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虛帶著無攸剛轉身,準備離開這條死胡同般的巷道,一陣刻意放輕卻依舊清晰的腳步聲,如同冰冷的蛇,瞬間從巷口的方向蜿蜒而來!
`(靠!來的真不是時候!)`子虛心中警鈴大作,眼神瞬間銳利如刀。他猛地停步,將無攸護在身后,目光死死鎖住巷口的方向。對方顯然不是路過,而是直奔這里而來!
“師、師父……”無攸也聽到了那逼近的腳步聲,小臉瞬間煞白,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的紅色巨刃,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怎么辦啊?”她緊張地環顧四周——狹窄的巷道,兩側是高聳光滑的墻壁,除了那扇緊閉的金屬大門,根本無處可藏!連個像樣的垃圾桶都沒有。
殺出去?子虛的念頭瞬間閃過。對方人數不明,實力未知,還帶著無攸這個巨大的負擔和顯眼的武器,風險極高。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系統]:管理者,緊急避險方案生成。請立即向右側移動!`
冰冷的系統提示音如同救命稻草般在子虛腦中響起。
右側?子虛目光如電般掃向右側墻壁!只見在離地面約三米高的墻壁上,赫然鑲嵌著一道銹跡斑斑的、供檢修使用的垂直鐵梯!梯子頂端似乎通向屋頂或某個維修平臺!
三米!帶著一個人跳上去絕無可能!但此刻別無選擇!
“抱緊!”子虛低喝一聲,動作快如閃電!他左手猛地攬住無攸纖細的腰肢,將她整個公主抱了起來!無攸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死死摟住子虛的脖子,懷里的紅刃差點脫手。
與此同時,子虛右手虛握!
`(幻海劍!)`
心念一動,幽藍的電路紋路瞬間在他右臂浮現!一柄通體漆黑、形態古樸的長刀(黑鐵刀常態)驟然出現在他手中!沒有絲毫猶豫,他眼中精光爆射,手臂肌肉賁張,用盡全力將手中的黑鐵刀朝著墻壁上、鐵梯下方約一米處的磚縫狠狠擲了過去!
“嗤——!”
灌注了夢境能量的黑鐵刀如同切豆腐般,精準地沒入堅硬的磚石墻體,只留下刀柄在外,穩穩地卡在那里,形成了一個臨時的、向上的踏腳點!
就在腳步聲幾乎抵達巷口的瞬間!
子虛抱著無攸,腳下猛然發力!他如同矯健的獵豹,精準地一腳踏在那插入墻壁的刀柄之上!借著這一踏之力,他身體凌空拔起,另一只腳在垂直的墻壁上再次借力一點!
“噌!噌!”
兩個干凈利落的蹬踏,帶著兩個人的重量,子虛竟如同沒有重力般,抱著無攸穩穩地落在了那三米高的垂直鐵梯中間位置!他左手依舊牢牢抱著無攸,右手則閃電般抓住了一旁的鐵梯欄桿,穩住身形。
`(回收!)`
幾乎在落穩的同時,他意念下達。下方插入墻壁的黑鐵刀瞬間虛化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
整個過程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子虛抱著無攸,迅速蜷縮進鐵梯與墻壁形成的狹窄陰影夾角中,屏住呼吸。無攸更是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小臉埋在子虛胸口,身體微微發抖,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發出一絲聲響。她懷里的紅色巨刃也被緊緊夾在兩人之間。
下一秒,三個身影從巷口魚貫而入。
他們都穿著統一的猩紅色連體制服,材質看起來像是某種特制的合成纖維,在昏暗的巷子里顯得格外刺眼。制服的前胸、后背和手臂上,都用黑色的線條勾勒著與大門上如出一轍的圖案——破碎的鎖鏈與懸垂的黑劍!只是尺寸小了很多。
為首一人身形高大,步伐沉穩,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巷道,重點落在了那扇緊閉的金屬大門上,似乎在確認安全。他手中似乎拿著一個類似平板的小型設備。
而在他身后,另外兩人則顯得吃力許多。他們合力扛著一個約一米五長、被厚重黑色帆布嚴密包裹的長條狀物體。那東西似乎極其沉重,即使兩人合力,步伐也顯得有些沉重蹣跚。帆布裹得嚴嚴實實,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但隱隱散發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而古老的氣息。
三人徑直走到金屬大門前,為首者開始在密碼屏上操作。
就在此時!
`[系統]:警告!管理者!時間進程發生異常波動!檢測到關鍵物品“耶夢加德之牙(碎片)”已提前脫離預設時間線!`
`[系統]:解析確認!下方被運送物品即為“耶夢加德之牙(碎片)”!其被獲取時間點比歷史記錄提前了約24個月!`
`[系統]:嚴重警告!此物品提前出現將極大加速“夢魘生物控制器”的研發進程!請立即制定應對方案!`
子虛瞳孔驟縮!耶夢加德之牙!還是碎片?!就在下面那個黑布里?!比前世提前了整整兩年?!這巨大的時間差讓子虛感到一陣寒意!蝴蝶效應?還是他重生帶來的變數?
`(巨蛇的牙齒?他們怎么提前拿到的?這東西有什么用?)`子虛在心中急問。
`[系統]:根據歷史數據推演:耶夢加德本體被困于夢之海噩夢領域,其力量無法直接干涉現實。約兩年后,該組織首領通過未知儀式與耶夢加德取得聯系,巨蛇將自身一顆脫落的毒牙(蘊含其部分本源力量與意志)賜予該組織。該牙齒是制造“夢魘生物控制器”的核心材料與能量源!控制器可強行扭曲、奴役夢之海中誕生的部分原生或人造夢魘生物!`
`(所以,只要毀掉或者搶走下面那顆牙齒,就能阻止控制器誕生?)`子虛的殺意瞬間升騰,目光如刀般鎖定了下方那個被扛著的黑色包裹。三個守衛,帶著無攸,雖然風險極大,但似乎值得一搏!
