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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薺菜餛飩的溫度

西貢的雨季尾巴拖得很長,一場夜雨剛過,巷口的青石板上又洇出層水光,映著騎樓的影子,像幅沒干透的水墨畫。蘇晴正低頭給竹椅刷桐油,鼻尖突然鉆進股熟悉的味道——是薺菜混著餛飩湯的香,淡得像幻覺。

她猛地抬頭,巷口空蕩蕩的,只有阮老板的侄子推著豆腐車經過,竹輪碾過積水,發出“吱呀”的響。

“蘇姑娘,發什么愣呢?”年輕人笑著打招呼,竹籃里的嫩豆腐白得晃眼,“我叔讓我多送勺辣醬,說今天的特別夠味。”

蘇晴接過辣醬,指尖觸到荷葉的潮氣,那股薺菜香卻沒了。她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是太想念老黃包的薺菜餛飩了——他總說她調的餡太淡,每次都要抓把干薺菜碎撒進去,說“得有點土腥味才像家”。

鋪子后門的鑰匙還掛在釘子上,和蘇晴的那把并排。那天從公海回來后,她總習慣在傍晚多燒壺水,好像隨時會有人推開后門,帶著身海腥味進來,喊一聲“蘇晴,煮碗餛飩”。

胖警察今天又來了,拎著個鐵皮盒,說是“從老黃撞沉的巡邏艇殘骸里撈的”。盒子銹得厲害,蘇晴用小刀撬了半天才打開,里面滾出個眼熟的東西——是老黃的潛水表,表盤裂了道縫,指針卻停在三點四十,和他總看表的時間分毫不差。

“表蓋里好像夾著東西。”胖警察指著表背,那里嵌著片干硬的薺菜葉,邊緣被海水泡得發卷。

蘇晴小心地把薺菜葉取出來,葉梗里裹著點銀色的細鏈,展開一看,是枚極小的船錨吊墜,上面刻著個“黃”字——是她當年在緬北用彈殼給老黃打的,他總說太土氣,卻一直戴在脖子上。

眼淚突然就下來了。她原以為自己夠堅強,可這點念想,就像泡發的薺菜,輕輕一捏就淌出咸水。

“其實……”胖警察突然撓了撓頭,語氣有點別扭,“巡邏艇沉沒的位置,后來撈上來三具尸體,都是‘蛇頭’的人,沒找到老黃。”

蘇晴猛地抬頭:“什么意思?”

“海事警察的記錄里,只寫了‘目標船只自爆,無幸存者’,但我托人查了當時的海流圖,”胖警察從懷里掏出張皺巴巴的紙,“自爆前有艘漁船往公海方向走了,速度很快,像在救人。”

蘇晴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指尖捏著那枚船錨吊墜,金屬的涼意里仿佛透出點溫度。

那天晚上,蘇晴包了整夜的薺菜餛飩。餡料里加了雙倍的薺菜碎,是老黃喜歡的“土腥味”,湯里撒了把蝦皮,帶著防城港的咸。她把餛飩盛在兩個碗里,對面那個碗的邊緣,還留著老黃上次磕出的豁口。

后半夜,巷口突然傳來“咔噠”的輕響——是后門鑰匙轉動的聲音。蘇晴手里的湯勺“當啷”掉在地上,滾燙的餛飩湯濺在腳背上,她卻沒覺得燙,只盯著后門的方向,渾身的血都在往頭上涌。

門被推開道縫,鉆進來股海腥味,混著點消毒水的味道。一個熟悉的身影晃了進來,背有點駝,左臂打著繃帶,臉上沾著些沒洗干凈的煙灰,卻咧開嘴笑了,露出顆缺了角的牙——是老黃。

“蘇晴,”他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餛飩……還熱嗎?”

