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天蓬那日,孫悟塵心中雖仍有隱憂,但第三塊補(bǔ)天神石既已入手,壓在心頭最重的巨石終是卸下。他尋了個悟空去蟠桃園“點(diǎn)卯”的間隙,再次悄然來到兜率宮前。宮門依舊虛掩,仿佛早知他會再來。
丹房內(nèi),紫氣氤氳,老君端坐蒲團(tuán),丹爐三昧真火平靜燃燒。孫悟塵恭敬行禮,隨即心念微動,元神深處那方福地洞天顯化出一角虛影。灰黑色的補(bǔ)天神石靜靜懸浮,旁邊那株絳珠仙草在濃郁的木靈之氣滋養(yǎng)下,葉片舒展,青翠欲滴,更顯靈秀。
“道祖,”孫悟塵聲音帶著期盼,“神石已得,不知何時可為悟空補(bǔ)全那缺失的本源微塵?”
老君的目光落在神石之上,古井無波:“機(jī)緣未至,尚缺一味引子。”
“引子?”孫悟塵微怔。
“三昧煅真金。”老君的聲音平淡,卻如重錘敲在孫悟塵心頭,“非此真火煅燒,難以熔煉神石本源,返照先天,彌補(bǔ)缺憾。”
三昧真火!八卦爐!
孫悟塵瞬間明悟,一股寒意夾雜著宿命般的無奈涌上心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這一劫,悟空終究避不開那八卦爐!甚至……連自己,恐怕也要一同跳入這焚身的火海!
就在他心神激蕩之際,老君的目光卻落在了虛影中那株搖曳生姿的絳珠仙草上,眼中罕見地掠過一絲微訝:“嗯?此草……”
他拂塵輕點(diǎn),一道無形的力量探入洞天虛影,仔細(xì)感應(yīng)著那株仙草,片刻后,方緩緩道:“此乃天生仙種,靈性天成,然本源孱弱,本不該存于凡塵濁世。幸而落于這補(bǔ)天神石之畔,得其一絲造化氣機(jī)庇護(hù),方能生根發(fā)芽,未成朽木。如今被你移入這方蘊(yùn)含時光道韻的洞天,倒也算因禍得福,得了一份逆天改命的機(jī)緣。”
老君頓了頓,似在思量。隨即,他屈指一彈,一點(diǎn)金燦燦、圓坨坨、散發(fā)著無盡玄奧道韻的光點(diǎn),如同流星般劃過虛空,精準(zhǔn)無比地落入洞天虛影,直墜于絳珠仙草根部,瞬間融入其根系之中!
“九轉(zhuǎn)金丹?!”孫悟塵心頭劇震!此等奪天地造化的神丹,老君竟如此輕易地賜予了一株仙草?!
那絳珠仙草得了金丹滋養(yǎng),猛地一顫!通體碧光大盛,葉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更加晶瑩剔透,脈絡(luò)中仿佛有金色的光液在流淌,整株草散發(fā)出一種蓬勃欲飛的仙靈之氣!它甚至微微彎下纖細(xì)的莖稈,幾片翠葉如同小手般朝著老君的方向輕輕擺動,傳遞著懵懂而純粹的感激之意。
孫悟塵看得又是替仙草欣喜,又是眼熱無比,心道:“老君爺爺,這機(jī)緣……也分俺點(diǎn)唄?俺不挑,啥都接得住!”他眼巴巴地望著老君。
老君卻仿佛沒看見他那渴望的小眼神,拂塵輕輕一掃,一股柔和卻無可抗拒的力量瞬間將孫悟塵連同那洞天虛影一同“送”出了兜率宮門。
“……”
孫悟塵站在宮門外,摸了摸鼻子,啞然失笑。得,老君還是那個老君!不過此行目的已達(dá),神石有了著落,仙草得了大造化,心中塊壘盡去,竟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暢快。
回到齊天大圣府,見悟空正百無聊賴地數(shù)著云朵,孫悟塵難得起了玩心,主動現(xiàn)身,笑道:“悟空,整日悶在這府中有何趣味?走!大哥帶你去個好地方散散心!”
“哦?何處?”悟空金睛一亮,頓時來了精神。
“王母娘娘的蟠桃園啊!你這位‘園主’上任多日,不去自家園子里逛逛,豈不可惜?”孫悟塵眨眨眼,帶著一絲促狹。
悟空聞言,喜得抓耳撓腮:“對對對!俺老孫怎么把這茬忘了!走走走!”
二人駕云直奔蟠桃園。甫一入園,濃郁到化不開的先天木靈之氣與醉人的果香便如浪潮般涌來。眼前景象,縱使孫悟塵前世在影視劇中見過無數(shù)次,親臨其境,依舊被深深震撼!
