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言一眼就看見了那個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女孩。盡管教室里嘈雜喧鬧，她卻全神貫注地在畫板上作畫。那正是昨天誤把他當成色狼的靈兒。女孩依然穿著校服，胸前少了一顆紐扣，一只手捂著衣領，另一只手握著畫筆。唐言昨天就注意到她身材過于豐滿，那枚紐扣恐怕隨時都會崩開。

在眾人注視下，唐言朝女孩走去。其他女生交換著眼神：“果然如此。“張靈兒一直是班上最受男生歡迎的，只是她性格孤僻，漸漸有些男生才轉移了目標。但她的每一個動作依然牽動著眾人的目光。

“學姐，我叫唐言，可以坐你旁邊嗎？“唐言輕聲問道。

張靈兒這才抬頭，認出是他后耳根瞬間通紅：“怎么是你？你怎么找到這里的？”

“我來班上辦事，來了才發現你也在這里。”

“哦…坐吧。“張靈兒往旁邊挪了挪。

唐言剛坐下，張靈兒突然想起什么，慌忙去捂畫板，連胸前的衣領都顧不上遮掩了。但為時已晚，唐言已經看見了，越看越熟悉——那分明是他昨天的背影，連衣服都一模一樣。

“學姐，這是畫的我？”

“不…不是。“張靈兒矢口否認，臉頰卻紅得像要滴血，連脖子都泛著粉色。她咬著嘴唇，幾乎要把臉埋進胸口。

“畫得真好。”

“真的不是…“她聲音越來越小，心里懊惱極了。不知為何，自從昨天分別后，他的身影就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甚至出現在夢里。剛才不知不覺就畫了出來，現在簡直羞憤欲死。

“好好，不是。“見她嘴唇都咬得發白，唐言轉移話題，“學姐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張靈兒。”

“很好聽的名字。”

張靈兒平復了好一會兒，才紅著臉將畫取下。她想揉碎扔掉，卻又舍不得，最后折好藏在畫紙下面，重新鋪上一張白紙，全程都不敢抬頭看他。

這時，一位三十多歲的女教師走進教室開始上課，今天的主題是風景寫生。

“老師，“唐言突然舉手“我建議改畫肖像。”

老師打量著他：“你好像不是我們班的？”

“是的，我今天來是有事。“唐言解釋道。

老師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低著頭的張靈兒，問道：“為什么想讓他們畫肖像？”

當唐言說出“我想當模特“時，教室里突然安靜了一瞬，隨后女生們的眼睛齊刷刷亮了起來。連總是低著頭的張靈兒也微微抬起眼簾，睫毛輕顫著看向講臺方向。

這個提議其實是唐言精心設計的保護方案——如果被單獨發現張靈兒在畫自己，以她敏感的性格可能會做出極端舉動。但當所有人都畫唐言時，她的畫就變得不再顯眼。

“我贊成！”

“太棒了！”

女生們此起彼伏的附和聲中，唐言已經走上講臺。前世拍過無數廣告的他隨意變換著姿勢，每個動作都像精心設計過般自然優雅。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為他鍍上一層金邊。

“這樣行嗎？“他單手插兜，微微側身。

“太帥了！“幾個女生忍不住尖叫。

唐言輕笑：“不過站著太累了。“說著便側坐在講桌邊緣，一條長腿屈起，手臂隨意搭在膝蓋上，另一只手撐在桌面，仰頭望向窗外。這個45度角的姿勢讓他下頜線條格外分明。

張靈兒握著鉛筆的手指微微發抖。此刻的唐言仿佛在發光，那種與生俱來的從容讓她既羨慕又酸楚。童年時因早熟被嘲笑的記憶突然涌上來，她下意識縮了縮肩膀，仿佛這樣就能避開那些刺人的目光。

教室里很快響起此起彼伏的鉛筆沙沙聲。四十分鐘后，唐言活動著有些僵硬的肩膀走下講臺。女生們的畫作里，他被描繪得英俊非凡，即使畫技生澀也掩不住用心；男生們則明顯帶著醋意，有的把他畫成齜牙咧嘴的猴子，有的畫成锃亮的光頭，最過分的一張甚至給他套上了蓬蓬裙。

“創意不錯。“唐言停在那個畫女裝的男生桌前，指尖點了點畫紙。男生立刻漲紅了臉，周圍的哄笑聲讓他差點把腦袋埋進課桌。

巡視完所有作品，唐言回到講臺宣布：“其實我今天是為動漫工作室招募畫師。“話音未落，女生們已經激動地開始找筆留聯系方式。他特意走到那個畫女裝的男生面前：“你不報名嗎？”

“我？“男生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

“你設計的女裝很有創意。“唐言真誠地說，“工作室以后會需要這樣的腦洞。”

教室里再次爆發出笑聲，但這次多了幾分善意。男生撓撓頭，最終還是寫下了聯系方式。

收拾資料時，唐言狀似無意地掃過張靈兒的座位。她正低頭整理畫具，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頸。“耽誤大家時間了。“他提高聲音，“祝學長學姐實習順利。”

走出教室的剎那，他聽見身后急促的腳步聲。轉身時，張靈兒已經站在走廊拐角，手指絞著衣角，像只受驚的小鹿。

“聊聊？“唐言歪頭問道。

張靈兒輕輕點頭，發絲隨著動作滑過泛紅的耳尖。

“考慮來幫我嗎？”

“你選我？“她猛地抬頭，瞳孔微微擴大。

“昨天看到你的手稿就想說了。“唐言笑著搖頭，“可惜某只兔子跑得太快。”

張靈兒感覺臉頰發燙，卻忍不住抿出一個淺淺的酒窩。

“今天看你畫畫更確定了。“唐言聲音放柔，“只是你總躲著我，只好出此下策。“他晃了晃手中厚厚一疊報名表，“順便儲備些人才。”

“好。”

“什么？“唐言傾身靠近。

張靈兒突然把畫塞進他手里，轉身時馬尾辮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展開的素描紙上，他仰望的側臉被刻畫得細膩傳神，角落工整地寫著一串數字。

“還真是…“唐言望著她倉皇的背影失笑，指尖撫過紙上深淺不一的線條。那些反復修改的痕跡，暴露了作畫人隱秘的心事。

四月的風穿過長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