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出了院子從小賣部門前走過。

“程娃子，你去哪？”

“去叫爺爺吃飯。”

“等等我，幺爸陪你去！”李光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幾步就跑到李程身邊。

“哎呀，你那大姑父太煩人了，一直說個沒完沒了的！那培娃子不愿意回來，多半都是因為怕他。”

“除了我爸，誰不怕他！”

“那倒也是，程娃子，你那游戲機是個什么情況？給幺爸講講。”

李程簡要的講解了一遍。

“那幺爸也開個？”

這話李程并不認可，關鍵是他這幺爸是個愛玩的主，真開個游戲店錢沒掙到全自己玩了。

再加上他很清楚，這么貴的游戲機，真讓他開，他掏不出錢來。

“幺爸，你先暫時開著你的小賣部吧，等過段時間我手上的事情忙完了，來給你出個更好的點子。”

“行，還是程娃子孝順，你還要看幺爸的刀疤不？”

“......我不看你的闌尾炎！”

“看看，看看吧！幺爸這還有！”

李光偉露出后背，這下李程可真是驚掉了下巴......

兩人絲毫沒有叔侄間的嚴肅，一路嘻嘻哈哈的走到了鎮口的麻將館，這家店也是下棋愛好者的聚集地。

“哎呀，我說了嘛，你該走車的！”未見他爺，先聞爺聲。

“啷個都死咯。”

“死個屁喲？你走車吃它炮，他馬上來，你炮上去！”

“我炮上去，他車不就過來了嘛！”

被瘋狂指揮的大爺也不服氣起來。

“你讓他過來，車過來，你炮往這邊一走，他死不死！”被這一懟，那大爺好像覺得有些道理，認真的看著棋盤沒再反駁。

另外一人看不下去了：“李中原，又不是你下棋，你話這么多。”

“你話少！麻子都沒說話，你說什么，就你下棋臭，還喜歡出頭。”

“你...”

見情況不妙，李程趕忙跑上去拉住了李中原。

“爺爺，回家吃飯了！回家吃飯了！”

見孫子來了，李中原也就此作罷，兩個鼻孔里出著氣轉身往外面走去。

“走，回去！這些人下棋都臭。”

李光偉沒進屋里，在外面等著他爸出來。

“這個李中原仗著自己下棋厲害，就喜歡指揮人。”

“就是，他還是忘了被游行的時候了。”

一說這話，李光偉炸了毛，轉身走進了店里，一把提起說話的這人。

“老子現在拉你去游行去行不？”

被提起來的大爺正想發怒，扭頭一看是這煞星，立刻蔫了。

“偉娃子，我們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偉娃子，你給老子滾回來！你是不是又想被你哥收拾了！你再敢動不動就要打人，威脅人，你看我給不給你哥說！”

李中原扭頭回來，更是生氣了。

李光偉從來不怕他爸，所以哪怕是李中原也得搬出他哥來壓他。

“知道了，老爺子。”李光偉瞪了一眼手里的老頭，氣憤的將他丟到了地上。

固執的老爺子竟走了過去將人扶起來連聲道歉，這人拍了拍屁股又想嚼舌根，可一扭頭，李光偉正兇神惡煞的盯著他。

......

“程娃子，你咋不吃東西？奶奶專門宰的老母雞，你看這炒蛋專門留著等你們回來！還有你喜歡的肉絲，這都是新鮮肉！”

李程看著滿桌子菜一筷子也沒落下，他的肚子早就不爭氣的咕咕叫了，只是他別有目的。

“你這孩子快吃啊。”楊華夾了筷子肉絲放在李程的碗里。

李程手撐著腦袋，盯著飯菜，不爭氣的‘淚水’瘋狂分泌到嘴里。

“唉，我沒啥胃口啊。”實則心里：“快問我怎么了啊，快哄哄我啊。”

“多大了，還學小時候耍賴皮？你不是有錢嘛，想要啥自己去買。”

