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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蝕骨寒·銀痕噬

滅世光束消散后的寒淵獄,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

冰螭龍瞳閉合隱去,那源自洪荒的恐怖威壓如潮水般退卻,卻留下了滿目瘡痍的冰冷地獄。穹頂崩塌了大半,巨大的玄冰斷口犬牙交錯,如同被巨獸啃噬過的蒼穹。地面遍布深不見底的裂淵,粘稠如墨的九幽寒氣混合著精純的冰螭本源氣息,如同傷口流出的膿血,在深淵底部無聲翻涌、蒸騰??諝饽郎?,極致的寒意深入骨髓,連靈力運轉都變得艱澀無比。

玄塵長老拄著青玉蓮花燈,燈焰只剩下豆大一點,頑強地在他身周搖曳出一圈微弱的光暈。他臉色蒼白如紙,嘴角殘留著淡金色的血痕,元嬰修士的磅礴氣息此刻也顯得虛浮不定。九幽鎖靈陣的反噬與硬抗冰螭法則余波,幾乎榨干了他最后的靈力。

他的目光,死死鎖在平臺中央。

蘇晚晴抱著林默,靜靜佇立在破碎的玄冰之上。她周身流淌的銀白色光痕已不再如之前那般璀璨奪目,反而內斂了許多,如同活水般在她肌膚下緩緩脈動,散發出溫潤而堅韌的生命氣息。正是這股氣息,撐開了一個無形的力場,將周遭刺骨的九幽寒氣與殘余的冰螭意志排斥在外。

林默依舊昏迷。那條混沌冰臂失去了圖騰的幽光,呈現出一種死寂的灰藍色,如同凍結萬年的玄鐵,緊緊貼合在他殘破的身軀上。心口處,玉佩徹底消失了,只留下一個焦黑的凹痕,以及幾片幾乎無法辨認的、嵌入血肉的玉質碎末。然而,玄塵敏銳地察覺到,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的生命波動,正從那焦痕之下,透過冰臂的壓制,艱難地搏動著。

“晚晴…你…”玄塵聲音沙啞,帶著劫后余生的疲憊和難以言喻的驚疑。生命古契…這傳說中的東西,竟真的在一個外門弟子身上顯現了?

蘇晚晴緩緩抬起頭。她的眼眸深處,那翠綠與銀白交織的古老符文已經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邃的平靜,仿佛經歷了萬載滄桑。她看向玄塵,微微頷首:“玄塵長老,多謝護持?!?

“護持?”玄塵苦笑一聲,看著自己幾乎熄滅的青燈,“若非你…這寒淵獄,便是你我葬身之所。這生命古契…”

“它醒了。”蘇晚晴打斷了他,目光轉向懷中林默那條死寂的冰臂,聲音低沉,“我能感覺到…它在憤怒,在積蓄?;貧w本體的殘魄,帶回了被‘背叛’的恥辱。下一次,它不會再有任何遲疑?!?

玄塵心頭一凜。他自然也感受到了那股隱藏在無盡冰寒深處的、更加深沉恐怖的意志。那不是殘魄的狂怒,而是本體被徹底激怒后,如同冰山沉入海面之下的、冰冷而龐大的殺機。

“必須立刻離開此地!”玄塵強提一口氣,青燈光焰跳動了一下,“寒淵獄根基已毀,法則紊亂,九幽寒氣與冰螭本源正在失控混合,此地已成絕域!墨刑那老匹夫…”他環顧四周,破碎的冰面上散落著幾件黯淡的法器碎片和凍結的血跡,執法堂的人早已不見蹤影,顯然在冰螭睜眼引發大崩塌時便已狼狽逃離。

“走?”一個冰冷嘶啞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如同兩塊冰片在摩擦。

墨刑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一根巨大的倒懸冰柱后浮現。他身上的執法堂黑袍多處破損,沾染著冰塵與暗紅的血跡,手中的九幽鎮魔令布滿裂痕,光芒黯淡。他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死死盯著蘇晚晴,眼中燃燒著貪婪、驚懼與刻骨的怨毒。

“走?玄塵,你當本座是瞎子嗎?”墨刑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瘋狂,“生命古契!傳說中的生命法則具現!還有那小子…那條手臂!那是…那是太古冰螭的力量!你們…你們身上藏著逆天的秘密!交出古契奧秘和那小子,本座可留你們全尸!”

玄塵眼神驟寒:“墨刑!你找死!方才若非晚晴,你早已葬身冰螭之怒!”

“哼!螭怒?”墨刑獰笑,手中殘破的鎮魔令指向蘇晚晴,“她現在還剩下幾分力量?方才那光繭,已是強弩之末!至于你,玄塵,你的青燈…還亮得起來嗎?”他周身散發出元嬰修士的威壓,雖然同樣受創不輕,但顯然比靈力近乎枯竭的玄塵狀態要好上不少。他身后的陰影中,三名氣息萎靡、但眼神狠厲的執法堂弟子也緩緩現身,結成殘缺的戰陣。

玄塵的心沉了下去。墨刑說得沒錯。蘇晚晴雖覺醒古契,但方才硬抗冰螭滅世一擊,消耗必然恐怖。她自己看似平靜,但玄塵能感覺到她體內那股磅礴的生命力也如同潮水退去般,陷入了某種沉寂的恢復期。而他自身,油盡燈枯。

墨刑眼中兇光一閃:“動手!拿下他們!生死勿論!”

