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短篇就一章
- 廢柴?系統加載,專治不服!
- 作家asmXDT
- 16827字
- 2025-08-02 21:47:20
##廢柴?系統加載,專治不服!
小米熬夜打游戲時被一道光吸進侯府柴房,成了大胤朝最廢的庶子。
嫡兄踹門罵他廢物時,他手腕的智能手表突然激活。
“格斗系統加載完畢,建議目標:凌鋒,右膝。”
小米下意識揮拳,嫡兄慘叫著跪倒。
看著嫡兄扭曲的臉,小米笑了:“現在,誰才是廢物?”
侯爺聞訊趕來時,他正用現代格斗術把嫡兄按在地上摩擦。
“倒計時30秒結束,能源轉化異常。”系統突然警告。
小米松開手,在眾人震驚中平靜起身。
侯爺瞇起眼:“抬起頭來。”
冰冷的金屬光澤在昏暗的房間里幽幽浮動,是小米手腕上那臺最新款智能手表屏幕發出的光。他整個人縮在電競椅里,像只警惕的鼴鼠,耳朵豎得筆直,捕捉著門外走廊哪怕最細微的動靜。父母房間的門縫里一片漆黑——很好,安全。他指尖在光滑的玻璃表盤上劃過,速度飛快,帶起一片炫目的光影特效,虛擬戰場的爆炸聲浪被耳機緊緊鎖在耳道里,震得他心臟咚咚直跳。
“上!快上啊!繞后!對,就是現在!”他壓抑著低吼,聲音在喉嚨里滾了滾,又被強行咽回去,變成一種緊張的咕噥。汗水沿著鬢角滑落,癢癢的,他卻不敢分神去擦。游戲畫面里,他操控的角色一個極限的戰術翻滾,險之又險地避開敵方狙擊手的致命紅點。腎上腺素在血管里狂奔。
就在他手指蓄力,準備給那個囂張的狙擊手來個出其不意的反殺時——異變陡生。
窗外,那輪懸在漆黑天幕上的月亮,毫無征兆地爆開一團刺目的強光!不是月光清冷的銀輝,那光芒霸道、熾烈,帶著一種金屬被熔斷時的刺眼慘白,瞬間撕裂了臥室里那點可憐巴巴的昏暗。它像一只蠻橫的巨手,狠狠攥住了小米眼前的一切。
“靠!”小米只來得及爆出半句粗口,眼前便是鋪天蓋地的白,視網膜被灼燒般劇痛。那光芒仿佛具有實質,沉重地壓在他的眼皮上,擠進他的顱骨深處。緊接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大吸力憑空而生,拉扯著他的四肢百骸,像是要把他從椅子上、從這個房間里硬生生地撕扯出去。身體驟然失重,輕飄飄地向上浮起,耳機線繃得筆直,隨即“啪”一聲斷裂。意識像被投入高速旋轉的滾筒,瞬間攪成了混沌的漿糊。最后殘留的感覺,是手腕上那塊智能手表傳來的、一陣滾燙的灼熱,死死烙在皮肉上。
冰冷、堅硬,帶著一種陳年木頭腐朽后特有的霉爛氣味,粗暴地頂著他的脊背和肩膀。小米猛地睜開眼,視野里是模糊晃動的、低矮的木頭屋頂,幾根粗陋的原木房梁橫亙其上,蒙著厚厚的灰。一股混雜著土腥、霉味和某種動物排泄物氣息的濃烈怪味,蠻橫地鉆進他的鼻腔,嗆得他一陣干嘔。
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四肢卻沉得像灌滿了鉛,酸軟無力,每一次移動都牽扯著全身陌生的肌肉群,帶來一陣陣遲鈍的、被碾壓過的酸痛。喉嚨干得冒煙,每一次吞咽都像在摩擦砂紙。他費力地轉動眼珠。
柴火。很多很多的柴火,雜亂地堆在四周,壘得幾乎挨到了低矮的屋頂。角落里散落著幾件破舊的農具,鐵器上銹跡斑斑。沒有電燈,沒有電腦,只有一扇窄小的、糊著發黃窗紙的木格窗,吝嗇地透進來一點渾濁的光線,勉強勾勒出這個狹小空間的輪廓。
柴房。一個念頭,帶著不容置疑的冰冷,砸進他混亂的腦海。
與此同時,無數破碎的畫面、混亂的聲音、壓抑的情緒洪流般沖垮了他思維的堤壩。一個名字——凌昭。大胤王朝。鎮遠侯府。一個卑微的、幾乎被遺忘在角落里的庶子。母親早逝,身份低賤。刻骨的輕視,無處不在的鄙夷目光。嫡母的冷眼,嫡兄凌鋒毫不掩飾的踐踏……記憶碎片像鋒利的玻璃碴,深深扎進意識深處。
“凌三廢物!”一個極其囂張、充滿惡意的大嗓門,如同炸雷般在門外響起,粗暴地劈開了柴房里的死寂。
砰!一聲巨響,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薄木板門被一只穿著黑色緞面厚底快靴的腳狠狠踹開!門板撞在墻上,發出痛苦的呻吟,震得屋頂簌簌落下幾縷灰塵。
一個穿著寶藍色云紋錦緞勁裝的青年,大剌剌地堵在門口。他身材高大,面容算得上英挺,但眉宇間那股子跋扈囂張的氣焰,像一層油膩的污垢,徹底破壞了那份皮相。他居高臨下地掃視著蜷縮在柴堆上的小米(或者說,凌昭),嘴角咧開一個極度輕蔑的弧度,仿佛在看一堆散發著惡臭的垃圾。他身后,還跟著兩個同樣穿著侯府下人服飾、一臉諂媚又兇狠的健壯小廝,叉著腰,狐假虎威。
“喲呵,真在這兒挺尸呢?怎么,昨兒個叫你劈的柴呢?沒劈完就敢躲懶?”凌鋒一步跨進來,靴子重重踩在滿是塵土的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他故意用腳尖踢了踢小米旁邊散落的幾根細柴火,“侯府不養吃白食的廢物點心!這點活兒都干不利索,活該你和你那死鬼娘一樣,都是下賤胚子!”
他俯下身,那張帶著酒氣和惡意的臉湊近,幾乎要貼上小米的鼻尖,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小米臉上:“骨頭又癢了是吧?要不要本少爺再幫你松松?”他身后那兩個小廝立刻發出刺耳的哄笑,摩拳擦掌,眼神像毒蛇一樣黏在小米身上。
刻骨的屈辱感如同燒紅的烙鐵,瞬間燙穿了小米的靈魂。那不是他本人的記憶,是這具身體的原主——那個叫凌昭的少年,在日復一日的欺壓下,早已浸入骨髓、融入血肉的本能恐懼與憤怒。這憤怒如此真實、如此滾燙,瞬間點燃了小米胸腔里那簇屬于現代人的、不肯低頭的火苗。一股灼熱的氣流猛地從手腕處炸開!
