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潛龍歸京
大梁舊都的廢墟被遠遠拋在身后,如同一個巨大的、沉默的傷疤。林沐熙、衛銜酒與嫣兒在影衛的接應下,分作三路,悄然潛向陳國心臟——京都。
林沐熙在兩名精于易容潛伏的影衛護送下,扮作投親的孀居婦人,乘坐一輛不起眼的青布騾車。暖陽丹壓制著她的咳疾,但長途顛簸和緊繃的神經依舊讓她面色蒼白,裹在粗布棉袍里的身軀顯得格外單薄。她手中緊握著那枚溫潤的龍紋玉佩,這是她復仇的鑰匙,也是催命的符咒。
衛銜酒的路線最為兇險。他臉上覆蓋著影衛秘制的、幾乎以假亂真的人皮面具,遮掩了那道醒目的劍眉和過于銳利的眼神,化作一個面容普通、略帶愁苦的中年行商。他選擇了一條更為荒僻、但更接近北境軍驛的小路。他身上帶著幾份偽造的、關于“北漠異動”的密信,這是他重新叩開北境軍門的敲門磚,也是他“叛國”身份下唯一的生機。胸口的傷疤在顛簸中隱隱作痛,提醒著他此行的兇險與責任。
嫣兒則利用她在風月場中練就的玲瓏手段和影衛的情報網,混入了一支前往京都的商隊,成了商隊管事新納的“侍妾”。她艷麗的外表和八面玲瓏的交際是絕佳的掩護,沿途打探消息,聯絡散落的忠義之士,如同蜘蛛般悄然編織著情報網絡。
京都,這座曾經象征著權力與繁華的巨城,如今籠罩在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之中。高聳的城墻依舊巍峨,但城門盤查異常森嚴,守城士兵眼神銳利,對來往行人嚴加盤問,尤其是對北境方向來的商旅。城墻上張貼著最新的海捕文書,上面赫然畫著衛銜酒英挺卻帶著“叛國”罪名的畫像,懸賞金額高得令人咋舌。空氣里彌漫著緊張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
蕭承璟的靖王府邸,如今已成了實際上的權力中心。門庭若市,車馬喧囂,往來皆是趨炎附勢之輩。而皇宮方向,卻顯得異常沉寂,宮門緊閉,守衛森嚴,透著一股令人不安的死氣。坊間隱約有流言,說皇帝陛下龍體違和,已多日不朝,一切政務皆由靖王殿下“代勞”。
林沐熙的騾車在黃昏時分,隨著稀疏的人流緩緩駛入南城門。守城士兵粗魯地掀開車簾,渾濁的目光掃過車內病弱的“婦人”和兩個沉默的“仆從”。
“哪里來的?進城做什么?”士兵的口氣很不耐煩。
“回軍爺,”一名影衛操著濃重的南方口音,點頭哈腰,“我家夫人是南邊江州人士,夫君早逝,家道中落,特來京都投奔遠房的舅父,在城西開綢緞莊的……”他邊說邊悄悄遞過去一小塊碎銀。
士兵掂了掂銀子,又瞥了一眼車內病懨懨、毫無威脅的林沐熙,揮了揮手:“進去吧!最近不太平,少出門!”
騾車吱呀呀地駛入京都。熟悉的街道,陌生的壓抑氛圍。林沐熙透過車簾縫隙,看著街邊匆匆的行人,看著那些懸掛著“靖”字燈籠的店鋪,看著巡邏士兵手中明晃晃的刀槍,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里,是她復仇的起點,也可能,是她的埋骨之地。
按照影衛留下的暗記,騾車七拐八繞,最終停在城西一條僻靜小巷深處的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前。院門緊閉,門楣上掛著一塊半舊的“蘇記繡坊”的招牌。這里,將是他們在京都的第一個落腳點,也是風暴來臨前,短暫的避風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