李光澤倒是看出來了問題，他這兒子小時候一旦想要什么就在人多的時候不吃飯來要挾，只是搞不懂怎么自己有錢還要學小時候一樣。

“爸，那你讓爺爺和奶奶去檢查一下身體！這樣我就吃飯！”李程的聲音里還有些傲嬌，完全是模仿著小時候的樣子。

最初時他只想著在冬天前存夠錢，再給奶奶治病，但現在已經有錢了！

你還要他等到奶奶犯病了再去醫院？他可不樂意了，雖說還不完全夠，但每天的穩定收入完全可以支撐奶奶治病了。

同時他的心里也很清楚如果直接說，奶奶一定不會去！

她舍不得花這錢。

怎么辦呢？

唯有如此耍賴皮了，仗著奶奶心疼他，再帶上爺爺就有希望騙她去。只要檢查結果顯示異常，他自然能順水推舟的讓奶奶把病治了。

“我不去，我檢查身體干啥！有那錢還不如存銀行，還有利息！實在不行多買點肉也好！”

那個年代的人總是這樣，沒吃進嘴里的錢都算是浪費。

“程娃子還懂事喃，說明長大了！長大了掙了錢就該好好孝順長輩，不能把錢拿去亂花，我還是支持媽和爸去檢查看看。”

“就你話多，那你咋不出錢給爸媽看看。”大姑李光榮在旁邊嘲諷著大姑父。

“行啊，只要爸去，我出爸那一半！”

“我不去，我不花你的錢。”

李中原一直不太喜歡這個女婿，很關鍵的一點就是這個女婿曾經當著他面，對于以前和現在不同的部隊情況大放厥詞。

“好了好了，喝酒都堵不上你們的嘴，程程你快吃飯，奶奶身體好得很。”

李程雙手環抱胸前，撒潑打滾起來：“奶奶你不去，那我不吃了。”

“程娃子，你鬧啥呢！你奶不去就算了，知道你孝順了！”李光澤明顯有些不悅。

但在老家，李程可不怕他爸。

“那不行！奶奶不去，我一口也不吃。”

“哼，程哥哥不吃，我也不吃了！”李明璐吸溜了一下鼻涕，也學他哥抱著雙手。

“啪！吃飯。”

“哎喲，爸，你打我頭干嘛。”李明璐抱著后腦勺吆喝起來。

見這兩孩子這樣，牟桂珍也犯了難，不依著吧，這不吃飯可咋整？依著吧，又得花錢！

“奶奶，你最近是不是老腹脹，還隱隱有點痛？”

“是嘛倒也是，又不是啥大問題，奶奶最近胃口好，老是吃多而已。”

“媽，那你還是去檢查一下吧，我感覺你最近吃的也不是很多。”李光偉天天跟兩老人待在一起，自然是知道的。

這么一說，大家都緊張了起來，都沒人去問李程怎么看出來的。

七嘴八舌之下，牟桂珍勉強算是同意了，李程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

“能吃飯了吧，程程。”

李程點了點頭，眼里閃爍著餓狼般的綠光，端起碗筷狼吞虎咽起來。

“爺爺，一起去啊，我出錢！”

“嘶~哈！”李中原喝了口酒，吧唧了幾下嘴發出一聲舒爽：“我不去，我身體好得很！”

“那我不吃！”

“程哥哥，不吃！我也不吃了！我能跟著去縣城不，程哥哥。”

“那你叫爺爺去檢查，爺爺去哥哥就帶你去。”

這一說，李明璐哪里還顧得上吃飯，丟下碗筷纏著李中原，最終也是拗不過，只能答應了。

酒過三巡，李程趕緊趁熱打鐵叫大家去縣城里！

畢竟這種花錢檢查身體的事，他很擔心爺爺奶奶一會就反悔了。

——

縣城的醫院離車站很近，從車站出來大約走十分鐘就到。

幺爸沒一起來，畢竟家里沒人管著的時候他更安逸。大姑父說公司還有事，到了縣城就先回去了。

“程娃子，你過來。”李光榮走在人群的最后悄悄的把李程叫了過去。

“咋了，大姑。”

“這個你拿著，一會檢查的錢你大姑出。”

三張百元大鈔塞進了李程的兜里，不得不說，從李光澤下崗以后，大姑家應該是李家三姐弟里最有錢的了。

“大姑，我有錢！我現在一天掙好幾百。”

李光榮有些吃驚的看著，完全不敢相信，哪怕張萬金這一個縣經理，一個月不過才千把塊工資而已。

“你掙的是你掙的，這是大姑給你爺爺奶奶看病的，收下！”

錢還是硬塞進了李程的手里，一行人也很快的來到了縣醫院，雖說只是二甲，但已經是縣城里最好的醫院了！

檢查什么的，李程不在意！

但不檢查？

直接去省城的醫院，家里沒人會同意，所以這個過場還是得走，為了奶奶的身體浪費點錢就浪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