嗡——!
手腕上那塊緊貼皮膚的智能手表,毫無征兆地爆發出熾烈的藍光!那光芒穿透了破舊的粗布衣袖,在昏暗的柴房里驟然亮起,如同一個微型的、冰冷而狂暴的藍色太陽!光芒瞬間灌滿了小米的視野,一串串閃爍著金屬寒光的復雜符號和幾何線條在他眼前瘋狂刷新、重組,速度快到肉眼根本無法捕捉,只留下一片令人眩暈的光影殘痕。
一個冰冷、毫無起伏、如同電子合成般的機械音,毫無預兆地直接在他大腦深處響起:
【緊急狀態啟動。適配完成。格斗輔助系統加載完畢。】
【當前目標掃描:凌鋒。威脅等級:低。】
【目標弱點分析完成。實時打擊建議:右膝外側韌帶。】
【執行指令:立即攻擊。】
這一切發生得電光火石!從藍光亮起,到那冰冷的指令在腦內回響,僅僅過去了一秒!凌鋒臉上那囂張的、準備施暴的表情甚至還沒來得及完全展開,就被這突如其來的詭異藍光映照得有些扭曲和愕然。他下意識地后退了小半步。
小米的身體,卻在那冰冷指令下達的瞬間,像被無形的提線操控的木偶,又像沉睡的本能被驟然喚醒!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從身體深處、從每一個被原主記憶激活的憤怒細胞里奔涌而出!他根本沒有經過大腦思考,幾乎是憑著那系統指令激發的肌肉記憶和胸中那股炸裂的屈辱怒火,左腳猛地蹬地發力!
砰!腳下的塵土被蹬得飛濺而起。
身體像一張拉滿后驟然松開的強弓,借著蹬地的反沖力,整個人從柴堆上暴起!右拳緊握,手臂的肌肉瞬間繃緊如鐵,肩、肘、腕形成一條剛硬無比的直線!拳頭撕裂空氣,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銳嘯,精準無比地砸向凌鋒右腿膝蓋外側那個被系統標注出的、閃爍著微不可查紅點的位置!
快!太快了!超越了常理認知的速度!
“呃啊——!”
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猛地從凌鋒喉嚨里迸發出來!那聲音尖銳得像是被踩斷了脖子的公雞,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劇痛和瞬間瓦解的囂張。他那張原本寫滿惡意的臉,五官在劇痛中瞬間扭曲、移位,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布滿了血絲。他高大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的癩皮狗,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重重地砸跪在滿是灰塵的冰冷泥地上!膝蓋骨撞擊地面的悶響,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膜。
“少……少爺!”兩個小廝臉上的諂笑和兇狠瞬間凝固,如同被凍僵的劣質面具,只剩下純粹的驚駭和茫然。他們像兩根木樁子戳在原地,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眼珠子幾乎要掉出來,看著他們心目中天神般不可一世的少爺,像個破麻袋一樣跪倒在那個“廢物”面前,抱著右腿膝蓋,發出殺豬般的慘嚎。這畫面太過驚悚,徹底超出了他們貧瘠的想象力和認知。
整個柴房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只有凌鋒抱著膝蓋在地上翻滾哀嚎的粗重喘息和痛苦的嗚咽,像破風箱一樣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刺耳無比。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塵土味、霉味,還有一絲淡淡的血腥氣——大概是凌鋒膝蓋磕破皮了。
小米站在原地,緩緩收回了拳頭。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那只骨節分明、此刻卻蘊含著難以想象力量的拳頭,又抬眼,看向地上那個因為劇痛而蜷縮翻滾、涕淚橫流的凌鋒。原主記憶中那無數個被辱罵、被毆打、被踩在腳下的畫面,如同走馬燈般在眼前飛速閃過。
一種前所未有的、酣暢淋漓的爽快感,如同火山熔巖般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取代了最初的震驚和茫然。他咧開嘴,一個帶著點痞氣、更多是冰冷嘲弄的笑容,緩緩在嘴角綻開。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蓋過了凌鋒的哀嚎,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青石板上,帶著金屬般的冷硬和穿透力:
“現在,”小米微微歪了歪頭,眼神如同在看一只掙扎的臭蟲,“誰才是廢物?”
這句話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凌鋒的神經上。他猛地抬起頭,那張因劇痛和暴怒而扭曲變形的臉,漲成了豬肝般的紫紅色,額頭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樣瘋狂跳動。恥辱!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被這個他踩了十幾年的、連條狗都不如的賤種打倒在地,還被他用如此輕蔑的口吻嘲諷!
“狗雜種!你……你找死!”凌鋒目眥欲裂,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咆哮,完全不顧右膝鉆心的劇痛,左臂猛地撐地,竟想強行站起來撲向小米。他身后的兩個小廝也從最初的震驚中反應過來,雖然眼神里還帶著驚疑不定,但主子的暴怒讓他們本能地涌起兇性,兩人對視一眼,同時低吼一聲,像兩頭被激怒的鬣狗,一左一右朝著小米猛撲過來!拳頭帶著風聲,兇狠地砸向小米的頭部和胸口。
柴房的空間本就極其狹小,堆滿了雜物。兩個健壯小廝的撲擊,加上凌鋒掙扎欲起的兇悍姿態,瞬間將小米逼入了避無可避的角落!勁風撲面,三面受敵!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手腕上的灼熱感再次傳來。那片幽藍色的光幕再次在小米眼前展開,冰冷、精準、不容置疑。
【多目標威脅:三人。】
【戰斗模式:極限狹小空間防御反擊。】
【目標1(凌鋒):左臂肘關節反關節擒拿。】
【目標2(左):右肋下三寸,直拳。】
【目標3(右):下顎,上勾拳。】
【執行指令:同步打擊。】
指令下達的瞬間,小米的身體再次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快得不可思議!
面對左側小廝砸向自己太陽穴的拳頭,他上半身以一個幾乎不可能的角度、如同折斷般猛地向后一仰!拳頭帶著厲風擦著他的鼻尖掠過。同時,他的左腳如同毒蛇出洞,快如閃電般向前一踏,精準地踩在凌鋒掙扎著撐起的左手小臂上!咔嚓!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伴隨著凌鋒更加凄厲的慘叫響起——腕骨脫臼!