`[系統]:不建議物理摧毀!耶夢加德之牙(碎片)蘊含強大能量與詛咒,強行摧毀可能引發不可控能量爆炸或詛咒反噬!最優方案:奪取物品控制權!只需管理者接觸到該物品,本系統即可啟動“管理者協議”,強行剝離其與該組織的鏈接烙印,將其安全回收至夢境空間進行封存!`
`(只需要接觸到它就行?)`子虛心中瞬間有了計較。強攻奪取接觸機會,比摧毀要相對容易些!他的目光掃過下方三人,評估著他們的站位和實力,腦海中飛快計算著突襲的角度和路線……
下方的紅衣人已經輸入完密碼,金屬大門再次發出沉重的開啟聲。為首者警惕地再次掃視了一圈巷道,確認無異后,示意扛著包裹的兩人跟上,三人依次步入了那向下延伸的黑暗通道。
沉重的金屬大門,再次緩緩閉合,將秘密和那顆提前出現的巨蛇之牙,一同封鎖在了地下。
子虛抱著依舊緊張得發抖的無攸,從藏身處緩緩探出頭,眼神冰冷地注視著那扇重新閉合、刻著破碎鎖鏈的大門。那顆牙齒……必須拿到手!但強攻據點,風險太大,尤其還帶著無攸。
“先回去。”子虛的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他需要更周密的計劃。他抱著無攸,動作輕盈地從鐵梯上滑落,穩穩落地。
無攸雙腳著地,才敢大口喘氣,小臉依舊發白,心有余悸地看著那扇門:“師父……剛才那些人……好可怕……那個黑布包里的東西……感覺……好冷好兇……”
子虛沒有解釋,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了。記住,今天看到的,不要對任何人提起。走吧。”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冰冷的大門,帶著滿心的凝重和必須奪取巨蛇之牙的決心,領著驚魂未定的無攸,迅速消失在了錯綜復雜的小巷深處。那顆提前出現的牙齒,如同一塊巨石,壓在了他的心頭。
走出小巷后兩人再次前往了情報胖子那,因為此時還有更重要的事急需處理。
離開了那條藏著破碎鎖鏈徽記大門和運送巨蛇之牙邪教徒的陰暗小巷,子虛帶著驚魂未定的無攸,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徑直轉向了另一個方向——情報販子“胖子”的據點。子虛的臉色比平時更加沉凝,那顆提前出現的巨蛇之牙如同陰影籠罩心頭,但眼下,還有更緊急的事情。
夢魘感染。這是比邪教活動更直接、更致命的威脅。子虛深知其恐怖:那源自夢之海深處、耶夢加德力量逸散形成的夢魘碎片,一旦侵入沉睡者的意識,便如跗骨之蛆,逐步侵蝕現實。第一階段,感染者陷入無法喚醒的昏迷,皮膚浮現暗紅如血管般的詭異條紋;第二階段,身體開始被堅硬的黑色鱗片覆蓋,生命力被急速抽取;到了第三階段,意識徹底被獸性取代,半人半魘的怪物會本能地攻擊周圍一切活物;而第四階段……唯有毀滅。
胖子顯然一直在等他們,或者說,在絕望中祈求著子虛的到來。遠遠看到兩人的身影出現在街角,他那臃腫的身體便爆發出不相稱的速度,幾乎是踉蹌著沖了過來,臉上再沒有情報販子的油滑,只剩下一個父親的焦灼與哀求。
“大人!您可來了!我兒子他……”胖子聲音嘶啞,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子虛。
子虛抬手打斷了他語無倫次的哭訴,目光銳利如刀,直刺胖子眼底:“你兒子還有救。但時間不多了。帶路,去他現在的地方!立刻!”
胖子被這斬釘截鐵的話語震得一愣,隨即是狂喜與更深的恐懼交織。他不敢有絲毫耽擱,肥胖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幾乎是拖著子虛和無攸就往街口跑:“好!好!這邊!在市立中心醫院!頂樓特護病房!快!”
三人擠進提前準備好的車輛,一路無言,只有胖子粗重的喘息和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車子在市立中心醫院氣派卻冰冷的大樓前停下。胖子熟門熟路,領著兩人避開擁擠的普通門診區,通過專用電梯直達最頂層。電梯門打開,一股消毒水混合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冰冷壓抑的氣息撲面而來。走廊空無一人,盡頭是一扇厚重的、帶有特殊隔離標識的合金門,門口站著兩名神情嚴峻、佩戴特殊裝備的守衛。
胖子出示了證件,守衛仔細核對后,沉重的合金門才緩緩滑開。一名穿著嚴密防護服的護士等在門內,眼神中帶著警惕和深深的疲憊。
病房內的景象令人窒息。這里與其說是病房,不如說是一個高度戒備的隔離艙。墻壁和天花板都覆蓋著特殊的吸能材料,房間中央,一張病床上,靜靜地躺著一名約莫十五六歲的黑發少年——胖子的兒子。少年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如紙,但更駭人的是他裸露在病號服外的皮膚:密密麻麻的暗紅色條紋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膚下蜿蜒、搏動,散發出不祥的微光!這些條紋甚至已經不受控制地蔓延到了床單和被褥上,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暈染開一片片暗紅,將潔白的病房污染得觸目驚心!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嘔的腥甜氣味。
“小磊!我的兒啊!”胖子看到兒子的慘狀,再也忍不住,撲到床邊,卻又不敢觸碰,只能發出壓抑的、野獸般的哀嚎,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大人!求求您!一定要救救他!他是我唯一的命根子啊!代價!什么代價我都愿意付!哪怕要我的命!”
