而盡，末了將空碗遞回，喉間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葉妤綰瞅了眼父親遞回的空碗，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邊那半碗還冒著熱氣的剩姜茶，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總結：男子，不怕燙。

“夫人煮的姜茶，倒是一點都不辣。”葉將軍毫不吝嗇地夸獎，臉上漾開了幾分笑意。

“對了，明日是綰綰的大日子。阿爹，特意為你備了份大禮，定能合你意。”

“是什么，阿爹？”

“你明日就知曉了，且盼著吧?！?

“多大的人了，還逗孩子呢?！比~夫人在一旁嗔怪，“你倒是慣會吊她的胃口。”

葉將軍爽朗一笑，“她還小嘛?！?

這老頭一直都很寵她。

“阿兄，你呢，可有備禮。”葉妤綰狡黠地看著他，嘴角上揚。

“準備與否，明日便知。”

小氣鬼，連消息都不愿意透露！

葉妤綰輕哼一聲，卻也只能道“好”。

看著窗外漸濃的夜色，葉夫人吩咐兄妹二人下去歇息。

……

第二日，晨曦微露，天光才剛剛將夜幕的濃稠暈染開了幾分。

彼時，葉妤綰尚在睡夢中，甜夢正酣。

白皙的臉頰透著幾分粉意，長而密的睫毛，隨呼吸的起伏微微顫動，鼻尖小巧挺翹，溫順得讓人不忍驚擾。

她的屋內，靜悄悄的，而葉宅的前院，卻是好不熱鬧。

約莫三四個小廝，在庭院中，搬挪著桌椅，用些許紅綢精心布置場地；除去幾個貼身伺候主子的丫鬟，其余幾人要么在后廚里，煙火升騰，備著佳肴；要么在前院，端茶送水，款待客人。

說實話，這宅子里的仆役并不多，只因當時離京太過匆忙，帶走的都是葉府里貼身丫鬟和常年伺候的老人。

但大家都在盡心地為大小姐準備及笄宴。

寅時八刻末，銀杏早已輕手輕腳地備好了物件——銅盆里的井水焐得溫吞，白素的布巾被搭在盆邊，桌上的清茶冒著幾縷白煙，木梳、香膏齊整地躺在窗臺上。

銀杏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估摸著應該是到了卯時初。

她屏著氣走到床前，輕輕將垂落的藕色紗帳往兩側攏了攏，露出帳內熟睡的可人兒。

“小姐，該起身了?！便y杏屈膝跪在腳踏上，看著自家小姐，輕聲說道。

見帳內人睫毛顫了顫，她又放柔了聲音，“今兒及笄宴的吉時，挑在了辰時正刻，小姐該早些梳妝才好?！?

帳內靜了片刻，葉妤綰的睫毛又顫了顫，終是緩緩掀開眼。

“……這就起了?！?

初醒的眸子里帶著點水汽，只能蒙朧地望著銀杏，聲音還有些發啞。

她一直都有些許的起床氣。

真不想在大早上的搭理人。

銀杏起身，膝行半步退到床側，伸手將搭在床尾的晨衣拎起，待葉妤綰起身時，順著動作將衣裳往上攏。

“小姐，先用溫水醒醒神？”

“嗯。”

“小姐，這是清茶，漱漱口?！?

“……”

“小姐今日應著素衣，我為您更衣?！?

“……”

“小姐，用這支白玉簪，如何？”

“好?！?

……

葉妤綰坐在梳妝臺前，眼神有些空茫，任由銀杏服侍、妝點。

“小姐，今日的妝容，您可滿意？”

葉妤綰緩緩眨動雙眸，朦朧的視線逐漸聚焦在鏡中的倒影上——略施粉黛的臉頰上，一雙靈動的狐貍眼，只輕輕一抬眸，便悄然將殘留的稚氣吹散。

她的美，與葉夫人那種浸在歲月里的溫婉截然不同。

她的美，極具侵略性。即便未施粉黛，一眼，便叫人忘也忘不掉。

她沒出聲，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算是默認。

銀杏淺笑，從描金漆匣里取出一對素色耳墜，俯身為她戴上。

“小姐可真美呀。”

耳墜掛上耳垂時，冰涼的觸感讓她輕輕一顫，這才從混沌中清醒過來。

“外面……都準備好了?！?

“都妥當了?！便y杏笑著回話，聲音里帶著喜氣，“方才聽田管家說，賓客們已陸續到了前院。”

賓客們，都是這墨城中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