左腳踩踏借力的同時,小米的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彈,借著腰腹擰轉發出的爆炸性力量,毫無花哨地直搗左側小廝毫無防備的右肋下三寸!那是人體膈肌的位置,神經密集!
“呃!”左側小廝的拳頭還懸在半空,臉上的兇狠瞬間被巨大的痛苦和窒息感取代,眼珠凸起,喉嚨里發出一聲短促的、如同被掐斷氣管的悶哼,整個人像被抽掉了骨頭,捂著肋下軟軟地向后癱倒,蜷縮在地,像只煮熟的蝦米,只剩下痛苦的抽搐。
右側小廝的拳頭此時也到了,帶著一股蠻力砸向小米的胸口。小米剛剛打出直拳的身體順勢向右側微微旋身,重心下沉,險之又險地讓過拳鋒。他旋身的同時,左臂如同鐵鞭,自下而上,劃出一道短促、兇狠、爆裂的弧線!拳骨精準無比地狠狠砸在右側小廝毫無防護的下顎骨上!
砰!一聲悶響,如同重錘砸在沙袋上。
右側小廝前沖的勢頭戛然而止。他的腦袋猛地向后一仰,頸椎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咔吧”聲,兇狠的表情瞬間凝固,眼神渙散,口水混合著幾顆碎牙從大張的嘴里噴濺而出。他甚至沒來得及哼一聲,龐大的身軀就直挺挺地向后仰倒,“噗通”一聲砸在地上,揚起一片塵土,徹底失去了意識。
整個狂暴的過程,從三人暴起發難,到全部躺倒在地,加起來不超過三個呼吸的時間!
柴房里只剩下凌鋒抱著脫臼的左腕和劇痛的右膝,發出的、斷斷續續的痛苦呻吟,以及左側小廝蜷縮在地的沉重喘息。空氣里彌漫著塵土、血腥和一股濃烈的尿臊味——大概是某個小廝失禁了。
小米站在原地,微微調整著呼吸。他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拳頭,眼神冰冷地掃過地上三個失去戰斗力的敵人。現代格斗術結合系統賦予的精準預判和超越極限的力量速度,在這群只憑蠻力的古人面前,展現出了碾壓性的優勢。
“廢物點心,看來松得還不夠徹底?”他抬腳,用沾滿灰塵的破舊布鞋鞋底,不輕不重地碾在凌鋒那張因劇痛和恥辱而扭曲變形的臉上,將他的半張臉死死按在冰冷的泥地上摩擦。凌鋒的嗚咽聲被泥土堵住,只剩下屈辱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低沉嘶鳴。
就在這時,手腕處那塊智能手表猛地一震!
嗡——!
幽藍色的光幕瞬間轉為刺目的、令人心悸的血紅色!一個巨大的、不斷跳動的猩紅倒計時數字突兀地占據了小米的整個視野:
【30】
冰冷的機械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在他腦內尖銳響起:
【警告!能源轉化核心過載!】
【警告!高維能量場同步中斷!】
【警告!核心能源儲備急劇下降!】
【強制脫離戰斗姿態!倒計時30秒后系統進入最低維持休眠!重復,30秒后進入最低維持休眠!能源轉化異常,原因未知!請宿主立即脫離戰場!】
血紅的【29】跳動了一下,變成了【28】。
倒計時的滴答聲,仿佛直接敲打在小米緊繃的神經上。他瞳孔驟然收縮。能源轉化異常?最低維持休眠?這鬼東西要關機了?!
幾乎就在系統警報響起的同時,柴房破敗的院門外,傳來一陣密集、沉重而整齊的腳步聲!像是一隊披著重甲的鐵騎踏碎了黑夜的寧靜。一股無形的、冰冷肅殺的氣勢,如同無形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小小的柴房,壓得人喘不過氣。
“里面怎么回事!”一個低沉、威嚴、蘊含著不容置疑力量的中年男聲穿透薄薄的門板,清晰地傳了進來。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生殺予奪的沉沉壓力,讓柴房內痛苦的呻吟都瞬間停滯了一瞬。
鎮遠侯,凌承淵!這具身體原主記憶中那個如同山岳般巍峨、又如同寒冰般冷酷的父親!
柴房內的時間仿佛被凍結了。凌鋒扭曲的臉上,痛苦被一種混合著狂喜和怨毒的扭曲表情取代,他掙扎著抬起頭,對著門口的方向,用盡力氣發出嘶啞的、如同泣血般的控訴:“父……父親!凌昭……這賤種……他瘋了!他以下犯上……要殺我啊!”
兩個還清醒的小廝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滾帶爬地朝著門口方向哀嚎:“侯爺救命!三少爺……三少爺他行兇啊!”