子虛沒有理會胖子的哭嚎,他的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少年身上的條紋,又仔細看了看那些蔓延到環境中的痕跡,眉頭緊鎖,聲音冷冽如冰:“情況比預想的更糟。感染已深入骨髓,能量外溢嚴重。他隨時可能進入第三階段,開始轉化并攻擊周圍一切活物!沒時間猶豫了,必須立刻開始!”
他猛地轉頭,目光鎖定在緊抱著紅色巨刃、被病房內景象嚇得小臉發白、下意識躲在他身后的無攸身上,語氣斬釘截鐵:
“無攸!”
“啊?師、師父?”無攸被點名,身體一顫,茫然地抬頭。
“我要你進入他的夢境,”子虛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種奇特的信任,“去找到他意識的核心,清除掉寄生在他夢里的‘夢魘之種’!只有你能做到!”
“我?!”無攸徹底懵了,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滿了難以置信和巨大的恐慌,她看看病床上那個被恐怖條紋覆蓋的少年,又看看子虛,聲音都在發抖,“為什么是我?師傅……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啊!我真的……能行嗎?”讓她去對抗那種能把人變成怪物的可怕東西?這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子虛走近一步,雙手按在無攸單薄的肩膀上,深邃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恐懼,直達靈魂深處。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安撫:“聽著,無攸。你的能力一定可以做到的。”他沒有深入解釋含義,但這句話如同驚雷般在無攸心中炸響!“你對它們的本質、它們的‘巢穴’有著最本源的感知力。由你進入,才能最精準、最快速地找到‘種子’的位置!這是只有你能勝任的任務!”
他頓了頓,看著少女眼中翻騰的震驚、茫然和依舊存在的恐懼,語氣放緩,卻帶著磐石般的承諾:“放心。我會在外面守護你,引導你。如果你在里面遇到無法抵抗的危險,感覺到迷失……相信我,無論付出什么代價,師父都會把你拉出來!絕不會讓你迷失在里面!”
“師父……”無攸看著子虛堅定無比的眼神,感受著他手掌傳來的力量和溫度,心中的恐懼雖然仍在,卻被一種更強烈的信任和“只有我能做到”的責任感壓過。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挺直了小小的身體,“我……我該怎么做?”
“具體的戰斗和尋找,就靠你的本能和這把武器了。”子虛指了指她懷中那半截鮮艷的紅刃,“至于連接和進入……交給我。”
他示意無攸坐到病床前的椅子上。無攸依言坐下,雙手緊緊抱住了那沉重的紅色剪刀(砍刀),冰冷的金屬觸感似乎給了她一絲支撐。
子虛轉向胖子:“退后,守住門口,無論聽到什么動靜,在我允許前,絕對不要進來打擾!否則,你兒子和她,都可能沒命!”他的話語帶著冰冷的殺意,胖子渾身一顫,連忙點頭如搗蒜,連滾爬爬地退到隔離門邊,緊張地盯著里面。
`[系統]:管理者指令確認。啟動“夢境橋接”協議。目標:深度昏迷感染者(ID:小磊)。引導者:無攸(管理者權限標記:特殊豁免)。構建精神通路……同步頻率……建立深層意識鏈接……`
子虛單膝跪在病床角落,右手緊握著插入地面的幻海劍柄,手臂上幽藍色的電路紋路如同呼吸般明滅閃爍,散發出驚人的熱量。汗水浸透了他的鬢角和后背,順著額角大顆大顆地滴落在地毯上,暈開深色的水漬。他牙關緊咬,脖頸上青筋微凸,顯然維持著夢境通道和與無攸的精神鏈接,對他來說是極其沉重的負擔,遠超他之前的任何一次能力運用。
“系統……匯報……”子虛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喘息。
`[系統]:管理者精神鏈接穩定,但能量消耗速率超出預期175%。夢境中轉站錨點維持穩定。目標(無攸)狀態:已定位目標夢境門扉。請求指示。`
“呼……知道了……”子虛艱難地回應著系統的提示,目光卻緊盯著坐在床前、閉目握緊紅色巨刃的無攸。少女的身體微微前傾,眉頭緊鎖,仿佛也在承受著某種無形的壓力。
門外的胖子緊張得大氣不敢出,肥胖的雙手死死攥在一起,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兒子身上那些蠕動蔓延、仿佛有生命的暗紅色條紋,以及病床上那個閉目握刀、如同雕塑般的少女。護士更是滿臉驚駭,完全無法理解眼前這超自然的景象。
突然,子虛的嘴角艱難地向上扯動了一下,一個極其細微、卻真實存在的笑容出現在他汗濕的臉上。
`(終于……連上了……)`他緊繃的神經似乎因為成功建立更清晰的連接而略微松弛了一絲,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洶涌的能量抽取感。
(夢境世界-中轉站)
無攸站在那片無垠的、由澄澈海水構成的地面上,湛藍的天空漂浮著巨大的、棉花糖般的白云。無數形態各異的門扉懸浮在空中,沉入水下,或鑲嵌在由水流構成的“墻壁”上,構成一個光怪陸離又無比寂靜的世界。她握著那柄巨大的紅色剪刀,茫然四顧。
“師父……我……我該怎么辦?該往哪里走?”她無助的聲音在空曠的意識中響起,帶著濃重的哭腔,恐懼和孤獨感幾乎要將她淹沒,“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好害怕……”
`(無攸!)`子虛沉穩而帶著一絲疲憊的聲音如同定海神針般直接在她意識中響起,`(別怕!師父在!聽我說,你做得很好,已經找到了方向。現在,閉上眼睛。`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安撫力量。
“閉……閉上眼睛?”無攸抽噎著,但還是依言照做。視覺被屏蔽的瞬間,其他感官似乎被放大了。無盡的黑暗包裹著她,只有手中紅刃冰冷的觸感帶來一絲真實。
`(放空雜念,用心去感受周圍。就像在公園訓練時尋找那種‘感覺’一樣。去感受……那個需要被拯救的生命的氣息……它在向你發出微弱的呼喚……`子虛的聲音如同引導的燈塔。
無攸努力地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努力摒棄恐懼,將全部心神沉浸在感知中。黑暗不再是純粹的虛無,她仿佛能“看”到無數微弱的光點在遠處閃爍,代表著不同的夢境入口。但其中,有一股氣息格外不同——帶著痛苦、掙扎,還有一絲……冰冷的、令人厭惡的暗紅!
