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水晶玻璃在病房地板上切割出棱角分明的光斑。消毒水的氣味中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紫羅蘭香，那是笑紅塵別在白大褂領口的安神香囊。裴衿絮的睫毛顫動了幾下，在蘇醒的瞬間就感受到右手腕傳來的刺痛——七根銀白色的神經探針深深扎入神紋交匯處，末端連接著不斷吐出數據紙帶的魂導分析儀。

“別亂動。“笑紅塵的聲音從右側傳來，帶著通宵后的沙啞，“這些探針正在繪制你的神力流動圖譜。“

裴衿絮緩緩轉頭，頸椎發出細微的脆響。銀發少年坐在逆光處，左眼的顯微魂導器延伸出十二根晶狀光纖，像蜘蛛的步足般連接著病房各處儀器。他的白大褂下擺沾著干涸的血漬，左手小指戴著特制的金屬指套，正在羊皮紙上記錄數據時劃出幾道焦痕。

“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零七小時。“笑紅塵的筆尖突然劃破紙面，墨跡在“生命體征中斷記錄“那欄暈染開來，“你的心臟停跳過兩次，每次都在凌晨三點十七分。“

窗外的云層掠過時，光線在他臉上投下流動的陰影。裴衿絮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那些毛細血管在顯微魂導器的持續壓迫下破裂，形成細密的血網。病床邊的托盤里堆著空掉的魂力補充劑，針管上還殘留著淡金色的液體。

當笑紅塵解開她病號服的第三顆紐扣時，金屬托盤從床頭柜震落在地，發出刺耳的碰撞聲。

“需要檢查神紋蔓延程度。“他的聲音保持著實驗室特有的冷靜，但拆解繃帶的手指有一絲幾不可察的顫抖，“轉身。“

裴衿絮攥緊床單的手指關節泛白。隨著布料褪至腰間，她后背上新生的神紋完全暴露在晨光中——左側是枝椏狀的黑色閃電紋路，如同被雷暴灼傷的樹痕；右側則是藤蔓狀的金色圖騰，每片葉子都精細得能看到葉脈的走向。兩種截然不同的神紋在脊椎處交織，形成完美的雙螺旋結構。

“這里。“冰涼的金屬觸感突然貼上肩胛骨下方，笑紅塵的指套點在一處微小的錯位上，“第三魂環對應的神紋交匯點偏移了0.3毫米，這就是你上次武魂暴走的原因。“

他的呼吸掃過裸露的皮膚時，病房的門突然被撞開。夢紅塵端著藥盤僵在原地，褐色的眼瞳倒映著這曖昧的一幕：她哥哥的指尖正停在少女光裸的背脊中央，而分析儀打印出的神紋圖譜正像情書般飄落滿地。

地下七層的實驗室里彌漫著液態氮的寒氣。鏡紅塵用特制的鑷子夾起一片裴衿絮的睫毛結晶，放入粒子對撞艙的瞬間，整個房間突然被翠綠色的光芒淹沒。全息投影自動展開，顯現出生命女神將神格撕成兩半的古老影像。

“果然如此。“鏡紅塵的紅塵庇佑魂導器自動展開六邊形光盾，“人魚武魂根本不是先天覺醒的。“

笑紅塵的顯微目鏡調整到最大倍率，投影中生命女神的手部動作被放慢千萬倍。可以清晰看到當她將翠綠神格撕裂時，無數細小的金色符文順著神力流向胚胎，在虛空中編織成人魚的輪廓。

“母親把神格分裂了。“裴衿絮的聲音從觀察室傳來。她穿著特制的拘束服，手腕處的魂力抑制器不斷發出高頻嗡鳴：“一半藏在死神之鐮里，另一半...“

“化作了人魚武魂。“鏡紅塵突然敲擊控制臺，實驗室的防御等級驟然提升至紅色，“但現在阿銀的藍銀皇正在吞噬這部分神力。“

刺耳的警報聲中，笑紅塵突然抓住裴衿絮的肩膀。他的左眼顯微鏡片泛起血絲：“你早就知道？每次使用人魚武魂，都是在消耗母親留下的...“

“不然怎么騙過唐三？“她嘴角揚起破碎的微笑，睫毛上的結晶簌簌掉落，在金屬地板上敲出星塵般的清響。

暴雨夜的明德堂頂層，徐天然的信使在閃電中現身。當鏡紅塵展開那卷用藍銀皇汁液密封的詔書時，藤蔓狀的紋路突然活了過來，在羊皮紙上拼出海神三叉戟的圖案。

“殿下要求明日日出前，將實驗體轉移至皇宮地牢。“信使的瞳孔泛著不自然的藍光，脖頸處隱約可見藍銀皇的紋路，“否則...“

展示柜中的黑龍逆鱗突然劇烈震顫。鏡紅塵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按下警報器，臉上卻堆滿殷勤的笑容：“請殿下放心。“

當信使化作藍銀草消散后，夜梟從陰影中現出身形：“檢測到神念殘留，確認是唐三的傳話傀儡。“

鏡紅塵碾碎詔書，碎屑中迸出幾星神力火花：“準備'火鳳計劃'最終階段。通知笑兒，讓他...“

窗外閃電劃過，照亮老者袖中滑出的黑色鱗片——那上面用神文刻著銀龍王留下的空間坐標。

黎明前的鐘樓上，晨霧正漫過明都的鋼鐵森林。裴衿絮站在邊緣時，斗篷下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笑紅塵從背后為她調整星斗大森林特制的護頸，指節不經意擦過她后頸的神紋，激起一小簇紫色電光。

“爺爺讓我監視你。“他調試著新做的六感穩定器，金屬部件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藍光，“但我想先確認一件事。“

他突然抬起她的下巴，顯微目鏡對準她右眼的翡翠星瞳：“人魚武魂每次發動時，是不是都會吞噬你的記憶？“

裴衿絮的瞳孔劇烈收縮。這個連塔納托斯都不知道的秘密，此刻正赤裸裸地暴露在泛白的晨光里。

“你怎么...“

“你的虹膜里有記憶回廊的刻痕。“笑紅塵的拇指撫過她眼下，那里有細小的晶體正在生長，“每次使用人魚之歌，就會有記憶碎片消失對吧？“

遠處傳來飛行魂導器的破空聲。裴衿絮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讓金屬護腕變形：“跟我一起走。“

笑紅塵的呼吸停滯了一拍。他的目光掃過她顫抖的睫毛，那些紫金結晶正在晨光中緩慢蒸發，像正在融化的星辰。

“現在不行。“他將一個金屬膠囊塞進她掌心，膠囊表面刻著火鳳之淚的紋路，“等這個變成紅色時...“

刺耳的警報聲突然撕裂黎明。鏡紅塵的聲音通過擴音魂導器響徹校園：“所有單位注意，立即攔截實驗體S-007！“

裴衿絮縱身躍下鐘樓的瞬間，笑紅塵按下了手中的全頻段干擾器。方圓百米內的監控屏幕同時爆出雪花，而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他的左眼流下一行血淚，顯微鏡片上最后顯示的數值是：【記憶流失率：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