腳步聲停在了門外。那扇飽經摧殘的薄木板門,在門外之人無形的氣勢下,似乎都在微微顫抖。
小米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鼓,與手腕上那冰冷刺目的血紅色倒計時【25】的每一次跳動詭異同步。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思緒和手腕處傳來的陣陣灼痛與寒意。沒有絲毫猶豫,他猛地抬腳,干凈利落地將腳下那張涕淚橫流、因控訴而激動扭曲的臉再次狠狠踩回冰冷的泥地!動作果決,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終結意味。
凌鋒的控訴和哀嚎瞬間被踩回了喉嚨深處,只剩下痛苦的嗚咽。
做完這一切,小米甚至沒有再多看地上癱倒的三人一眼。他直起身,脊背挺得筆直,如同風暴中一桿寧折不彎的標槍。他平靜地轉過身,面向那扇緊閉的、仿佛隨時會被門外沉重威壓碾碎的柴門。臉上所有的情緒——憤怒、嘲弄、驚疑——都在瞬間收斂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一種近乎冷漠的平靜。破舊的粗布衣衫沾滿了塵土和草屑,手腕上血紅的【21】在昏暗光線下幽幽閃爍。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響起,柴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門口的光線被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完全擋住。來人穿著一身玄色暗云紋錦袍,腰束玉帶,身形挺拔如山岳。正是鎮遠侯,凌承淵。他面容剛毅,線條如同刀劈斧鑿,兩鬢已染上幾縷風霜的痕跡,更添深沉威嚴。一雙眼睛,深不見底,此刻正緩緩掃過柴房內狼藉的景象:地上翻滾哀嚎的嫡長子凌鋒,蜷縮抽搐、面無人色的兩個小廝,散落一地的柴火……最后,那兩道目光如同無形的探針,帶著審視一切的冰冷穿透力,精準地落在了唯一站著的、那個衣衫襤褸卻站得筆直的身影上。
他的目光在小米臉上停留了一瞬,掠過那雙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疏離的眼睛,又似乎不經意地掃過小米沾滿灰塵的右手手腕——那里,血紅的【15】正無聲跳動。
柴房內死一般寂靜。只有倒計時的滴答聲在小米腦中轟鳴,如同喪鐘。侯爺身后跟著的幾名鐵塔般的親衛,手按刀柄,眼神銳利如鷹隼,渾身散發著百戰精銳的凜冽殺氣,牢牢鎖定了小米。
凌承淵的目光深沉如古井寒潭,看不出絲毫情緒。他向前緩緩踏出一步,玄色袍角拂過門檻上沾血的泥土。
“抬起頭來。”侯爺的聲音不高,卻像帶著千鈞重量的磐石,沉沉地壓向小米。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帶著不容抗拒的意志,砸在死寂的空氣中。
手腕上,猩紅的數字在小米(凌昭)的視野中無聲跳動:【5】…【4】…【3】…
鎮遠侯凌承淵那聲“抬起頭來”如同實質的重錘砸落,空氣仿佛凝固成了鉛塊,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侯爺身后,幾名親衛的手已經握緊了腰間的刀柄,冰冷的殺氣如同無形的針尖,刺得人皮膚生疼。
小米緩緩抬起了頭。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沒有恐懼,也沒有憤怒,更沒有一絲一毫的得意。只有一種近乎剝離了情緒的平靜,像覆蓋著千年寒冰的深潭。那雙眼睛,不再是原主記憶中怯懦渾濁的模樣,而是清亮、銳利,帶著一種與這柴房、與這侯府格格不入的疏離感。破舊的衣衫裹著他并不強壯的身體,卻站得筆直,像一桿插在泥濘里的標槍,任憑風吹雨打,自有一股不屈的勁道。
凌承淵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在這張既熟悉又無比陌生的臉上逡巡。他看到了那抹平靜下的倔強,看到了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冷光。最后,他的視線似乎不經意地掃過小米沾滿灰塵的右手手腕——那里,血紅的【2】正幽幽閃爍。
【1】…
嗡!
手腕深處傳來一聲極其輕微、仿佛能量徹底枯竭的嗡鳴。覆蓋在小米視野上的那片刺目血光,連同那冰冷的倒計時數字,如同被戳破的泡沫,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手腕上那塊智能手表的光澤徹底黯淡下去,觸感恢復成一塊普通的冰冷金屬,緊緊貼著皮膚,再無任何反應。
系統,休眠了。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虛弱感如同退潮后的冰冷海水,瞬間席卷了小米的四肢百骸。之前那沛然莫御的力量感消失了,身體內部仿佛被瞬間抽空,只剩下沉重的疲憊和一種隱隱的、無處不在的酸痛。剛才那幾下迅猛如電、精準狠辣的格斗術,此刻回想起來,竟像是隔著一層模糊的毛玻璃,細節變得有些虛幻。支撐他站立的,只剩下胸腔里那口不肯低頭的倔強,和對眼前局勢的絕對清醒認知。
“父親!您要為孩兒做主啊!”凌鋒的哭嚎適時響起,打破了死寂。他掙扎著試圖爬起,脫臼的左腕和劇痛的右膝讓他動作扭曲變形,涕淚橫流,指著小米,聲音嘶啞凄厲,“凌昭這賤種!他不知使了什么妖法,突然發狂!偷襲孩兒!您看看,看看他把孩兒打成什么樣了!還有這兩個忠仆!他這是要弒兄啊!父親!此等忤逆狂徒,按家法當杖斃!”
地上兩個小廝也掙扎著磕頭,哀嚎附和:“侯爺明鑒!三少爺他…他瘋了!下手狠毒無比啊!”
柴房內只剩下凌鋒主仆三人凄慘的控訴和痛苦的呻吟。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那個唯一站著、卻仿佛瞬間被抽走了所有底氣的少年。
凌承淵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小米身上,深沉難測。他沒有看地上哀嚎的嫡長子,也沒有理會那兩個磕頭如搗蒜的小廝。他向前又踏了一步,玄色的袍角拂過門檻上沾染的暗紅血跡,離小米只有三步之遙。那股久經沙場、執掌生殺大權帶來的無形威壓,如同實質的山巒,沉沉地壓向小米。
小米感覺呼吸微微一窒,膝蓋本能地想要彎曲,那是生物面對絕對上位者時天然的恐懼。但他死死咬住了牙關,舌尖嘗到了鐵銹般的腥味,硬是憑借著意志力,挺直了那根似乎隨時會折斷的脊梁。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順著鬢角滑落,滴在破舊的衣領上。
“妖法?偷襲?”凌承淵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像帶著冰碴,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砸在凌鋒的控訴上,讓他的哭嚎戛然而止。侯爺的目光掃過地上散落的、被小米蹬飛的柴火,掃過凌鋒明顯脫臼變形的手腕,掃過兩個小廝一個捂著肋下抽搐、一個昏迷不醒口鼻流血的模樣,最后,又落回小米那雙異常平靜的眼睛上。
“凌鋒,”侯爺的聲音轉向地上的嫡長子,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你帶著兩個健仆,闖入柴房。然后,被一個你口中的‘廢物’,打成這樣?”
凌鋒的臉瞬間由豬肝紫漲成了慘白:“父親!他…他…”
“廢物?”凌承淵打斷了凌鋒的辯解,目光再次鎖定了小米,那審視的意味更濃,仿佛要穿透皮囊,看清他靈魂深處的秘密。“能在一息之間,放倒三個人的‘廢物’?我鎮遠侯府,何時出了這等‘廢物’?”
這句話像一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抽在凌鋒臉上。他張著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剩下屈辱和恐懼交織的粗重喘息。
侯爺的目光銳利如刀鋒,在小米平靜的臉上刮過,最終落在他那雙緊握成拳、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的手上。那雙手,沾著塵土,甚至可能沾著凌鋒的血跡,此刻因為強忍虛弱而微微顫抖,卻始終沒有松開。
“你,”凌承淵的視線再次與小米的目光碰撞,語氣平淡無波,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裁決力量,“抬起頭,不是讓你看的。”
小米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閃避。他知道,此刻任何一絲怯懦或解釋都是徒勞。
“告訴我,”凌承淵的聲音低沉,如同滾動的悶雷,蘊含著無形的壓力,“方才,用的是什么?”