就像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小簇搖曳的、帶著血腥味的淡紅色火焰,清晰地出現在她感知的“視野”右側!那股氣息帶著強烈的吸引力,也帶著讓她本能顫栗的威脅感。
“師父!我……我好像感覺到了!”無攸在意識中喊道,聲音帶著一絲激動和更多的緊張,“在右邊!一團……紅色的……很冷……”
`(很好!就是它!跟著感覺走,無攸!靠近它!)`子虛的聲音充滿了鼓勵。
無攸閉著眼睛,憑借著那冥冥中的指引,小心翼翼地邁開腳步。腳下的“海水”觸感奇妙,每一步都泛起微小的漣漪。她一步一步,堅定地朝著感知中那簇淡紅色火焰的方向走去。距離在無形的感知中縮短……越來越近……
當她感覺那簇冰冷的火焰就在自己面前兩步之遙,仿佛觸手可及時,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不再是空曠的水世界。一扇銹跡斑斑、布滿裂痕的沉重鐵門突兀地矗立在她面前的海面上!更令人心悸的是,這扇門被足足十條粗如兒臂的漆黑鐵鏈死死纏繞、鎖住!每一根鐵鏈都繃得筆直,末端連接著巨大而猙獰的黑色巨鎖!鐵鏈和巨鎖的表面,都流淌著與少年身上如出一轍的、令人不安的暗紅色光芒,如同凝固的污血,散發出濃郁的夢魘氣息!這扇門,仿佛一個被重重封印的牢籠,里面囚禁著正在被侵蝕的靈魂。
“師父!我找到門了!但是……”無攸的聲音充滿了焦急和無措,“門被好多好粗的鐵鏈鎖住了!上面還有大鎖!我……我進不去啊!”她看著那些散發著不祥紅光的鎖鏈和巨鎖,本能地感到畏懼,那絕非凡鐵。
(現實世界)
子虛通過鏈接清晰地感知到無攸的困境和恐懼。他咬緊牙關,承受著體內力量如開閘洪水般傾瀉的劇痛,汗水已經在地毯上形成一小灘水漬。但他傳遞給無攸的聲音,卻異常地沉穩、堅定,甚至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信任:
`(無攸!)`他的意念如同淬火的利刃,`(有鎖?那就砍斷它!用你手中的武器!別忘了它是怎么來的!它生來就是為了斬斷束縛!相信你的感覺,就像在公園里一樣!把你的力量,你的決心,灌注進去!砍下去!你可以的!師父就在你身后!)`
這聲音如同驚雷,在無攸迷茫的心中炸響!
(夢境世界)
師父的信任和那不容置疑的“砍下去!”瞬間驅散了無攸大部分的恐懼。她低頭看向自己手中那柄巨大的、鮮艷如血的半把剪刀(砍刀)。是啊,這把武器,師父說過和她很配!它能斬開那塊“廢鐵”,難道還斬不開這些鎖鏈嗎?
“我可以的……師父在看著我……”無攸深吸一口氣,眼神從迷茫變得銳利起來。她雙手再次緊緊握住那沉重的握柄,擺出戰斗的姿態。這一次,她不再猶豫,不再生澀!
“喝——啊!”
一聲清叱,她調動起全身的力量,將那巨大的紅色巨刃高高舉起!刀身之上,那鮮艷的紅色仿佛被她的意志點燃,瞬間變得更加熾烈、奪目!她將所有的信念、對師父的承諾、以及對那個被困少年的同情,全部灌注于這一擊之中!
巨大的紅刃化作一道撕裂空間的赤色雷霆,帶著無匹的氣勢和少女決絕的意志,朝著最近的一條纏繞著暗紅光芒的漆黑鎖鏈,狠狠地、毫無保留地——
斬落!
刺耳的金屬交擊聲并未響起。
那巨大的紅刃與漆黑的鎖鏈接觸的瞬間,仿佛熱刀切入了凝固的油脂!暗紅色的光芒如同遇到克星般劇烈地扭曲、尖叫(一種無聲的精神沖擊)!堅固無比的黑色鎖鏈在鮮艷的紅芒面前,如同腐朽的枯枝,應聲而斷!
“當啷!”半截斷裂的鎖鏈沉重地砸落在“海面”上,濺起水花,上面附著的暗紅光芒如同受傷的毒蛇般瘋狂扭動了幾下,然后迅速黯淡、消散!
成功了!
無攸看著手中紅芒更盛、仿佛在興奮嗡鳴的巨刃,又看看那斷裂的鎖鏈,小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喜和初嘗力量的激動!師父說得對!她可以!
她不再遲疑,目光鎖定了剩下的九條鎖鏈和巨鎖!少女的身影再次躍起,巨大的紅刃在她手中化作一道道毀滅束縛的赤色風暴!
“鏗!鏘!當啷——!”
每一次斬擊,都伴隨著一條鎖鏈的斷裂和暗紅光芒的潰散!每一次揮舞,都讓無攸的動作更加流暢,信心更加高漲!那沉重的巨刃,此刻仿佛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成了她斬破黑暗的意志延伸!
十條束縛靈魂的夢魘鎖鏈,在少女決絕的斬擊和那柄妖異紅刃的光芒下,寸寸斷裂!最后一把巨大的黑鎖,在紅刃的鋒芒下如同泥塑般崩碎!
纏繞著鐵門的最后一絲暗紅氣息,徹底消散!
