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與陸清寒二人先找了家客棧洗凈身上塵埃，臨近黎明日出，正要入睡稍作歇息，便聽見城頭上一陣喧嘩聲。

出門去看，只見街上已經擠滿了帶刀負劍的武林人士。

三五個穿著勁裝的武者就在菜市口擺開名冊，舉起大旗，招募人手參與義軍。

杜青不明所以，只能向身邊人問道：

“大哥，敢問這義軍是干什么的？”

那人扭頭過來，像是見到了什么稀罕物件，臉上全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片刻后，他又狐疑地問道：

“朝廷鷹犬已經圍攻問心城三天了，你這小子哪里來的生人，難不成是探諜？”

聽到探諜二字，周圍人都虎視眈眈地看了過來，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跡象。

杜青不敢怠慢，取下腰間的樓觀道腰牌：

“大哥誤會了，我乃樓觀道弟子，昨日夜間沿著水路流亡至此。”

“樓觀道不是已經被滅門了么？怎么還有弟子存活？”

“少說兩句吧，你看這小伙年紀不大，顯然是好不容易才逃到這地方來的...”

這令牌一出，周圍眾人都是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樓觀道作為梁朝道門祖庭，曾傳武天下，雖然現在已經沒落，但也頗為受人尊崇，連帶著對杜青的態度也立刻改觀。

就連方才那大哥也開口說話了：

“朝廷無道，不僅要覆滅道派武宗，更要收天下之兵，為那破教鑄金身世尊像。

大家伙都不服氣，所以才來這問心城，想要蘇城主領著大家討個公道。

你既然是名門正派出身，大可以直接去拜見蘇城主，她那兒正在召會你們這些道爺。”

“受教了。”

杜青恭敬執禮，那人卻閃身避過，擺了擺手說道：

“只希望小道士能為樓觀道留些傳承，大家伙日后還能有個去處來祭祀香火。”

杜青從善如流，回到客棧拉上陸清寒，便徑直往城主府去。

在令牌的作用下，二人沒受到任何阻攔，便被帶到一處廳堂之中，自有丫鬟奉上熱茶與各色點心。

不消片刻，就有一帶著面紗的女子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徑直問道：

“你二人便是樓觀道弟子？”

不等二人回答，又面向杜青：

“你就是元修前輩之子，杜青？

也不知道那禿驢看上了你什么，非要手下僧眾將你活捉，聽說你值一個摩訶蓮座呢！”

釋教摩訶蓮座對應的是先天境界，那金蟬世尊說賜下就賜下，其手段已經幾近天人。

“雖然我之劍道借鑒了《仙都劍訣》不少精要，樓觀道算是于我有恩，卻也不能為你二人開后門。

要想留在我蘇無情的身邊，需要先過問心境這關，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留在一位見神強者身邊，自然是好處無窮，但杜青本心還是想著去南崖劍宗，嘗試能否讓葉太元收自己為徒。

有【悟道】在手，杜青自認為有那么一絲可能超越劍神，步入天人。

“噢，忘了提醒你們，現在全天下怕是只有這問心城能庇護你二人。

十日前，葉太元被釋金蟬以一十三式大日神掌破其天劍法，殞身南海。

而王崇揚早在半月前就為了活命而拜入釋門，剃發為僧，得了個明王的封號。”

“什么！”

這消息令杜青二人面面相覷。

劍神葉太元堪稱當今武林第一人，卻不想竟被釋金蟬正面所擊敗，而王崇揚投靠了釋門，甘為走狗。

一時間，杜青竟然生出了“天下之大，竟無尺寸立足之地”的悲切感。

“那么城主又是憑什么敢說，能在這般大勢前庇護我二人呢？”

蘇無情冷哼一聲，說道：

“大勢？釋金蟬再強，也還未晉升天人之境，稱不得天下無敵。

釋門貪婪殘暴，朝廷偏聽偏信，以至于天下沸反，我正是要集結天下義士，滅了這無道朝廷，無恥釋門！”

“你說，這皇帝之位，他梁武坐得，我就坐不得么？”

杜青心中敬仰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好一個巾幗女子！”

只是方才蘇無情激動之下，不小心展露了面紗后的容顏，卻是讓杜青覺得有些眼熟。

“蘇城主，如此偉業，杜某自然要幫幫場子，就去那問心鏡走一遭！”

城主府依山而建，蘇無情特意叫人在山頂修了一座高臺，用來安放問心鏡。

“你要記住，所見一切皆是幻象，需牢守本心，才能不至于沉淪其中，通過之后，自有無窮好處...”

在蘇無情的囑咐下，杜青來到鏡前，盤膝而坐。

只是稍一愣神，便進入了問心幻境當中。

蘇無情舉兵反梁，以杜青為狗頭軍師，集結六十萬大軍，一路橫推至燕京城下。

釋金蟬為免生靈涂炭，孤身出城，在大軍環伺下，與蘇無情決一死戰。

這一戰打的天崩地裂、飛沙走石、日月無光，六百回合也未分出勝負。

杜青借機以仙都劍訣暗中偷襲釋金蟬，蘇無情大勝，義軍攻入燕京城，燒殺搶掠，無所不為。

杜青面見蘇無情，力勸不能阻止，甚至被其呵斥：

“有此一勝，天下可定，你怎么這般不懂得輕重！”

心灰意冷之下，走出燕京城。

見神強者生命力何其頑強，釋金蟬仍未斷氣，見到杜青，便雙手合十，問道：

“你可悟了么？”

“悟什么？”

禪音再起，佛光乍現，那僧人面上作慈悲態，卻憤怒問道：

“杜青，因為你的私心仇恨，讓燕京城百萬生靈受此劫難，你還不知錯么？”

不遠處的燕京城火光沖天，哀鴻遍地。

杜青面露愧色，就要跪倒在地，遁入空門。

靈魂深處卻有人對他說道：

“杜青，醒來！”

像是蘇無情的聲音，空靈又美好。

“這是幻境，我悟個屁啊，老禿驢賊心不死饞我身子。

等著吧，等我神功大成，何須偷襲，自來取你狗頭！”

怒罵中，幻境破碎，杜青返回現世。

此時已經是月上中天，蘇無情仍留在問心鏡旁，只是取下了面紗，在月光的映襯下煞是美麗。

“人比月兒美。”

杜青不禁小聲贊嘆，拿眼去偷瞧蘇無情，只見其滿臉紅霞，顯然聽到這句話。

“倒也不像是真個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