柴房內再次陷入死寂。地上的凌鋒和還清醒的小廝都屏住了呼吸,驚恐地看著小米。親衛們的手依舊按在刀柄上,只要小米的回答有任何不妥,或者侯爺一個眼神,冰冷的刀鋒便會瞬間出鞘。
小米沉默了一瞬。體內力量的空虛感如同冰冷的蛇在游走,系統的沉寂讓他失去了最大的依仗。他能說什么?現代格斗術?科學發力原理?還是手腕上那塊現在看起來就是塊普通廢鐵的智能手表?說出來只會被當成瘋子,或者坐實了“妖法”的指控。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腥甜和翻涌的虛弱感,聲音因為強撐而顯得有些沙啞,卻異常清晰:
“求生。”
兩個字,簡短,干脆,沒有任何修飾,也沒有任何辯解。
凌承淵的眼神幾不可察地波動了一下。
“求生?”侯爺重復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一絲玩味。
“是。”小米的聲音穩定下來,直視著凌承淵深不見底的眼睛,“他們踹門進來,要‘幫我松松骨頭’。我不還手,現在躺在地上哀嚎的,就是我。也許,連哀嚎的機會都沒有。”他的目光掃過地上那兩個小廝剛才撲過來時兇狠猙獰的臉。
“所以,你就用了這種…手段?”凌承淵的目光再次掃過凌鋒脫臼的手腕和明顯受創的膝蓋。
“我只知道,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小米的聲音依舊平靜,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膝蓋軟了,站不起來;手腕斷了,抓不住東西。剩下的,不過是兩條沒了主子的狗。”他的目光瞥向那兩個小廝,帶著一種冰冷的漠然。
“放肆!”凌鋒氣得渾身發抖,卻因為劇痛不敢動彈,只能嘶聲怒罵,“父親!您聽聽!這賤種……”
“閉嘴!”凌承淵一聲低喝,如同驚雷炸響,瞬間壓下了凌鋒所有的聲音。他甚至連眼角的余光都沒有給地上的嫡長子,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米身上。
侯爺向前又踏了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只剩下一步之遙。那股迫人的壓力幾乎讓小米窒息。他盯著小米的眼睛,仿佛要從中榨取出所有的秘密。
時間仿佛被拉長。柴房里只剩下眾人壓抑的呼吸聲。
良久,凌承淵那如同石刻般剛硬的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那不是一個笑容,更像是一種…確認。
“求生…”他低低地重復了一遍,聲音里聽不出喜怒。然后,他緩緩地,一字一頓地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決斷:
“夠硬。”
這兩個字,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瞬間在所有人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凌鋒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荒謬的話語。兩個小廝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抖如篩糠。侯爺身后的親衛們,按著刀柄的手也微微一頓,眼神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鎮遠侯凌承淵,以軍法治家,鐵血無情,從不輕易夸人。能從他口中得到一個“硬”字評價的人,整個侯府都屈指可數!更何況是用在一個剛剛“以下犯上”、打殘了嫡長子的“廢物”庶子身上!
凌承淵沒有理會任何人的反應。他深深地看了小米一眼,那眼神復雜難明,有審視,有探究,或許還有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興味?
“來人。”侯爺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冰冷威嚴。
“在!”兩名親衛立刻上前一步,躬身聽令。
“大少爺凌鋒,御下不嚴,滋擾生事,自取其辱。”凌承淵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宣判著,“抬回去,禁足一月,傷好之前,不得出院門一步。這兩個蠢奴,”他目光掃過地上兩個小廝,“發配北地苦寒礦場,永世不得回府。”
“父親!”凌鋒發出絕望的嘶喊。
“是!”親衛毫不猶豫地執行命令,上前像拖麻袋一樣將還在哀嚎掙扎的凌鋒架起,同時粗暴地拖走了那兩個面如死灰的小廝。柴房門口瞬間空蕩了許多,只剩下彌漫的塵土和淡淡的血腥氣。
凌承淵的目光再次落回小米身上,如同兩座無形的山岳。
“你,”侯爺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重,“凌昭。”
小米的心臟猛地一縮,強撐著站得更直了些,迎向那目光。
“三日之內,滾出柴房。”凌承淵的語氣平淡,卻字字如釘,“府中西角,有一處荒廢的舊兵器庫。以后,那里歸你。”
這命令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是懲罰,不是關押,而是…給了住處?雖然是一處荒廢的兵器庫,但那也是獨立的院落!這意味著什么?
小米心中念頭急轉,臉上卻依舊維持著那份強裝的平靜,只是微微頷首:“是。”
凌承淵盯著他,那雙洞察世事的眼眸似乎穿透了他強裝的鎮定,看到了他體內力量的空虛和那份強弩之末的虛弱。侯爺的嘴角再次掠過那絲極淡、極冷的弧度。
“那地方,清靜,也夠硬。”他緩緩說道,意有所指,“但光有硬骨頭,活不長。”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向小米:
“三個月后,北境寒鐵礦押送的車隊回府,需要一名監工副手。本侯給你三個月。”
“三個月內,你若能證明你不僅僅是骨頭硬,”凌承淵的聲音陡然轉厲,帶著一股鐵血殺伐之氣,“能在府里,靠自己,真正站穩腳跟,活得像個人樣,而不是一條只會呲牙的野狗…那個位置,就是你的起點。”
“若不能,”侯爺的聲音驟然降至冰點,帶著一種漠視生死的冷酷,“北境礦坑深處,有的是地方埋硬骨頭。省得臟了侯府的地。”
說完,凌承淵不再看小米一眼,仿佛剛才的決定只是處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轉身,玄色袍袖帶起一陣冷風,邁步便向柴房外走去。親衛們無聲地跟上,沉重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如同來時一般,帶著冰冷的壓迫感,漸漸遠去。
柴房內,重新恢復了死寂。
小米站在原地,直到那腳步聲徹底消失在院墻之外,才猛地泄了一口氣。那股強撐的意志如同繃緊到極限的弓弦驟然松開,巨大的虛弱感和眩暈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他眼前一黑,踉蹌了一步,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柴堆上,才勉強沒有倒下。
汗水早已浸透了內衫,冰冷的貼在皮膚上。他大口喘著氣,胸腔里火辣辣地疼。抬起右手,手腕上那塊智能手表黯淡無光,摸上去一片冰涼死寂。
系統休眠了。剛才那碾壓般的力量如同幻夢一場。現在的他,只是一個比普通人還要虛弱幾分的少年。
他低頭,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沾滿灰塵和血跡(可能是凌鋒的)的手。就是這雙手,剛才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打倒了三個敵人。也是這雙手,此刻連握緊都顯得費力。
“三個月…”小米低聲重復著這個期限,聲音沙啞。北境寒鐵礦監工副手?那是流放犯人和罪奴去的地方,環境惡劣,危險重重。但…那也是機會!一個離開這令人窒息的侯府內院,接觸外界,甚至可能接觸到某些…“能源”的機會?他腦中閃過“寒鐵礦”三個字。
手腕上的金屬表帶,在窗外透進來的、渾濁的光線下,反射著冰冷的光澤。
“靠自己…站穩腳跟…”小米抬起頭,目光透過破敗的窗欞,望向外面被高墻分割成四四方方、壓抑無比的天空。侯府深宅,嫡母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其他虎視眈眈的兄弟姐妹…還有那個被抬走的凌鋒,禁足一月?那只是暫時的。
沒有系統,他還有什么?