銹跡斑斑、布滿裂痕的鐵門,失去了所有束縛,在無攸面前,發出沉重的、仿佛嘆息般的“吱呀——”聲,緩緩地……向內開啟了一條縫隙。
門后,是無盡的黑暗和更加濃郁的、令人心悸的夢魘氣息。但無攸知道,她必須進去。那個被困的少年,就在里面。她握緊了手中的紅刃,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地邁步,踏入了門后的黑暗之中。
無攸眼前的光影瞬間扭曲、塌陷,又猛地重組。推開那扇滲著不祥氣息的門扉,她仿佛被一股冰冷粘稠的潮水卷入。失重感只持續了一瞬,雙腳便踏上了……某種“地面”。
這里是小磊的夢境,卻絕非孩童甜美的幻境。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極度混亂的廢墟。這里依稀能辨認出臥室的輪廓——熟悉的卡通墻紙被撕裂、剝落,露出后面蠕動的、仿佛活物般的暗紅色肉壁;玩具散落一地,但那些塑料士兵扭曲成猙獰的怪物,毛絨熊的棉花從裂口涌出,如同腐爛的內臟;本該是窗戶的地方,被濃稠如墨的黑暗堵死,黑暗中似乎有無數細小的紅色眼睛在眨動。
空氣里彌漫著鐵銹與腐敗甜膩混合的怪味,令人作嘔。更可怕的是聲音——不再是夢魘低語,而是尖銳的、不成調的童謠碎片被拉長、扭曲,混雜著痛苦的呻吟和意義不明的嘶吼,從四面八方涌來,沖擊著無攸脆弱的神經。
“嗚……”無攸本能地縮了縮脖子,握緊那把紅色剪刀的手心瞬間被冷汗浸透。她感到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這里的混亂與污穢像冰冷的鉤子,試圖拽出她記憶深處那片無法觸及的、同樣充滿血腥與尖叫的黑暗。她幾乎要轉身逃跑,逃離這個讓她本能戰栗的地方。
就在這時,子虛沉穩的聲音,如同最堅固的錨鏈,穿透了夢境的混亂與恐懼,直接在她意識中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磐石般的承諾:
“無攸,別怕。”*他的聲音平靜而有力,瞬間驅散了部分寒意。“進去,找到那顆混亂的種子。記住,無論發生什么,無論成功與否,師父都會在這里。就算你失敗,師父也一定會把你帶出來。相信我。”
“相信我”三個字,像滾燙的烙印,深深印在無攸的心上。那是一種超越所有恐懼的承諾,是子虛給予她的、牢不可破的安全網。她知道師父從不輕易許諾,一旦說出,必定傾盡所有。這份絕對的信任和守護的誓言,瞬間壓倒了夢魘帶來的寒意。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盡管胸膛還在因為緊張而微微起伏,那雙原本因恐懼而有些渙散的眸子,卻迅速凝聚起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光芒。師父在看著她,師父說會不惜一切救她出去。這份依賴和信任,成為了她最強大的武器,甚至比手中那柄猩紅的斷剪更銳利。
“嗯!”她在心里用力地、無聲地回應著,仿佛要透過這意念讓師父感受到她的決心。她更加用力地攥緊了手中的紅色武器,那冰冷的觸感此刻仿佛也帶上了一絲屬于師父的暖意和力量。她不再猶豫,眼神銳利地掃過這片扭曲的夢境廢墟,邁開了腳步。
腳下的“地面”軟膩粘滑,仿佛踩在某種巨大生物的內臟上。那些扭曲的玩具在她靠近時,發出威脅性的嘶嘶聲,甚至試圖用畸形的肢體攻擊她。無攸眼神一凜,手腕揮動,那半把猩紅的剪刀劃出一道凌厲的弧光。紅芒閃過,那些夢魘造物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影子,發出尖銳的哀嚎,瞬間潰散成縷縷黑煙,消失在污濁的空氣中。
無攸再次閉眼,強迫自己忽略周遭的污穢與嘶吼,將感知沉入這片混亂的核心。很快,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暗紅色火焰感在意識中灼燒起來,比之前更清晰,更……邪惡。它就在正前方!
她猛地睜開眼,眼前的景象卻讓她一愣。預想中的道路被一堵巨大的、微微搏動的暗紅色肉墻完全堵死。肉墻表面布滿了粗大的、如同血管般的脈絡,正隨著某種令人作嘔的節奏收縮、舒張。那源頭,就在這堵墻之后。
“師父…墻……”無攸下意識地低語,帶著一絲無措。
子虛的聲音立刻響起:“別被表象迷惑,無攸。這里是夢,是他的恐懼所化。你手中的武器,能斬開恐懼!揮動它!”
師父的指令斬釘截鐵,驅散了她的猶豫。無攸眼神一凝,雙手緊握那通體猩紅的斷剪,不再遲疑,對著那堵令人窒息的肉墻,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一個下劈!
嗤啦——!
仿佛熱刀切過凝固的油脂,猩紅的刃光閃過,堅韌的肉墻發出一聲沉悶痛苦的撕裂聲。一道巨大的、邊緣冒著絲絲黑煙的裂口被硬生生劈開,并迅速向兩側蔓延,最終形成了一個足夠一人通過的、血肉模糊的“門洞”。門洞之內,是一個比外面更加巨大、更加扭曲的空間。空間的盡頭,無數尖銳的、仿佛由骨頭和陰影構成的黑色尖刺,層層疊疊地包裹、拱衛著一朵懸浮在半空的花——一朵花瓣已經完全枯萎、腐敗,呈現出死寂黑色的玫瑰。它散發著濃烈的、令人絕望的污穢氣息,正是那暗紅火焰的源頭!
“師父!是那個嗎?那朵黑色的花?”無攸急促地問道,聲音帶著緊張和確認。
“沒錯!”子虛回應道“那就是夢魘的種子!砍碎它,小磊就有救了!”
