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第四節課下課鈴一響，學生會紀檢部突然追加廣播：

“高二（3）班沈稚，未穿校服，扣 1分；高二（7）班商祁，升旗期間未著校服外套，扣 1分。”

操場一陣低低嘩然。

沈稚低頭看自己——早上出門急，確實只穿了白 T。

她正想溜，學生會干事已經堵在樓梯口：“要么去器材室借一件，要么當場記名。”

器材室的備用校服早被搶空。

商祁從后面走過來，單手拎著自己外套，甩到她肩上：“穿我的，記我名。”

干事皺眉：“一人一分，不能合并。”

沈稚把外套扯下來，只扣最上面一顆扣子，鎖骨下方露出大片空白，像故意劃破規則的紙。

“那就兩人各減一分，公平。”

干事愣了兩秒，真把兩人名字并排寫進通報。

沈稚第一次沒回嘴，只把外套下擺攥得死緊。

商祁側頭看她，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走了，零和。”

那天午休，公告欄上多了一張并排貼好的扣分條——

“高二（3）班＋高二（7）班，2分/ 2人＝ 0。”

落款：零和。

紙背寫著同一行字——

“下次一起犯。”

“沈稚后背抵著墻，鞋尖有一搭沒一搭地踢著石子，忽然開口：“聽說好學生昨天在巷子里見義勇為？”

商祁單手插兜，聞言瞥她一眼，從她手里抽走喝了一半的礦泉水，仰頭灌下去。

“……”沈稚盯著他滾動的喉結，憋出一句，“那是我喝過的。”

“現在是我的了。”他擰緊瓶蓋，精準丟進三米外的垃圾桶。

他笑時只微微牽動嘴角，單手插兜倚靠在墻邊，月光從側面撒下來，將他整個人分割成兩半--明的那方是挑釁，暗的那方是等待。

沈稚回頭瞪他，眼睛亮得幾乎有金屬聲，卻在撞進他目光時迅速熄燈，只剩兩粒小小的、倔強的火星。“我管得挺好，不勞你操心，你先把你那副破脾氣拴好，省得它又遛出來丟人。”

商祁走到沈稚身后，單手接過她的書包，背在身上“：還回不回家了。”說完便不等沈稚回答，往回家的方向走。

她眨了兩下眼，像卡殼的放映機，愣是沒憋出一句話。

“等我，走那么快干嘛。”

商祁微微勾起嘴角，加快了腳步，似乎在故意氣沈稚。

“商祁！你腿長了不起啊？”沈稚咬牙，書包帶子滑到肘彎，她一把拽住，小跑著追上去。

前面的人頭也不回，只是腳步放慢了一點，等她快追上時，又突然加速，氣得她一腳踢飛路邊的小石子。

倆人一個跑一個追，鬧著便到了門口。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晨霧薄得像一張揉皺的透明糖紙，路燈的光暈是稀釋的蛋黃。

清晨的霧氣還沒散盡，沈稚踩著拖鞋下樓，鐵欄桿上的露水沾濕指尖，涼得她一激靈。

早點鋪掀開蒸籠，白汽轟地涌上青灰的天，像給清晨補了一條柔軟的云。

豆沙包的甜在舌尖炸開。

視界這才慢慢對焦，清晰到能看清對面陽臺上，商祁正頂著亂發刷牙，滿嘴泡沫地沖她揚了下眉。

沈稚眼尾一挑，黑眼珠向上滾了半圈，白眼翻到只剩一點冷亮的瞳仁，像把“無語”三個字直接扣在空氣里。

沈稚叼著豆漿吸管，瞥了眼對面慢條斯理系鞋帶的商祁。

“再磨蹭，早自習的檢查名單上必有你大名。”

他抬頭，嘴角沾著牙膏沫：“那你急什么？等我啊？”

商祁下頜微揚，現在的他看起來少了幾分攻擊力，多了幾分柔和，但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想把他打一頓。

沈稚等了幾分鐘，便看見商祁慢悠悠的打開門，從里面出來，似乎并不著急。

他低頭看看手表：“五分鐘，剛剛好。”

“啊，對對對，剛剛好”沈稚將手中的早餐遞給那個卡點的。

商祁接過來，低頭一看：“也就只有你喜歡豆沙包了。”喉結輕輕一滾，把到唇邊的嗤笑咽回，換成一聲若有若無的鼻息。

沈稚瞥了他一眼，伸手就要搶回包子：“不吃還我，喂狗都比給你強。”

商祁手腕一抬，包子舉過頭頂，她踮腳去夠，卻被他另一只手按住腦袋。

“沈大小姐，”他慢悠悠咬了一口，“狗可沒我這么捧場。”

沈稚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就往校門走，將商祁甩在身后，商祁邊吃包子邊追沈稚：“大小姐，別走那么快。”