現代的靈魂,超越時代的見識,對人性卑劣的認知,以及…這具身體里,被系統短暫喚醒又被現實冰冷澆灌后,反而更加清晰、更加不屈的求生意志!
他扶著柴堆,艱難地、一點點地站直身體。脊梁骨依舊挺直。
荒廢的兵器庫?清靜,夠硬?正好。
小米咧開嘴,一個無聲的、帶著鐵銹味和冰冷鋒芒的笑容,緩緩在他蒼白的臉上綻開。
他抬手,用袖子狠狠擦去嘴角不知何時溢出的一絲血跡,眼神銳利如初生的鷹隼,穿透柴房的昏暗,投向了那個未知的、危機四伏同時也蘊藏著無限可能的未來。
“三個月…”他喃喃自語,聲音雖輕,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足夠了。”
他邁開腳步,雖然還有些虛浮,卻異常堅定地,踏出了這間困了他(或者說原主)無數個日夜的陰暗柴房,走向那處荒廢的、象征著新起點同時也是新戰場的舊兵器庫。門外渾濁的光線落在他身上,拉出一道瘦削卻異常挺拔的影子。
手腕上,那塊沉寂的金屬,在光線下,似乎極其微弱地、一閃而逝地掠過一絲幽藍的光點,快得如同幻覺。
西角,舊兵器庫。
推開那扇沉重、布滿鐵銹和蛛網的門扉,一股混雜著鐵銹、陳年油脂和濃重灰塵的冰冷氣息撲面而來,嗆得小米(凌昭)忍不住咳嗽了幾聲。聲音在空曠的巨大空間里激起微弱的回響。
這里與其說是庫房,不如說是一座被遺忘的鋼鐵墳墓。巨大的空間穹頂高聳,幾縷慘白的月光從破損的高窗斜斜射入,勉強照亮了堆積如山的廢棄景象。斷裂的槍桿、卷刃的刀劍、銹跡斑斑的殘缺甲胄……如同巨獸的骸骨,雜亂地堆疊在陰影里,散發著死亡般的沉寂。角落里,幾只碩大的老鼠被驚動,吱吱叫著竄入更深的黑暗。空氣冰冷刺骨,比柴房更甚,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陰寒。
“清靜?夠硬?”小米低聲自語,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鎮遠侯凌承淵的話仿佛還在耳邊回響。這里何止是清靜,簡直是死寂。何止是夠硬,這里的一切都冰冷、堅硬、帶著失敗的烙印。
他反手關上那扇沉重的大門,吱嘎的摩擦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隔絕了外面侯府深宅最后一點模糊的喧囂,也隔絕了可能的窺探。背靠著冰冷的鐵門,一直強撐的意志終于松懈下來。巨大的虛弱感和眩暈感如同海嘯般將他徹底淹沒。雙腿一軟,他順著門板滑坐在地,后背撞擊在冰冷的金屬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汗水早已濕透了單薄的粗布衣衫,此刻貼在冰冷的鐵門上,寒意直透骨髓。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酸痛的肌肉和空虛的臟腑,喉嚨里彌漫著濃郁的鐵銹腥甜。抬起右手,手腕上那塊智能手表黯淡無光,冰冷的金屬觸感如同死物。他嘗試著集中意念呼喚,無論是觸摸還是默念,都如同石沉大海,再無半分反應。
系統,徹底休眠了。
剛才在柴房里那如同天神附體般的力量,那精準到毫厘的打擊,那超越極限的速度,此刻回想起來,遙遠得如同一個荒誕的夢境。只剩下身體內部無處不在的沉重疲憊和隱隱的酸痛,清晰地提醒著他現實的殘酷。
他低頭,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指關節處有些破皮,沾染著塵土和已經干涸的暗紅色——那是凌鋒的血。就是這雙手,片刻之前還爆發出摧枯拉朽的力量。而現在,它們連握緊都顯得如此費力。
“三個月…”小米喃喃地重復著這個期限,聲音嘶啞,在空曠的庫房里激起微弱的回音。北境寒鐵礦,監工副手?那地方,是流放之地,是死亡礦區。環境惡劣,礦奴暴動時有發生,更有難以預測的兇獸和天災。凌承淵給他的,根本不是機會,而是一個更殘酷的試煉場,一個更深的墳墓!前提是,他能熬過侯府這接下來的三個月。
沒有系統,他還有什么?
一個來自異世的靈魂?
一點超越時代的見識?
對人性卑劣的深刻認知?
以及…這具身體里,被系統短暫點燃又被現實狠狠澆滅后,反而在絕境中淬煉得更加純粹、更加熾烈的——求生意志!
“靠自己…站穩腳跟…”小米緩緩抬起頭,目光掃過這巨大、冰冷、死寂的鋼鐵墳墓。慘淡的月光勾勒出斷戟殘矛猙獰的輪廓,像無數指向他的、嘲弄的手指。
侯府深宅,嫡母王氏得知凌鋒的慘狀和被罰的消息,會如何震怒?那個被抬走的凌鋒,禁足一月?那只是暴風雨前短暫的平靜。還有那些平時就對凌昭視若無睹、甚至落井下石的兄弟姐妹、管事仆役,在得知他被侯爺“另眼相看”地發配到這鬼地方后,又會如何?落井下石?試探?還是更直接的…抹殺?
危機,無處不在。而他現在,手無寸鐵,力竭身虛。
就在這時,庫房深處,那片被一堆倒塌的破舊盾牌覆蓋的陰影里,傳來極其輕微的、不同于老鼠竄動的窸窣聲!像是什么東西在小心翼翼地移動,又竭力壓抑著聲響。
小米的瞳孔驟然收縮!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心臟在胸腔里狂跳起來!是誰?這么快就來了?嫡母派來的殺手?還是凌鋒不甘心,買通的亡命之徒?冷汗瞬間浸濕了他的后背。
他屏住呼吸,身體緊貼著冰冷的鐵門,像一頭潛伏在黑暗中的受傷幼獸,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極致。視線死死鎖定那片陰影。右手下意識地在地上一摸,指尖觸碰到一根冰冷、沉重、帶著棱角的物體——半截斷裂的實心鐵棍!入手沉重,布滿銹跡,但足夠堅硬!
