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溪水流淌，不疾不徐，卻自有力量。

陸禾生種的水稻收了第一茬，金燦燦的稻穗堆在屋前的空地上，壓彎了晾曬的竹竿。他脫了上衣，光著膀子打谷，汗水順著脊梁往下淌，落在泥土里，濺起細小的塵埃。

貂蟬坐在槐樹下，帶著丫鬟搓玉米。她的肚子已經(jīng)顯懷了，圓滾滾的，像揣了個小南瓜。陽光落在她臉上，比剛來時豐潤了些，眉眼間帶著孕后的柔和。

“歇會兒吧。”她抬頭喊，聲音里帶著笑意，“看你累的。”

陸禾生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把汗，嘿嘿笑：“不累！一想到娃出生能吃上白米飯，渾身都是勁。”

他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肚子，掌心能感覺到輕微的胎動，像有小魚在里面游。他頓時笑得合不攏嘴，比收了十畝地還開心。

“你說，是男娃還是女娃？”他問。

“男娃女娃都好。”貂蟬拍了拍他的手，“像你一樣壯實，像我一樣……能認得出野菜就行。”

兩人都笑了。丫鬟在旁邊編雞籠，聞言也插嘴：“肯定是個俊娃娃，像貂蟬姐一樣好看。”

日子就在這樣的笑聲里過著。陸禾生開墾的地越來越多，除了水稻玉米，還種了些青菜；貂蟬紡的線織成了布，給三人做了新衣服，針腳比以前更細密了；雞籠里的小雞長大了，每天能撿好幾個蛋。

偶爾有山民路過，會來換些糧食，帶來山外的消息——說曹操統(tǒng)一了北方，說劉備在蜀地站穩(wěn)了腳跟，說呂布……早就死在下邳了。

陸禾生聽到呂布的名字時，正揮著鋤頭翻地，手頓了一下，隨即繼續(xù)干活。貂蟬坐在門口納鞋底，也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沒再多說。

那些人和事，像溪水里的浮萍，早就漂遠了。

深秋的時候，貂蟬生了，是個男娃，哭聲響亮得像山澗的瀑布。陸禾生在屋外團團轉(zhuǎn)，聽見娃哭，激動得直搓手，進去一看，小小的娃被貂蟬抱在懷里，眼睛還沒睜開，像只小貓。

“叫啥名？”貂蟬輕聲問。

陸禾生想了想，看著窗外晾曬的麥子：“叫麥囤吧，盼著年年糧食滿囤。”

“麥囤……”貂蟬念了一遍，笑了，“好名字。”

有了娃，日子更熱鬧了。陸禾生干活更有勁了，每次從地里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抱娃，用胡茬扎得娃咯咯笑；貂蟬學(xué)著給娃做小衣裳，針腳歪歪扭扭，卻繡了個小小的麥穗；丫鬟成了“小姨”，天天抱著娃去溪邊看魚。

麥囤滿月那天，陸禾生殺了只雞，燉了鍋雞湯。三人圍著桌子，看著懷里的娃，喝著湯，覺得這是天底下最好的日子。

“你看，”陸禾生給貂蟬盛了碗湯，“我說過吧，蜀地能種莊稼，能過日子。”

貂蟬看著他，眼里的光比湯還暖：“嗯，你說的都對。”

屋外的槐樹葉落了又長，溪水漲了又退，麥囤漸漸長大了，會走路了，會咿咿呀呀地喊“爹”“娘”了。他常常跟在陸禾生身后，在地里撿麥穗，嘴里喊著“囤囤，滿囤”，逗得陸禾生直笑。

有一次，麥囤指著遠處的山路，問：“爹，那里有啥？”

陸禾生抱起他，望著山路盡頭：“那里有很遠的地方，有很多人，有打仗的，有當(dāng)官的……但都不如咱們家好。”

麥囤似懂非懂，摟著他的脖子，往屋里看——貂蟬正站在門口，笑著招手，夕陽落在她身上，像披了件金衣裳。

陸禾生抱著娃往回走，腳步踏實。他知道，那些金戈鐵馬、權(quán)謀算計的日子，早就被溪水泡軟，被麥香蓋住了。

現(xiàn)在的日子，是柴米油鹽，是娃的笑聲，是槐樹下的等待。

是他用一雙手，在亂世里，為自己和想護著的人，掙來的安穩(wěn)。

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