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向陽盯著電梯鏡面里自己的倒影。她特意換了件利落的藏青色西裝，丸子頭重新扎得一絲不茍，甚至涂了層淡橘色唇彩——和“夕陽暖“APP的主色調(diào)一致。電梯數(shù)字跳到58層時，她突然把陸沉的名片翻過來，背面用鉛筆寫著極小的字：別相信他說的任何話。

“?！暗囊宦?，電梯門在面前滑開。許向陽倒吸一口冷氣。

整個頂層辦公區(qū)像被星空籠罩，全玻璃穹頂外暴雨如注，雨滴在鋼化玻璃上撞碎成千萬顆鉆石。而陸沉就站在星海中央，白襯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小臂上蜿蜒的傷疤。

“你遲到了四分三十秒。“他頭也不回地說，聲音被雨聲沖得模糊不清。

許向陽看了眼手機：“您的表快了三分十五秒。“她故意晃了晃陸沉給的那部手機，“或者這是某種測試？“

男人背影明顯僵了一瞬。當他轉(zhuǎn)過身時，許向陽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有圈淡淡的戒痕——不是婚姻，更像是長期佩戴某種指環(huán)的印記。

“坐。“陸沉指向懸浮在空中的全息投影椅，“我要買你的設(shè)計?！?

全息椅感應(yīng)到人體重量，發(fā)出細微的電流聲。許向陽發(fā)現(xiàn)這層樓沒有其他員工，只有角落里的掃地機器人偶爾亮起藍光。機器人側(cè)面用馬克筆畫著歪歪扭扭的小太陽。

“買斷還是分成？“她單刀直入。

“買斷?！瓣懗琳{(diào)出合同投影，“三百萬，條件是永久放棄署名權(quán)。“

暴雨突然變得猛烈，雨聲在穹頂形成奇特的共鳴。許向陽盯著合同條款第七條：乙方需配合甲方完成專利規(guī)避設(shè)計。她突然明白為什么創(chuàng)聯(lián)科技能在兩年內(nèi)上市——陸沉專買被大公司剽竊的創(chuàng)意，再通過專利訴訟獲利。

“陸總?！霸S向陽突然笑了，“您知道適老化設(shè)計最忌諱什么嗎？“她指尖劃過投影，調(diào)出自己昨晚重繪的界面，“過度保護會讓老人覺得自己是累贅?！?

全息影像隨著她的話語變換，橘色主色調(diào)里跳出俏皮的動畫效果。陸沉瞳孔微微擴大——這分明是比被盜版本更成熟的方案。

“您要買的不是被偷的廢稿。“許向陽關(guān)掉投影，“而是連王明德都沒見過的2.0版本。“她起身時全息椅發(fā)出抗議的嗡鳴，“不過現(xiàn)在我改主意了。“

陸沉腕上的舊電子表突然發(fā)出尖銳警報。他猛地按住表面，這個始終如精密儀器般的男人第一次露出裂痕：“你想要什么？“

“合作。“許向陽從包里掏出U盤插進會議桌接口，“我要用這個打場翻身仗。“

穹頂突然劈過閃電，U盤里的內(nèi)容在強光中投映在雨幕上——是王明德挪用公款的證據(jù)，以及林珊珊半夜發(fā)給許向陽的求救郵件。最令人震驚的是最后一段視頻：王明德在安全通道掐著林珊珊的脖子說“再搞不到核心代碼就讓你爸坐牢“。

陸沉的表情變得危險起來：“你黑進了公司監(jiān)控？“

“是周曉干的?！霸S向陽坦然承認，“他妹妹在您投資的仁和醫(yī)院血液科。“這句話像鑰匙，瞬間打開了陸沉緊繃的肩膀。

雨聲中混進新的節(jié)奏。掃地機器人不知何時移動到陸沉腳邊，伸出機械臂遞上兩杯咖啡。杯墊是張泛黃的便簽紙，上面畫著和機器人身上如出一轍的小太陽。

“三天后創(chuàng)聯(lián)有個招標會?！瓣懗镣蝗晦D(zhuǎn)換話題，將咖啡一飲而盡，“做套養(yǎng)老社區(qū)智能系統(tǒng)方案?！八ｎD片刻，傷疤在襯衫下若隱若現(xiàn)，“用你真正的風格。“

許向陽正要回應(yīng)，警報聲再度響起。這次來自電梯井——十八個樓層的監(jiān)控畫面同時彈出，顯示王明德帶著保安隊正逐層搜查。

“他追蹤了我手機？“許向陽難以置信地摸向口袋。

“不，是我的。“陸沉快步走向消防通道，舊電子表又開始鳴叫，“他們以為你在偷商業(yè)機密。“

安全通道的應(yīng)急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許向陽注意到陸沉下樓梯時身體總是緊貼內(nèi)側(cè)，右手始終扶著墻壁——這是恐高癥的表現(xiàn)。一個買下頂層辦公室卻害怕高處的男人。

在第七層轉(zhuǎn)角，陸沉突然拽住她躲進保潔間。透過百葉窗，他們看見王明德正在樓道里咆哮：“那丫頭肯定偷了客戶資料！“

許向陽屏住呼吸。狹小空間里，她聞到陸沉身上有股陳舊的藥香，像是常年服用某種中藥。更奇怪的是，他此刻正無意識地用拇指摩挲領(lǐng)帶夾上的陶瓷小熊，眼神像個迷路的孩子。

“走貨運電梯?！巴趺鞯碌哪_步聲遠去后，陸沉遞來張門禁卡，“去B2找輛銀色特斯拉?！八D了頓，“車里有你要的答案。“

許向陽沒有接：“您不一起走？“

“我得回去刪監(jiān)控。“陸沉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順便給王總準備點驚喜。“

當許向陽終于坐進那輛特斯拉時，車載屏幕自動亮起。上面是封掃描版的手寫信：

「小沉，媽媽不能再陪你了。記住，真正強大的AI應(yīng)該讓人感到溫暖，就像...」

信紙下半截被血跡浸透，日期是十五年前的今天。許向陽突然想起陸沉小臂上的傷疤——那不是意外，是玻璃碎片劃破的痕跡。

雨刮器突然瘋狂擺動，車前燈照亮了站在車庫出口的身影。林珊珊渾身濕透，手里緊攥著個移動硬盤。她殘缺的指甲縫里全是血。

“帶我走?！八龘涞杰嚧吧?，聲音嘶啞得不像二十出頭的女孩，“我知道王明德所有的秘密！“

后視鏡里，三個黑衣保安正沖下樓梯。許向陽解鎖車門的瞬間，聽見林珊珊說了句讓她血液凝固的話：

“你媽媽開的餛飩店，是他們下一個目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