他悄無聲息地將鐵棍握緊,冰涼的觸感順著掌心蔓延,奇異地帶來一絲鎮定的力量。身體微微弓起,將最后一點殘存的力氣凝聚在雙腿和握棍的右手。
陰影里的動靜停了一瞬,隨即,一個極其瘦小的身影,像受驚的兔子般猛地從盾牌堆后面竄了出來!似乎想沖向庫房另一側的破窗。
“站住!”小米低喝一聲,如同受傷野獸的嘶吼,帶著一種搏命的兇狠!同時,他積蓄的力量瞬間爆發,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朝著那個試圖逃竄的身影猛撲過去!手中的鐵棍帶著風聲,毫不猶豫地朝著對方的小腿橫掃而去!動作迅猛,帶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決絕!
“啊——!”一聲短促尖銳、充滿了恐懼和痛楚的童音驟然響起!
鐵棍結結實實地掃中了目標!
噗通!那個瘦小的身影應聲而倒,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和壓抑的痛呼。
小米撲到近前,借著慘淡的月光,終于看清了襲擊者的模樣——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男孩!穿著侯府最低等雜役的灰色粗布短褂,衣服上滿是補丁和污漬,小臉瘦得脫形,顴骨高聳,此刻因為劇痛和極度的恐懼而扭曲著,大大的眼睛里蓄滿了淚水,身體像秋風中的落葉般劇烈顫抖。他抱著被鐵棍掃中的小腿,蜷縮在地上,驚恐萬分地看著如同煞神般撲到眼前的小米,連痛呼都死死憋在喉嚨里,只剩下絕望的嗚咽。
不是殺手。只是一個…偷溜進來,可能想找點廢鐵換食物的小雜役?
小米愣住了。高舉的鐵棍僵在半空。他看著地上那個瘦弱、驚恐、因為疼痛而瑟瑟發抖的孩子,胸口仿佛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混雜著荒謬、自嘲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悲涼涌了上來。
他剛才,用盡了最后一點力氣,帶著搏命的兇狠,攻擊的,竟然是這樣一個孩子?
“你…是誰?”小米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喘息,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鐵棍。冰冷的鐵銹味混著庫房里的腐朽氣息,鉆入鼻腔。
小雜役驚恐地看著他,嘴唇哆嗦著,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卻死死咬著牙不敢哭出聲,只是拼命搖頭,身體往后縮。
小米看著他小腿上迅速腫起的青紫痕跡,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沉重的鐵棍,再看看這巨大、冰冷、死寂的兵器庫,以及庫房外那深不可測、殺機四伏的侯府。
一股冰冷的、沉重的壓力,如同這廢棄兵器庫的穹頂,沉沉地壓了下來。比面對凌鋒的拳頭,比面對鎮遠侯的威壓,更加真實,更加窒息。
他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冰冷刺骨的空氣,混雜著鐵銹和絕望的氣息,灌入肺腑。他站直了身體,雖然依舊疲憊,雖然體內力量空虛,但脊梁骨挺得筆直,如同這庫房里唯一沒有折斷的鋼槍。
他走到那個嚇得魂飛魄散的小雜役面前,蹲下身。沒有安慰,也沒有道歉,只是伸出那只剛剛還握著冰冷鐵棍、沾著塵土和血跡的手。
“起來。”小米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平靜,“這里的東西,以后歸我管。”
小雜役驚恐地看著那只手,又看看小米那雙在昏暗光線下顯得異常清亮銳利的眼睛,猶豫著,顫抖著,最終還是忍著劇痛,用臟兮兮的小手,怯生生地搭上了小米的手掌。
那只手,冰冷,瘦弱,布滿了細小的傷口和老繭。
小米微微用力,將他拉了起來。孩子的身體輕得像一片羽毛。
他松開手,目光再次掃過這巨大的鋼鐵墳墓,掃過地上散落的斷戟殘兵,最后落在那扇緊閉的、隔絕了外界一切的鐵門上。
手腕上,那塊沉寂的智能表,在冰冷的月光下,依舊黯淡無光。
沒有系統。
沒有助力。
只有這冰冷的牢籠,無處不在的惡意,和一個剛剛被他打傷的、驚恐的弱小生命。
“三個月…”小米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庫房里,帶著一種斬斷所有退路的決絕,像淬火的鋼鐵落入冰水,“那就從這里開始。”
他不再看那個瑟瑟發抖的小雜役,邁開腳步,雖然還有些虛浮,卻異常堅定地,走向庫房深處那片最濃重的黑暗。那里,堆積如山的廢棄兵器,在月光照不到的陰影里,如同潛伏的獸群。
他需要休息,需要恢復體力。更需要,在這片被遺忘的鋼鐵廢墟中,找到第一件真正屬于他“凌昭”的武器——不是那根冰冷的鐵棍,而是比鋼鐵更堅硬、比刀鋒更銳利的意志。
慘白的月光,將他孤獨而挺拔的身影,長長地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一直延伸到黑暗深處。手腕上的金屬表帶,在月光邊緣的陰影里,似乎極其微弱地、一閃而逝地掠過一絲幽藍的光點,快得如同瀕死之人的幻覺。
庫房外,侯府深宅的陰影里,幾雙窺探的眼睛悄然隱去,如同從未出現過。而北境的風雪,仿佛已經帶著刺骨的寒意,呼嘯著卷過了遙遠的地平線。
冰冷。
這是凌昭踏入這廢棄兵器庫最深處的唯一感受。空氣是冷的,凝固著鐵銹和死亡的氣息。腳下踩著的、散落的殘缺甲片是冷的。他倚靠著的、一尊半人高的破損鑄鐵獸首爐膛,爐內積滿陳年冷灰,觸手更是刺骨的冰涼。
他蜷縮在獸首爐膛投下的巨大陰影里,像一只受傷的幼獸本能地尋求著最后一點遮蔽。巨大的疲憊感如同沉重的鐵水,灌滿了他的四肢百骸,每一塊肌肉都在無聲地尖叫著酸痛與虛脫。之前系統賦予的、那如同天神下凡般的爆發力早已消散無蹤,只留下這具被掏空、甚至比原主更顯孱弱的軀體。
他艱難地抬起右手。手腕上,那塊來自異世的智能手表,在從高窗縫隙漏下的、慘淡月光中,呈現出一種毫無生氣的死灰色金屬光澤。他用左手冰涼的指尖,用力摩挲著冰冷的表盤,按壓著側面的按鈕,甚至嘗試在腦海中瘋狂地、無聲地吶喊——沒有任何回應。它徹底沉寂了,仿佛真的只是一塊造型奇特的廢鐵,一塊沉重的、無用的紀念品,牢牢地銬在他的腕骨上。
