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早晨七點半，教學樓的窗玻璃蒙著一層霧，像誰偷偷哈了一口氣又不敢擦。早讀鈴剛響過，走廊里回蕩著各班稀稀拉拉的朗誦聲，像碎冰落在鐵皮屋頂。

江嶼在班里搖晃著身子敷衍的讀著英語單詞，畢竟老師還沒來，六班大多數人都在磨洋工，稀稀拉拉的朗讀環境，實在讓人懶的讀。

“江嶼！你能不能認真點”班長溫聽瀾抿直唇線，目光如尺，一寸不讓的沖過來打了一下江嶼的胳膊。

“我靠，這么多人你怎么就管我一個！臭絲瓜管這么嚴干啥？”江嶼在被打的時候僵在原地，睫毛慢半拍地眨了一下，像被突然拔了電源，又立馬反應過來對溫聽瀾反擊。

就在大戰一觸即發的時候，“江嶼——，有人找你”江嶼在班門口打掃衛生的好兄弟沈硯突然叫到。

“不好意思啊班長～我有事先走一步了”江嶼拎著校服外套，拿著英語書，貓腰從后門躥了出去，只留給班長一個倉皇的背影。

“臭麻瓜”溫聽瀾見到不著調的江嶼遁走，也無可奈何的放他走了。

江嶼把視線從門縫里遞出去，像遞出一根試探的觸角——走廊的燈把雪色切成兩片薄光，落在那兩個女生身上的瞬間，就被其中一位拉了出來。

林歲站在六班后門，鼻尖凍得通紅，圍巾裹到下巴，只露出一雙眼睛，亮得像剛磨好的玻璃珠。她身后就站著宋知夏，兩個人一左一右，像挾持人質似的把江嶼圍在暖氣片旁。

“有事？”江嶼抱緊懷里的英語書，冰涼的書脊緊緊貼著身體。畢竟林歲可是學校的學生會主席，像江嶼這種壞壞男孩總是擔心是叫他去辦公室。

江嶼貼著墻根溜到轉角，心臟撞得比早讀鈴還急。

他飛快把最近干過的壞事在腦子里過篩：

上周在廁所里開水槍，把隔壁班倒霉蛋濺成落湯雞——可那群人笑得比他還大聲；

前天偷了老班抽屜里半包玉溪，點一根聞聞又摁滅，純屬怕老班肺變黑——算得上環保公益。

在江嶼還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宋知夏等不住了。

“江嶼，”宋知夏刻意清了清嗓子，尾音里藏著點繃不住的雀躍，卻偏要板起臉，聲音比平時亮了幾分，帶著股故作嚴肅的認真，“你上次年級考多少名？”

江嶼正低頭想著自己的光輝事跡，：“四五十名吧。”

“那可太行了！”宋知夏瞬間繃不住，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手在身側悄悄攥成拳，又猛地轉向不遠處的林歲，聲音里的雀躍幾乎要漫出來，“林歲！你聽見沒？”

林歲被她這聲喊得心頭一跳，目光撞進江嶼望過來的視線里，直視上去：“江嶼，你愿不愿意加入廣播室？”

那聲音帶著早冬的涼意，江嶼下意識往后半步，故作鎮定：“有什么好處？”

“可多啦。”林歲忽然變了一副模樣，彎了彎眼睛，像月牙里盛著碎糖，“逃操、提前知道所有活動名單，還有——零食呢”

指尖忽然往旁邊一點，宋知夏正抱著文件夾偷笑，被她一戳，像只被踩尾巴的貓，“她也在呢，我們缺個技術員。”說完，她把手背到身后，腳尖在地面畫了個小小的圓。

江嶼愣了半秒——逃跑操的誘惑像一顆火星，瞬間點燃了他全部的求生欲。

江嶼幾乎是咬著舌尖把那句“我愿意”急急送出口，生怕晚一步，林歲就反悔。

“三秒鐘——”

林歲豎起三根手指，像計時器冰冷的刻度。她眼睛卻燃著小小的火，直直看進江嶼眼底，“點頭，還是搖頭？”樓道窗邊吹來的風把林歲的圍巾吹得獵獵作響，也吹得江嶼心口發空。

少年喉結滾了滾：“包去的，誰不去才傻呢。”

他怕晚一秒就被那簇火灼穿，補一句幾乎帶著喘：“我必須去。”話音落下的同時，林歲彎了眼睛，第三根手指也悄悄蜷回掌心——

林歲忽然斂了笑，

“早讀一結束就去和班主任報備，聽見沒？”她聲音壓得很低，卻一字一頓，像把小錘子敲在江嶼心口，“必須——要是他不同意，你就別想踏進廣播室一步。”說完，她松開手，退半步，瞬間又笑得月牙彎彎。

“拜拜啦，未來的同事。”

尾音帶著調皮的鉤子，混著雪氣鉆進江嶼耳廓。她轉身，一把挽住宋知夏的胳膊，圍巾飛揚成柔軟的浪花，兩個人的背影走在空曠的走廊里，留下了一個罕見的美景。

江嶼站在原地，心跳卻像被那句“未來同事”點了一把火，轟地燒了起來。

“我靠……”

江嶼怔在風口，喉結輕輕滾了一下，聲音低到只剩氣音。

“學生會主席？”

那個一本正經威脅“報備不到就不許來”卻轉身笑得像偷到糖的小孩子？江嶼臉一下紅了起來。

像雪地里突然炸開的星火，燙得他不知所措。

他抬手，冰涼的指尖碰了碰自己的耳垂，低聲笑出來，尾音發顫：

“原來……還有這幅面孔啊。”

那可是林歲——平時不茍言笑的表現是全校學生對她的影響，但這個睫毛上還沾著碎雪，笑里卻藏著盛夏的光。她輕輕一踮腳，溫熱的呼吸像帶電的羽毛，順著耳廓一路滑到心口。哪個十七歲的少年招架得住？胸腔里那面鼓瞬間被她敲得震天響，連血液都燒成了晚霞。

江嶼幾乎是飄著回到教室的。

耳根的紅一路燒到鎖骨，像被誰偷偷點了一把火，連呼吸都帶著灼意。

但是光明正大的逃操誘惑，才是讓江嶼興奮不已的真正原因，心想著就看老班那一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