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瞎子走到大武小武身邊，抬腳不輕不重地踢了踢兩人的小腿。

“醒醒！天亮了！”

大武小武一個激靈，猛地坐起身，晃了晃還有些發懵的腦袋，下意識就去摸身邊的樸刀。

另一邊，李默則小心得多。

他蹲下身，輕輕推了推三皇子的肩膀，聲音也放低了些。

“殿下？殿下？醒醒，沒事了。”

三皇子眼皮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

迷茫只持續了一瞬，下一刻，他像是被噩夢魘住般，臉色驟然慘白如紙，猛地一把抓住李默的胳膊。

“死了......死了！”

他聲音發顫，充滿了極大的驚恐，瞳孔都有些渙散。

“我看見了......是......是老四！老四他死了！”

......

北京城外，夜色濃重。

一支約兩百人的精銳騎兵護著一輛馬車，正沿著一條偏僻的官道疾馳。

隊伍前方，錦衣衛指揮使徐養性面色凝重，不斷催促著速度。

馬車簾子掀開一角，太子一臉憂色。

“徐指揮，我們這是往何處去？前方……似乎是河北保定地界？闖逆大軍正圍攻甚急，此去豈非自投羅網？”

他隱約覺得這條路不對勁。

當初父皇派錦衣衛密送他們兄弟三人出京，其實已安排好路線。

自己應該要走天津衛大沽口，然后乘海路南下至山東半島登陸，再經運河前往金陵。

而且更是派了最為器重的徐指揮使親自護送，至于另外兩個弟弟都是誘餌，只為讓自己能順利逃出去。

徐養性勒馬靠近車窗，壓低聲音。

“殿下放心，臣豈敢讓殿下以身犯險？臣已與河北總兵王廷臣暗中聯絡妥當。屆時，王總兵會率部在阜城一帶主動出擊，與闖軍接戰，制造混亂，打開一個缺口。我等便趁亂快速通過！”

他頓了頓，語氣加重。

“只要沖出河北，南下之路便通暢許多。屆時便可直抵金陵，以圖后計！”

太子聞言，眉頭并未舒展，反而更深了。

“王廷臣？他......可靠嗎？如今這局勢，人心叵測......”

“而且為何不走更安全的天津衛？”

徐養性眼神閃爍了一下，語氣卻異常堅定。

“殿下，此刻已別無選擇。王總兵深受國恩，當此危難之際，必會效忠殿下！況且走天津衛水路繁復，如今局勢瞬息萬變，這是目前唯一能快速脫離京畿險地的路線了！”

太子沉默了片刻，放下車簾，最終還是選擇相信這位朝中重臣。

不多時，隊伍在一片荒廢的村落外停下。

徐養性突然下馬，走到太子車駕前，低聲道：“殿下，請隨臣去見一個人。”

太子掀簾下車，眉頭緊鎖。

四周一片荒涼似是荒廢已久，頓時心中不安起來。

“見誰？王廷臣？”

徐養性目光躲閃，“殿下見了便會知道，那是一位......能保殿下性命，乃至日后富貴的貴人。”

太子心中疑竇叢生，但見周圍皆是徐養性心腹，自己勢單力薄，只得強壓下疑慮，跟著徐養性走向村落中一處還算完整的宅院。

越靠近，越能感受到空氣中彌漫的肅殺之氣，以及那些明顯并非官軍打扮的巡邏兵卒。

太子一步踏入院門，只見堂屋正中，一個身材高壯、穿著藍色箭衣、頭戴氈帽的中年漢子正大馬金刀地坐著，身邊圍著幾個精悍的將領。

那漢子面色黝黑，目光銳利，帶著一股草莽豪雄的剽悍之氣。

太子瞳孔驟縮，瞬間認出了此人——闖王李自成！

李自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

“呦嗬！額還以為請不動太子爺這尊大佛哩！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坐！坐！”

太子臉色鐵青，猛地看向徐養性：“徐養性！你竟敢叛國投賊！”

徐養性低頭不語。

李自成擺擺手，渾不在意。

“哎~太子爺這話說的就見外咧！啥叫叛國？額們這是替天行道！你老子坐在那金鑾殿上不干人事，弄得天下老百姓活不下去咧！額們能怎么辦，只能換個天嘍！”

他湊近幾步，盯著太子：“額也不跟你繞彎彎。”

“跟你商量個事，你跟額回北京城，去勸勸你那個皇帝老子，讓他麻利點開城門投降算逑！到時候，少不了你們老朱家的富貴！額封你個安安生生的王爺當當，咋樣？”

太子臉色陰沉，誰人不知這李自成當初起勢時便是打著“均田免賦”的幌子，最是痛恨宗室權貴。

之前攻入洛陽時便殺了福王，美其名曰“為民除害，代天執法”。

甚至還將其肥碩的身軀與鹿肉同煮，辦了一場“福祿宴”。

若是隨他前去勸降，自己和父皇焉能幸存？！

太子氣得渾身發抖，厲聲道：“逆賊！休想！孤豈能與你等流寇為伍！父皇乃九五之尊，寧死不降！”

李自成臉色一沉，笑容沒了：“給你臉不要臉是吧？真當額不敢殺你？”

太子臉色陰沉，他知今日這般局面已無法善了了。

不過他心中自有對策，離京前父皇秘密交予他們兄弟三人一人一塊“同心玉”。

明言危急關頭，可以抵擋一次致命攻擊，乃是不可多得的保命之物。

實則私下只告知了他一人，這“同心玉”另有其用法。

這“同心玉”乃汲取龍脈靈氣所生，是唯有帝胄宗親方可駕馭的秘寶。

且一代之中僅能認主一次。

其神妙之處，不僅在于能擋一次致命攻擊，更在于它內分母玉與子玉，暗合乾坤，又被稱為“同心母子玉”。

母玉一經催動，便可與子玉互換方位，乃是世間罕有的保命至寶。

父皇本可自己使用，但他是天子，寧可死社稷，也不能臨陣脫逃。

這才把最后活命的機會讓給了自己。

自己這塊便是母玉，其他兩兄弟的其實都是子玉！

生死關頭，太子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決絕。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催動了母玉，心中默念四弟朱慈炤的名字！

一股微弱的空間波動一閃而逝。

李自成和周圍將領只覺得眼前一花，太子那么大一個活人頃刻消失不見，再一眨眼便只有一個坐在地上啃著雞腿的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