目標就在眼前!無攸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悸動,向著那被尖刺拱衛的黑色玫瑰發足狂奔!
然而,就在她沖入這片核心空間的同時,異變陡生!兩側蠕動的肉壁仿佛被激怒的巨獸,猛地劇烈翻騰!其中一面肉壁驟然撕裂,一條由粘稠血肉和暗紅能量凝聚而成的、足有成人腰身粗細的猙獰觸手,如同攻城錘般帶著惡風,毫無預兆地朝著無攸的側腰狠狠撞來!
“小心!”子虛的警告在意識中炸響,但已經遲了半分!
砰!
沉悶的撞擊聲響起。無攸只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狠狠砸在肋下,劇痛瞬間席卷全身,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般被撞飛出去,重重砸在后方黏膩冰冷的肉壁上,又滑落在地。她悶哼一聲,喉嚨涌上一股腥甜,眼前陣陣發黑,手中的紅色剪刀都差點脫手。
“無攸!”子虛的聲音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急迫和擔憂,那份沉穩被瞬間撕裂,“撐得住嗎?我立刻把你拉出來!”現實中的他,覆蓋在床上的藍色條紋光芒暴漲,力量開始凝聚,準備強行中斷連接。
“不!師父!”無攸強忍著劇痛和眩暈,幾乎是嘶喊出聲。她掙扎著用斷剪撐地,搖搖晃晃地重新站了起來。嘴角滲出一絲血跡,但她的眼神卻燃燒著前所未有的倔強和決心,死死盯著遠處那朵黑色的花。“我…我撐得住!我能行!我一定要……把那朵花砍碎!我答應過的!”
子虛的動作頓住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女傳遞過來的那份不容置疑的意志,那份為了完成他托付的任務而不惜一切的信念。他沉默了一瞬,那暴起的藍色光芒緩緩收斂,但并未消失,只是變得更加凝練、更加穩定地支撐著整個連接。“……好!小心!”
得到師父的默許,無攸再無顧忌。她擦去嘴角的血跡,眼神銳利如刀。更多的血肉觸手從墻壁中探出,帶著呼嘯的風聲向她抽打、纏繞。同時,那些拱衛著黑玫瑰的尖刺,也如同活物般,開始間歇性地、毫無規律地朝著她激射而出,速度快如閃電!
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扭曲的空間內輾轉騰挪。她不再硬抗,而是利用嬌小的體型和爆發力,在觸手的縫隙間驚險地穿梭跳躍。猩紅的斷剪在她手中化作一道跳躍的致命紅光,每一次揮動都精準地斬斷襲來的觸手末端或格開飛射的尖刺。粘稠的黑色“血液”和斷裂的尖刺碎片四處飛濺,在她身上留下細小的傷口和污跡。她像一只在暴風雨中搏擊的海燕,每一次閃避都險之又險,每一次揮擊都用盡全力,艱難但無比堅定地向著中心那朵死亡之花靠近。
距離在縮短!十米…五米…三米!
更多的觸手和更密集的尖刺瘋狂涌來,試圖做最后的阻擋。無攸眼中閃過一絲狠色,不再完全閃避,而是用最小的代價硬抗了幾次擦傷,速度不減反增!她看準一個觸手攻擊的空隙,猛地一個矮身前沖,終于突破了最后的重重阻礙,沖到了那被尖刺拱衛的死亡玫瑰下方!
沒有絲毫猶豫,甚至沒有去看那些還在試圖刺向她的尖刺。無攸雙手緊握猩紅斷剪,高高舉起,將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連同師父的信任和自己的承諾,都灌注在這一擊之中!
“碎吧——!”
伴隨著一聲清叱,猩紅的刃光如同墜落的流星,狠狠地劈在了那朵懸浮的、腐敗的黑色玫瑰之上!
咔嚓!
一聲清脆又帶著某種粘稠碎裂感的聲響。黑色的花瓣瞬間崩解,化作無數黑色的粉塵,核心處一點暗紅的光芒劇烈閃爍了一下,隨即如同被戳破的氣泡般,“噗”地一聲徹底熄滅、消散。
轟隆隆——!
整個夢境空間劇烈地震動起來!如同大廈將傾。那些蠕動的肉壁、猙獰的觸手、尖利的骨刺,都在瞬間開始瓦解、崩壞,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污穢的血肉飛速褪色、消融,露出其下原本被掩蓋的、屬于小男孩臥室的潔白墻壁輪廓。混亂的噪音被一種奇異的、仿佛玻璃碎裂的清脆聲響取代。
(現實世界)
病床邊,一直單膝跪在床角、右手緊握刀柄的子虛,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污穢源頭的消失。覆蓋著整張病床、如同精密電路板般流淌著幽藍光芒的條紋,迅速而有序地收斂、黯淡。小磊身上那些猙獰的暗紅色條紋,如同遇到陽光的冰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消失。床邊的心電監護儀上,原本紊亂的心率曲線,開始變得平穩有力,發出規律而悅耳的“滴滴”聲。
子虛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松開了緊握刀柄的手,手背上那些發光的紋路也悄然隱沒。他看向床邊。
幾乎就在子虛力量撤去的同時,趴在床邊、額頭貼著少年手臂的無攸,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率先睜開了眼睛。那雙清澈的眸子里,帶著一絲剛從激烈戰斗中脫離的茫然,隨即迅速被完成任務后的巨大疲憊和如釋重負所取代。
夢境中的驚險搏殺、身體真實的痛楚、精神高度緊繃后的驟然松懈……所有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在無攸睜開眼、看到師父那熟悉而沉穩身影的瞬間,洶涌而出。
“師父——!”