進了校門，回到了各自的班，沈稚剛坐下，放下書包，同桌季澤霖湊過來：“你倆談了?”沈稚推開他的腦袋，一副你在說什么屁話的表情，用手指指自己：“我和商祁?你覺得可能嗎，我和狗談都不會和他談。”

季澤霖搖搖頭，一副深不可測的樣子，看得沈稚想笑。

“我看不一定。”

上課鈴響了，數學老師拿著卷子，走進教室，面無表情，讓人心里發毛，季澤霖小聲和沈稚說話：“完了。”“是你完了，我不會完。”季澤霖無語的直起身。還順帶罵了一句：“裝貨。”

講臺上的老師恰好看到倆人在說話：“來，沈稚，季澤霖，你倆給我站起來，尤其是你季澤霖，數學給我考7分，你咋不和你同桌學學，擺龍門陣擺得起勁，寫數學題要你命啊。”

沈稚憋笑差點憋出內傷，站得筆直，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結果還是沒逃過。

“沈稚笑什么笑你，你以為我說他沒說你啊，最后一道大題小問空著干嘛?”

“不會”

數學張老師深吸幾口氣，才勉強將怒意壓下去：“不會?你看著我眼睛再說一遍。”

“張老師，我真不會。”沈稚無辜的眨眨眼，這幅模樣，引得大家笑起來，笑聲傳到沈稚的耳朵里。

“你倆出去給我站著，沈稚下課你來辦公室一趟，我看看你是真不會還是懶得做。”

沈稚低低應了一聲，轉身就往門外走，季澤霖緊跟其后，張老師在身后怒吼：“倆個兔崽子，卷子拿著。”

回去拿了卷子，站到門外，季澤霖瘋狂用卷子扇風，紙角一下下拍在她的腕上：“好熱啊，你和老班杠啥啊。”

“我懶得做。”沈稚抬眼便看見抱著卷子的商祁，他正似笑非笑的看著這邊。眉梢微挑，幾步走過來，出口便是陰陽怪氣：“守門神?”

商祁路過沈稚時，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卷子的一角，卷角上有淡淡的墨水漬。

沈稚背抵著走廊墻，單腿屈膝，鞋尖點地，節奏懶散卻帶著隱隱的鼓點感：“關你啥事，那你還被喊來跑腿呢。”

商祁從口袋里摸出一把小風扇，指節抵著開關，涼風先掃過他自己，再漫不經心地往她那邊偏了偏。

“熱不死你。”他語氣淡淡，目光卻落在她泛紅的耳尖上。

沈稚一把搶過來，指尖不小心蹭到他掌心，兩人同時一僵。

她低頭擺弄風扇，發現扇葉上卡著一片銀杏葉，葉脈上有個潦草的“Z”。

“為什么罰站?”

這句話落在沈稚耳中就變成變相的嘲諷，沈大小姐轉頭不再理他。

商祁有些好笑的看著沈稚，嘴角掛著一抹欠揍的笑：“我先走了，你繼續罰站吧。”

她只看見他校服后擺被風掀起一角。

季澤霖壓低聲音：“剛才他問你‘怎么罰站’時，眼睛一直盯著你鞋尖，連張老師瞪他都沒發現。嘖，這甜度超標。”

她的臉小巧精致，皮膚白皙細膩，像是從未曬過太陽。眉毛修剪得纖細而整齊，杏眼圓潤，眼尾微微上挑，現在卻有點無語：“要是覺得甜，就去醫院檢查檢查，去看你有沒有得糖尿病。”

“先別管糖尿病，你這嘴毒得，也只有商祁受得了你了。”

沈稚撇撇嘴：“我嘴哪毒了?”

身后忽然傳來一聲輕笑。商祁不知什么時候站在后門，手指間轉著一罐冰可樂，貼到她臉頰上。

“不毒，”他俯身，嗓音壓得低，“也就比硫酸腐蝕性強點。”

沈稚被冰得一顫，搶過可樂拉開拉環，氣泡“嗤”地濺到他校服上。

“現在像不像你被潑硫酸？”

風一吹，扇葉“嗒”地掉下一枚銀杏葉，葉脈上潦草寫著“Z”。沈稚捏在手里轉了兩圈，耳根突然比下午的太陽還燙。

下課鈴一響，張老把沈稚拎進辦公室，正好碰上商祁，路過商祁時，沈稚翻了個白眼。

張老師拿過沈稚的卷子仔細看了看：“一百三十七，還可以，但是，你這大題小問為什么不寫?現在把這道大題小問寫了。”

沈稚不情不愿的哦了一聲，她微微皺眉，筆尖在草稿紙上快速滑動，時不時咬一下下唇，完全沒注意到一縷碎發垂到了眼前。

上課鈴響了，沈稚也正好停筆，把卷子交給老師后，趕忙回到班上。

一個剛寫完，一個剛因為作業沒交被批，倆人在辦公室門口插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