霞光瑞靄之中,無數(shù)蟠桃古樹枝干虬勁如龍,葉片翠綠欲玉,閃爍著寶光。枝頭之上,累累仙桃壓彎了枝條,形態(tài)各異,光華流轉(zhuǎn)。粉的嬌艷欲滴,如同美人醉顏;白的晶瑩剔透,恍若羊脂美玉;青的生機(jī)勃勃,蘊(yùn)藏?zé)o限可能。更有那深處被重重祥光籠罩的區(qū)域,隱約可見大如海碗、紫氣氤氳的九千年靈桃輪廓,僅僅是逸散的一絲氣息,便令人心神搖曳,修為蠢動!
“好桃!好桃!”悟空看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猴性大發(fā),哪里還忍得住?歡呼一聲便撲了過去,左手摘下一個粉嘟嘟的三千年仙桃,右手又撈起一個白瑩瑩的六千年佳果,也顧不得擦洗,“咔嚓!咔嚓!”便大快朵頤起來!汁水四濺,靈氣四溢!
“悟空!慢點(diǎn)!注意些!”孫悟塵下意識想勸阻。
悟空嘴里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含糊不清地嘟囔:“怕甚!王母娘娘既然讓俺老孫來看園子,那就是不怕俺吃!俺可是她……呃……”他及時收住了“兒子”二字,但意思不言而喻。
孫悟塵一愣,隨即莞爾。是啊,自己倒不如悟空看得通透!憑這層淵源,吃幾個桃子算得了什么?他心中那點(diǎn)拘謹(jǐn)頓時煙消云散,也放松下來,只笑著叮囑:“吃歸吃,莫糟蹋了仙果。”
“嘿嘿,放心!好吃得連桃核都舍不得吐!”悟空咧嘴一笑,果然將一個桃核囫圇吞了下去。
桃核!
孫悟塵腦中靈光一閃!自己的福地洞天有時間加速之能!若是……
說干就干!他立刻向悟空討要了一枚剛啃完的、還帶著晶瑩果肉的三千年桃核。心念一動,元神沉入洞天,在那株愈發(fā)靈秀的絳珠仙草旁邊,尋了塊靈氣充裕之地,小心翼翼地將桃核種了下去。
“時間……加速!”孫悟塵意念引動洞天本源之力!
嗡!
洞天內(nèi)的時間流速驟然改變!外界一瞬,洞天中仿佛已過數(shù)日!那枚埋入土中的桃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萌發(fā)、破土、抽枝、展葉!一株小小的桃樹幼苗,竟在短短幾個呼吸間,長到了尺許高!枝葉青翠,生機(jī)盎然!
成了!
孫悟塵心中大喜。但喜悅僅僅持續(xù)了一瞬,他便臉色微變!
那株加速生長的桃樹幼苗,如同一個貪婪的無底洞,瘋狂地吞噬著洞天內(nèi)的靈氣!原本充盈的靈氣以驚人的速度變得稀薄,連帶著旁邊幾株作為“鄰居”的普通靈植都肉眼可見地萎蔫下去,葉片耷拉,光澤黯淡!更讓孫悟塵心驚的是,他察覺到蟠桃園中彌漫的濃郁木靈之氣,竟也被這小小的洞天入口隱隱牽引,絲絲縷縷地流失過來!
“不好!”孫悟塵立刻停止了時間加速。洞天內(nèi)的靈氣流失停止了,但園中剛剛那一絲異常的靈氣波動,還是讓他心頭一緊。看來催生蟠桃這種天地靈根,消耗太過恐怖,得不償失。
就在他暗自慶幸收手及時,并感慨洞天靈氣儲備不足時,一個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意念波動,如同初生雛鳥的啁啾,怯生生地傳入他識海:
“謝……謝謝……恩人……滋養(yǎng)……”
孫悟塵猛地一怔,心神瞬間沉入洞天,鎖定在那株碧光瑩瑩的絳珠仙草上!只見它通體流轉(zhuǎn)著溫潤的靈光,幾片翠葉微微搖曳,傳遞著欣喜與依賴的情緒——它竟在老君金丹與洞天加速的滋養(yǎng)下,提前開啟了靈智!
“你……你能說話了?”孫悟塵又驚又喜,以意念回應(yīng)。
“是……恩人……靈氣……暖暖的……舒服……”仙草的意念還很稚嫩,斷斷續(xù)續(xù),卻充滿了純粹的喜悅。
欣喜之余,一絲沉甸甸的憂慮卻悄然爬上孫悟塵心頭。自己為補(bǔ)全悟空根基,終究要舍身化塵,消散天地。屆時,這懵懂的仙草失了依靠,又將如何?悟空……從此也要獨(dú)自面對這詭譎莫測的西游量劫與漫天神佛。
“必須留下后手!”一個念頭在孫悟塵心中無比堅定。他決定,在自己消散前,竭盡所能,在這洞天福地中為悟空和這仙草,多儲備一些真正的天材地寶!
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蟠桃園深處,那霞光最為璀璨的九千年桃林區(qū)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