一聲帶著哭腔的呼喊劃破了病房的寂靜。無攸甚至顧不上身體的疼痛和虛弱,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從床邊彈起來,像一只受盡驚嚇終于歸巢的雛鳥,猛地撲向單膝跪在床角的子虛。
她小小的身體帶著巨大的沖力撞進子虛懷里,雙臂死死地環抱住他的腰,仿佛要嵌入進去,汲取那份獨一無二的安全感。臉頰埋在他胸前的衣物里,壓抑許久的恐懼、委屈、疼痛和完成任務后的巨大釋放感,混合成洶涌的淚水,瞬間浸透了他胸前的布料。
“嗚哇——!好痛!師父!真的好痛啊!”她的哭聲不再壓抑,充滿了孩子氣的委屈和依賴,身體因為哭泣而劇烈地顫抖著。肋下被撞擊的地方、被尖刺擦破的傷口、還有精神高度緊張后的疲憊,此刻都化作了尖銳的痛感,清晰地反饋出來。“但是…但是我有好好完成任務!我把那朵壞花砍碎了!嗚……”
滾燙的淚水隔著衣物灼燒著皮膚,少女身體因疼痛和哭泣而無法控制的顫抖,以及那帶著哭腔、卻無比清晰地宣告著“完成任務”的話語——這一切都重重地撞擊在子虛的心上。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信任的沉重,以及少女為了這份信任所付出的代價。
他收緊了環抱的手臂,將這個顫抖的、帶著血腥和塵土氣息的小小身軀緊緊地護在懷里。另一只手,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溫柔和安撫,輕輕地、一下下地,落在了無攸柔軟的發頂,撫摸著她的頭發。
“嗯,我知道。”子虛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像最堅固的磐石,承托著她此刻所有的脆弱。他低頭,聲音里帶著毫不掩飾的肯定和心疼。“你做得很好,無攸。非常,非常好。”
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撫過她發絲的節奏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那沉穩的心跳聲透過胸膛傳來,一聲聲,敲打在她耳邊,逐漸蓋過了夢境里殘留的尖嘯,驅散了侵入骨髓的寒意。無攸的哭聲漸漸從嚎啕變成了抽泣,身體也不再那么劇烈地顫抖,只是依舊緊緊抓著子虛的衣服,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師父……”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鼻尖紅紅的,臉上還掛著淚痕,眼神卻亮得驚人,帶著一絲完成重大使命后的、小心翼翼的期待,“我…我真的幫到忙了嗎?”
子虛看著她狼狽卻無比認真的小臉,眼神深邃,里面翻涌著復雜的心疼、驕傲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更深沉的情感。他抬手,用指腹輕輕擦去她臉頰上殘留的淚珠,動作笨拙卻異常溫柔。
“是的,”他的聲音無比鄭重,每一個字都清晰地落入無攸耳中,“你救了他,無攸。你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師父……為你驕傲。”
“師父……”無攸的眼淚又涌了上來,但這次不再是恐懼和委屈,而是被認可的、巨大的喜悅和安心。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把臉重新埋回子虛懷里,悶悶的聲音帶著點撒嬌的鼻音:“那……那師父要獎勵我……好痛,要吃好吃的……”
子虛的嘴角,在無人看見的角度,極其輕微地向上彎了一下。他收緊懷抱,低聲應道:
“好。”
這一個字,承載著比千言萬語更多的承諾和溫柔。病房里,只剩下少女細微的抽噎聲和逐漸平復的心跳聲,以及子虛那無聲卻無比堅實的守護。窗外,城市的光影流淌,仿佛剛才那場發生在另一個維度的生死搏殺,從未驚擾過這個現實的夜晚。
病房內,子虛周身流轉的幽藍光紋如同退潮般驟然收斂,盡數沒入皮膚之下。他搭在無攸頭頂的手掌緩緩收回,懸在小磊額前的手也垂落身側,臉色透著一絲能量消耗過度的蒼白,但眼神依舊銳利如初。
“可以了。”子虛的聲音帶著塵埃落定后的平靜,打破了病房內幾乎凝固的壓抑空氣,“已經成功。剩下的……”他目光掃過病床上呼吸已趨平穩、身上那些可怖的暗紅條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化、直至徹底消失的少年小磊,又落在趴在床邊、因精神力耗盡而陷入昏睡的無攸身上,“等之后再說。”
“成、成功了?!”縮在門邊的胖子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他連滾爬爬地撲到兒子床邊,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少年恢復紅潤、再無一絲異狀的臉頰。那溫熱的觸感和平穩的呼吸,讓這個歷經恐懼的父親瞬間淚流滿面,巨大的哽咽堵在喉嚨里,只能發出“嗬嗬”的抽氣聲。
`[系統]:目標個體(ID:小磊)生命體征穩定。夢魘污染源信號已消失。深層意識掃描:無殘留侵蝕痕跡。清除效率:100%。管理者精神負荷:中度。引導者(無攸)精神能量透支,進入保護性休眠,預計恢復時間:6-12小時。`
冰冷的系統提示在子虛腦中響起,印證了他的判斷。他彎下腰,動作輕柔地將陷入昏睡的無攸抱了起來。少女小小的身體軟綿綿的,臉色有些蒼白,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懷里還下意識地緊緊抱著武器,沉重的武器與她纖細的體型形成了鮮明對比。
“大人!恩人!大恩大德!我……”胖子終于找回聲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子虛就要磕頭,語無倫次地表達著感激。
子虛抱著無攸,側身避開,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感激的話省下。看好你兒子,他需要靜養。另外,”他銳利的目光掃過胖子,“關于‘那些人’(破碎鎖鏈組織)……以及他們最近‘得到’的‘特別貨物’(巨蛇之牙)……我需要知道一切。所有細節。作為救你兒子的‘后續’代價。”
胖子渾身一震,對上子虛那雙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瞬間明白了“特別貨物”指的是什么。他臉上感激涕零的表情瞬間被凝重取代,用力點頭,聲音壓得極低:“明白!大人放心!胖子這條命和所有情報網,以后就是您的!關于那幫穿紅衣服的瘋子和他們弄到的那塊‘冰疙瘩’,我知道的,一定一字不漏!”