蘇晴沒說話,沖過去抱住他,繃帶硌得她生疼,可她不敢松手,怕一松這人就又沒了。老黃的后背濕乎乎的,不知道是海水還是汗水,帶著股碘伏的味道,卻比任何香料都讓人安心。

“你沒死……”她的聲音哽咽得不成調。

“死不了。”老黃拍了拍她的背,動作有點僵硬,“撞船前跳海里了,被艘越南漁船救了,船長是林默的老部下,藏了我半個月才敢送回來。”他指了指胳膊上的繃帶,“被彈片劃了下,不礙事。”

蘇晴這才注意到他脖子上的吊墜沒了,剛要問,就看見他從口袋里掏出個用防水布包著的東西,打開一看,是那枚船錨吊墜,只是鏈子斷了一截。

“掉海里時抓著它,沒丟。”老黃把吊墜塞進她手里,掌心的繭子蹭得她手心發癢,“對了,我帶回來個東西。”

他從懷里掏出個密封袋,里面裝著半張紙,是從“蛇頭”主犯刀疤臉的筆記本上撕的,上面用鉛筆寫著:“黃巖島補給點,代號‘椰林’,接頭人……”后面的字被血漬糊了,只能看清個“陳”字。

“這是……”蘇晴的眼睛亮了。

“‘蛇頭’在黃巖島還有個秘密補給點,”老黃喝了口涼掉的餛飩湯,咂咂嘴,“比‘母巢’更隱蔽,林默的日志里提過,說‘椰林藏著蛇蛋’。”

蘇晴突然想起什么,從柜臺下翻出那本浸過碘酒的暗賬,最新一頁用密寫藥水記著:“阮老板侄子今早送豆腐時,辣醬里裹著片椰葉,邊緣有齒痕。”

老黃的眼睛瞇了瞇:“齒痕是三短兩長?”

“是。”

“那小子……”老黃笑了,“阮老板教得不錯,這是‘有新任務’的暗號。”

窗外的天漸漸亮了,第一縷晨光透過竹簾的縫隙照進來,落在老黃纏著繃帶的胳膊上,像道金色的線。蘇晴給他盛了碗熱餛飩,看著他埋頭吃得香,突然想起在HY島潛水時,他說“回去讓你多放薺菜,少放鹽”。

“下次包餛飩,還放那么多薺菜?”她問。

“嗯。”老黃頭也不抬,“得多吃點,不然下次跳海沒力氣游回來。”

蘇晴笑著打了他一下,眼淚卻又掉了下來,滴在餛飩湯里,混著薺菜的香,咸得剛好。

巷口的豆漿攤又飄起了熱氣,阮老板的侄子推著豆腐車經過,這次他沒直接走,而是往鋪子里望了望,看見老黃時,眼睛突然亮了,轉身就往回跑,大概是去告訴阮老板這個消息。

老黃放下碗,摸出那枚斷了鏈的船錨吊墜,用根紅繩重新串好,塞進蘇晴手里:“這次換你戴著,等我。”

“等你干什么?”

“去黃巖島。”老黃指著窗外的海平線,那里的晨霧正慢慢散開,露出片蔚藍,“‘椰林’的蛇蛋,總得有人去端了它。”

蘇晴握緊吊墜,紅繩勒得手心有點疼。她知道,這不是結束,就像老黃沒真正離開過一樣,那些藏在薺菜里的暗號,那些浸在海味里的堅守,也從來都沒斷過。

老黃起身要走時,蘇晴拽住他的衣角:“記得帶包薺菜粉,那邊的海,鹽堿重。”

“忘不了。”老黃回頭笑了笑,陽光落在他臉上,把皺紋里的煙灰都照得發亮,“對了,回來還吃你包的餛飩,多放薺菜,少放鹽。”

后門“吱呀”一聲關上了,留下股淡淡的海腥味,混著薺菜餛飩的香,在鋪子里慢慢散開。蘇晴看著對面那碗沒吃完的餛飩,湯還冒著熱氣,像老黃從未離開過。

她拿起那半張紙,指尖劃過“椰林”兩個字,忽然覺得,所謂的驚險和暗戰,到頭來都抵不過一碗熱餛飩的溫度——就像老黃說的,最硬的盾,往往藏在最軟的煙火里。

巷口的公雞開始叫了,聲音清亮,像在喊新的一天。蘇晴把那枚船錨吊墜戴在脖子上,貼著心口的位置,能感覺到它隨著心跳輕輕動,像老黃的呼吸,像防城港的浪,像所有未完待續的故事,在晨光里,在炊煙里,一直往下走。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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