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已是十二月十三日，出兵之日，近在咫尺。

祁淵并未看過宣撫司移下的公文，因為按照資序來講，是知州優先閱覽，說道，

“宣撫司那邊是作何策略，分幾路進攻梅山蠻？”

“聽聞原先定的是潭、鼎、邵、辰四州同日出兵，后來晏相公裁撤兩路，暫時從潭、邵兩個方向攻打，共計兩萬兵卒，荊湖北路那邊以防備為主。”

陳玨說完后，就把出兵公文遞去了。

梅山蠻的確是大周一個不小隱患，然而從開國之初歷經太祖太宗時期，就沒消滅他們，就說明這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趙禎不想陷入財政泥潭里，所以無法實行大規模作戰。

當然也有晏殊的把持，時刻遵從大內宮城的旨意，不按顧偃開的軍策實施。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收，熬到梅山峒蠻首領出來臣服，目的就達到了。

祁淵粗略一觀，抬眸瞧見陳玨表情似乎有話要說，合上手中公文，說道，

“不知陳老哥想派遣誰去當本州的先鋒？”

“實不相瞞，老哥我想親自領兵過去，殺一殺這群峒蠻，邵州暫時就由祁老弟代管，另外還需借調狄鈐轄一用，當本州的先鋒官。”

“不是老哥我貪功，而是要顧忌官家那邊的意思，不能讓你上戰場冒險，邵州城墻經過老弟主持修繕又堅固不少，就算有蠻夷來攻打，一時半會難以破開城門，所以留你在邵州是最安全的法子。”

陳玨肯定想獨占鰲頭為遷官做準備，朝廷發兵攻打梅山蠻，前期絕對會勢如破竹，他親自領兵跟隨打側擊，到時候政績就會算在他頭上了。

況且祁淵身份特殊，可以用天子的意思壓住他留住本州，剛好合得兩全其美。

“陳老哥愿意親自領兵征討峒蠻，行徑頗具勇猛風氣，氣勢不輸武將，我深感佩服，只是狄詠他來邵州的第一旨意不是立戰功，而是專旨護衛我的周全，不方便跟隨討伐蠻夷。”

祁淵直言拒絕了對方的請求。

剛訓練好的三千兵卒，就被你拿兩千兵卒去當墊子攢政績，同時還想帶走他的小猛將去沖鋒陷陣？

做夢！

那些兵卒雖然達不到精兵的要求，但在錢糧喂養和狄詠訓練下，戰斗力明顯提升。

用他們攻打梅山蠻足夠了，不胡亂指揮，陳玨應該能全身而退。

戰場局勢瞬息萬變，誰也說不準會發生什么意外。

祁淵不肯借出狄詠，陳玨臉色微微不喜，然后馬上就正常了，他見識過邵州兵卒的蛻變，估算著沒有狄詠也行，不至于為一名武將跟眼前人翻臉。

“是老哥唐突了，忘記這茬。”

“沒關系，既然陳老哥已經決定親自上陣，那就盡快做好準備吧。”

祁淵臉龐露出一絲笑意，拱手道。

除了給轉運司上交的糧食，邵州還留有一部分糧草作為預備，陳玨肯定要帶走兩千兵卒口糧，剩余的儲備糧就更少了。

陳玨頷首，表示有理，見對方沒有繼續交談的意圖，當即不再久留。

不過離去之前，他還與祁淵簽署一份關閉城門公文。

“來人，叫掌書記蒼輝和狄鈐轄見我。”

祁淵大聲吩咐道。

門外一名值守衙役，彎腰拱手的領命而去。

少頃。

兩道綠袍身影一同雙雙走進，異口同聲的拜謁。

“下官/末將，拜見祁通判。”

“此乃閉城公文，你們二人沒有異議，就布告城內，讓百姓知曉后日的傍晚緊閉城門，何時開啟另行通知。”

祁淵端坐著漆黑木椅，腰板挺直，示意他們兩人上來拿走閉城公文。

一旦大軍攻打梅山蠻，誰都知道邵州兵力空虛，為了安全著想，肯定要實行嚴格的管控。

蒼輝上前領取公文，快速閱覽后，就交到狄詠手里，他一個文人幕僚就別想著上戰場賺軍功了。

狄詠倒是想殺敵攢軍功，奈何他的職責是護衛祁淵性命，沒法離開半步。

“我等遵命！”

辦好手上的緊急公務，祁淵揮退他們兩人，想著許久沒給華蘭去信，趁著還有空隙，當場提筆蘸墨寫了一封述說心底愛意的情信。

腦海里想起華蘭，就不可避免懷念她的水潤。

個中滋味，妙不可言！

說來也奇怪，華蘭居然沒懷孕上，就那段時間勤奮的耕耘，祁淵很自信的表示，足足有一個海碗的量。

轉念一想，還懷上不要緊，先長長身子最重要。

……

東京城。

大內宮城，垂拱殿。

荊湖兩路的情況，晏殊會密集的匯報給朝廷，所以趙禎也了解細節。

絲絲異香從一尊金色龍紋香爐里升起，在御案附近安置著數個火盆取暖，貴為九五至尊的趙禎，正閱覽著荊湖宣撫司傳回的奏狀。

總算要動手了！

冬日里用兵，固然阻礙極大，卻不失為一個突擊好法子。

只要戰略布置得當，能一舉把士氣打出來，揚本朝天威。

“茂則，傳旨樞密院，讓他們時刻了解荊湖兩路的戰報，同時還有邵州的情況，有情況第一時間送來給朕看。”

“奴婢遵旨。”

張茂則站出來作揖，眼眸余光察覺官家臉上有憂色，繼續說道，

“官家不必擔心永寧伯，奴婢觀他步伐穩健，力氣過人，伯爵府的下人也說永寧伯有武藝在身，許是有自保本領。”

“但愿吧，狄詠得到狄卿的細心教導，殺敵本領同樣出眾，倆人合力有死里逃生的希望。”

趙禎心底是不愿放祁淵離開京師太遠，他的金針作用比一切事情都重要。

奈何祁淵要從科舉入仕當官，就不好一直把人留在京師養廢了。

人家真有施展才華志向，他作為天子就不能強行扼殺掉，要考慮到不能讓祁淵對天子有芥蒂，未來不利于醫治皇子。

現在祁淵作用等于皇子能否健健康康的長大，所以趙禎想的方方面面就多了。

若不是當駙馬后，無法進入中樞執政，他不介意把福康公主下嫁給祁淵，兩家來個親上加親。

這姻親關系比尋常的君臣關系要靠譜，死死的把祁淵綁定在皇權上，為趙家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