子虛微微頷首,不再多言。他抱著沉睡的無攸,徑直走向門口。防護服護士連忙打開隔離門,眼神中充滿了敬畏和好奇。
子虛抱著昏睡的無攸,正準備轉身離開這間壓抑的病房。胖子還跪在兒子床邊,顫抖的手一遍遍撫摸著少年恢復溫熱的額頭和干凈的臉頰,喜極而泣的嗚咽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防護服護士也松了一口氣,開始著手整理儀器。
就在子虛的目光最后一次掃過病床上沉睡的小磊時,他的瞳孔驟然一縮!
在少年黑發的頭頂上方,約莫一尺高的半空中,懸浮著幾片極其詭異的“花瓣”!它們并非實體,更像是某種純粹黑暗能量凝聚而成的、邊緣不斷逸散著細微黑煙的薄片,形狀扭曲而抽象,如同被污染的墨色雪花,無聲地緩慢旋轉著。最令人心驚的是,它們散發著一種與小磊之前身上暗紅條紋同源、卻更加精純和冰冷的夢魘氣息!
更詭異的是,無論是近在咫尺、沉浸在狂喜中的胖子,還是正在收拾東西的護士,都對此毫無察覺!他們的目光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偏移,仿佛那些黑暗花瓣根本不存在!
`(系統!看到小磊頭頂的東西了嗎?那是什么?)`子虛立刻在腦海中發問,同時不動聲色地停下了腳步。
`[系統]:檢測到異常靈能凝結體!形態:未知(數據庫無匹配記錄)。能量特征分析:與已清除的夢魘污染源同源,但純度提升約300%,呈惰性穩定態。威脅等級:暫定低(非活性)。建議:立即回收封存!其存在可能干擾目標精神恢復或吸引次級夢魘生物!`
惰性穩定?但同源高純度?子虛眼神一凜。這東西留在這里絕對是個隱患!
他不再猶豫,抱著無攸,看似隨意地向床邊又靠近了一步。胖子沉浸在喜悅中,并未察覺異樣。護士背對著他們在整理儀器。
子虛空著的右手,極其自然地、仿佛只是為了調整一下抱著無攸的姿勢般,抬了起來,手指的軌跡卻精準地劃向那些懸浮的黑色花瓣!
指尖毫無阻礙地觸碰到了那冰冷的、如同實質化黑暗的能量體!觸感像是碰到了極寒的、正在緩慢融化的薄冰。
`(回收!)`子虛意念下達,同時手指在花瓣上輕輕一拂!
如同變魔術一般,那些懸浮的、不斷逸散著黑煙的詭異花瓣,在被子虛手指觸碰到的瞬間,仿佛受到了無形的牽引力,驟然向內坍縮!它們化作幾縷更細更濃的黑煙,如同活物般纏繞上子虛的指尖,然后無聲無息地沒入他的皮膚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過程快如閃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和能量波動。
`[系統]:目標異常靈能凝結體(x7)已回收!已封存至夢境空間隔離區。深度分析程序已啟動,預計耗時:未知。`
手心傳來一絲極其微弱、如同冰針刺入的寒意,轉瞬即逝。子虛面不改色,仿佛只是隨手拂去了空氣中的塵埃。
“大人?”胖子終于注意到子虛在床邊停留,有些疑惑地抬頭。
“沒事。”子虛的聲音依舊平淡,目光掃過小磊完全恢復正常的頭頂,那里已是一片空白。“照顧好他。關于‘貨物’的情報,盡快整理好給我。”他不再停留,抱著無攸,大步走出了病房。
胖子看著子虛離去的背影,又看看呼吸平穩、面色紅潤的兒子,撓了撓頭,總覺得剛才恩人似乎做了什么,但又說不上來。他搖搖頭,把這點疑惑拋在腦后,滿心只剩下對兒子的失而復得和對子虛的無限感激。
走廊里,子虛抱著無攸走向電梯。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剛剛觸碰花瓣的指尖,皮膚光潔如初,但那幾片蘊含高純度夢魘之力的黑色花瓣,此刻正靜靜地躺在他意識深處那片神秘空間的最底層隔離區里。
系統分析需要時間,但這東西的出現,再次印證了夢魘力量的詭異和難纏。凈化了宿主,卻留下了更精純的“殘渣”……這絕非偶然。
電梯門合上。子虛的目光落在懷中少女安靜的睡顏上。無攸能凈化夢魘之種,而他,似乎能“回收”這些凈化后的殘渣?這兩者之間,是否存在著更深層次的聯系?她的過去,那把猩紅斷剪,還有這神秘的黑色花瓣……線索如同蛛網,正將他引向更深的謎團中心。
“睡吧。”他低語,手臂微微收緊,將少女更安穩地護在懷中,“無論是什么‘殘渣’,師父都會處理干凈。”電梯下行,載著他們離開醫院,也帶走了那無人知曉的、被回收的黑暗之瓣。風暴前的寧靜,似乎又多了幾分未知的沉重。
電梯門緩緩合上,映出他抱著少女的剪影。醫院外的陽光透過玻璃幕墻,有些刺眼。子虛微微瞇起眼,望向城市遠方某個陰暗角落的方向。小磊的危機暫時解除,但更大的陰影已經提前降臨。那顆牙齒……還有無攸身上越來越多的謎團……真正的戰斗,才剛剛開始。
“睡吧。”他低頭,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對懷中昏睡的少女低語,“剩下的,交給師父。”電梯平穩下行,載著他們暫時離開這片被夢魘侵染過的空間,回歸那個暫時還算安全的、屬于兩人的小小公寓。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