“三個月…北境寒鐵礦…”凌昭的嘴唇無聲地翕動,干裂的唇瓣摩擦,帶起一陣細微的刺痛。鎮遠侯凌承淵那冰冷的話語,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冰錐,深深釘入他的意識深處。那根本不是什么機會,而是一個赤裸裸的死亡通告。一個被整個侯府視為眼中釘、沒有任何根基的庶子,要在三個月內,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宅大院里“站穩腳跟”?然后去那以吞噬人命著稱的北境寒鐵礦做監工?這無異于將他剝光了扔進狼群,再告訴他,只要你能馴服頭狼,就能活下去。
荒謬。絕望。
庫房深處,隱約傳來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啜泣聲。是那個被他誤傷的小雜役,躲在某個黑暗的角落里,因為腿上的劇痛和極度的恐懼而瑟瑟發抖。那聲音微弱得像即將熄滅的燭火,卻像針一樣刺穿著這片死寂的冰冷。
凌昭閉上眼。柴房里凌鋒猙獰的嘴臉、小廝兇狠的撲擊、鎮遠侯那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審視目光…還有方才,他撲向那瘦弱孩子時,眼中映出的、自己如同惡鬼般的搏命兇相…無數混亂的畫面碎片般沖擊著他的腦海。屈辱、憤怒、后怕、以及一種深沉的、幾乎將他溺斃的無力感,交織成一張冰冷的網,將他緊緊纏繞。
沒有系統了。
他只剩下這具破敗的身體。
和一個來自異世、此刻卻顯得如此蒼白無用的靈魂。
怎么辦?等死嗎?像原主那樣,悄無聲息地爛死在這座冰冷的鋼鐵墳墓里?或者熬上三個月,然后去北境礦坑深處,成為一具無人認領的凍硬尸骸?
“不。”
一個極輕、卻異常清晰的聲音,從他干澀的喉嚨深處擠了出來。像冰層下第一道細微的裂響。
他猛地睜開眼。那雙因為疲憊而布滿血絲的眸子里,有什么東西在黑暗中驟然亮起。不是系統的藍光,不是憤怒的火焰,而是一種更加原始、更加純粹、仿佛從靈魂最深處被絕境硬生生擠壓出來的——執拗!一種被逼到懸崖邊、退無可退時,從骨髓里榨出來的、不肯低頭的狠勁!
他艱難地、一寸寸地,在冰冷堅硬的鐵器殘骸上,挺直了幾乎要折斷的脊梁。骨頭與金屬摩擦,發出細微的咯咯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汗水混著塵土,在他蒼白的臉上留下污濁的痕跡。
他低下頭,目光死死地、如同烙鐵般,烙印在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上。就是這雙手!剛才握著鐵棍,帶著搏命的兇狠砸向一個無辜的孩子!這雙手,也曾爆發出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力量,將凌鋒那個高高在上的嫡子踩在腳下!
恥辱嗎?是。
無力嗎?是。
但這雙手,也代表著反抗!代表著哪怕只有一絲力氣,也要揮出去的意志!代表著,他凌昭,不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凌三廢物”!
他緩緩地、極其用力地,握緊了拳頭。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這疼痛,奇異地驅散了一些虛浮的眩暈感,帶來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
“求生…”他再次吐出這兩個字,聲音沙啞,卻像淬火的刀鋒,帶著斬釘截鐵的冰冷和決絕。鎮遠侯說他“夠硬”。那就硬到底!
沒有系統,就靠自己!
沒有力量,就去找!去練!去搶!
沒有立足之地?那就用拳頭,用腦子,用盡一切手段,在這冰冷的侯府里,生生鑿出一個窟窿來!
他的目光,如同饑餓的鷹隼,開始在這片巨大的、堆滿廢棄兵器的鋼鐵墳場中掃視。斷裂的槍桿,卷刃的長刀,破損的盾牌,沉重的鐵錘殘骸…月光在冰冷的金屬上流淌,反射出幽暗的光澤。這些曾經沙場飲血的兇器,如今沉寂于此,但它們蘊含的“硬”與“利”,未曾消失。
這里,就是他的起點!這座冰冷的墳墓,將成為他淬煉自身的熔爐!
他扶著冰冷的獸首爐膛,一點一點,艱難地站了起來。身體依舊虛弱得搖搖欲墜,雙腿如同灌滿了沉重的鉛水,每一次移動都牽扯著全身的酸痛。但他站住了。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桿插在尸山血海中的、寧折不彎的斷槍。
他不再看角落里啜泣的雜役,不再想手腕上死寂的金屬。他的目光穿透庫房的黑暗,仿佛穿透了侯府重重的高墻,落在了那遙遠、酷寒、埋葬了無數尸骨的北境礦坑。
“三個月…”凌昭的聲音低沉地響起,不再是自語,更像是一種宣示,一種與這冰冷世界、與那殘酷命運簽訂的契約,每一個字都帶著鐵與血的味道,“從這里開始。”
他邁出了第一步。腳步虛浮,踏在散落的冰冷鐵器上,發出輕微卻堅定的撞擊聲。朝著月光照不到的、兵器堆疊最密集、陰影最濃重的深處走去。那里,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吞噬著一切光線,也隱藏著未知的危險和…可能的武器。
慘淡的月光,將他孤獨而倔強的身影,長長地拖曳在冰冷的地面上,最終沒入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手腕上,那塊死寂的智能表,在月光邊緣的陰影里,似乎極其微弱地、一閃而逝地掠過一絲幽藍的光點,快得如同瀕死星辰最后的一縷嘆息,旋即徹底熄滅,再無痕跡。
庫房沉重的鐵門之外,侯府深宅的陰影里,幾雙窺探的眼睛無聲地交換著意味不明的目光,如同毒蛇隱入草叢,消失不見。
而遙遠北境的風,裹挾著冰碴和死亡的呼嘯,仿佛已經穿透了千山萬水,帶著刺骨的預告,卷過了這座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涌的鎮遠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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