三名執法弟子咬牙催動殘陣,三道黯淡的墨色鎖鏈如同毒蛇,撕裂凝滯的空氣,分別射向蘇晚晴、林默和玄塵!鎖鏈上符文扭曲,帶著禁錮與湮滅的邪力!

玄塵怒喝,強行催動青燈,豆大的燈焰猛地一漲,一道細若游絲的青色劍罡斬向射向自己的鎖鏈!劍罡與鎖鏈相撞,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鎖鏈被斬偏,但劍罡也瞬間潰散,玄塵悶哼一聲,嘴角再次溢血,青燈燈焰劇烈搖曳,幾近熄滅!

另外兩道鎖鏈已至蘇晚晴身前!

蘇晚晴抱著林默,無法閃避。她眼神一凝,周身流淌的銀痕驟然加速!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發,只有一層極其淡薄、近乎透明的翠綠光暈在她身前浮現。

“嗤!嗤!”

兩道墨色鎖鏈狠狠扎在翠綠光暈上!預想中的穿透并未發生。鎖鏈尖端如同陷入粘稠的沼澤,速度驟減。鎖鏈上那陰邪的湮滅之力,在觸及光暈的瞬間,竟如同冰雪消融般,被那翠綠的光暈無聲無息地…吸收了?!

不僅是湮滅之力!連構成鎖鏈的、精純的九幽陰寒靈力,也在被光暈貪婪地吞噬、分解、轉化!

墨刑臉上的獰笑僵住了,化為難以置信的驚駭:“這…這是什么邪法?!”

那三名執法弟子更是感覺自身靈力不受控制地順著鎖鏈狂瀉而出,仿佛被一個無底黑洞吞噬,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蘇晚晴眉頭微蹙。她并非主動吸收,而是身體…或者說,她肌膚下流淌的銀痕,在接觸這些力量的瞬間,自主地產生了反應!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饑渴感,混合著對這些“污穢”力量的厭惡與…吞噬的欲望!

銀痕的脈動陡然變得劇烈,甚至帶上了一絲…貪婪的意味!

翠綠光暈猛地一漲!

“咔嚓!咔嚓!”

兩道墨色鎖鏈寸寸斷裂,化作精純的靈力流,被翠綠光暈徹底吞噬!那三名執法弟子如遭重擊,狂噴鮮血,氣息瞬間萎靡倒地,昏死過去。

吞噬了鎖鏈力量的翠綠光暈,顏色似乎深邃了一絲,然后緩緩縮回蘇晚晴體內。她肌膚下的銀痕流淌得更加順暢,散發出一種飽食后的微光。

蘇晚晴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眼中第一次閃過一絲迷茫與…不安。她能清晰地“嘗到”那股被吞噬的力量的味道——陰冷、污濁、充滿怨念。古契…是這么用的嗎?

“妖女!果然是妖女!”墨刑驚怒交加,看著瞬間潰敗的手下,心中寒意更盛。他不再猶豫,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殘破的九幽鎮魔令上!

“九幽玄煞!鎮魂奪魄!敕!”

鎮魔令爆發出最后一股兇戾的黑光,一道凝練如實質、纏繞著無數哀嚎怨魂虛影的黑色煞氣之矛,撕裂空間,帶著凍結神魂的恐怖威能,直刺蘇晚晴眉心!這是墨刑壓箱底的神魂攻擊秘術,蘊含著他苦修的九幽煞力與無數被鎮魔令折磨的怨魂之力,歹毒無比!

玄塵臉色劇變:“晚晴小心!”他想救援,卻已無力。

蘇晚晴感受到那黑色煞矛中蘊含的極致惡意與怨毒,本能地感到厭惡與威脅。她心念一動,試圖再次催動那翠綠光暈。然而,剛剛吞噬了力量、似乎“飽食”的銀痕,此刻卻顯得有些“慵懶”,反應慢了一拍!

煞矛已至眼前!那無數扭曲的怨魂面孔發出無聲的尖嘯,直沖蘇晚晴識海!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

一道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機械提示音,直接在蘇晚晴的意識深處響起:

**【檢測到高濃度惡意精神能量沖擊…威脅等級:高…】**

**【宿主生命載體(林默)精神鏈接微弱…接管臨時防御協議…】**

**【啟動:殘存防火墻…邏輯模塊…超載運行…】**

昏迷中的林默,那條死寂的灰藍色混沌冰臂,臂骨深處一點微不可察的冰藍色幽光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同一瞬間!

“轟——?。。 ?

一股龐大、冰冷、混亂到極點的意志洪流,如同決堤的冰河,猛地沖入了蘇晚晴的識海!這不是墨刑的煞矛攻擊,而是…源自寒淵獄深處、那尚未完全沉寂的冰螭意志!

冰螭的意志并非攻擊蘇晚晴,而是…順著林默冰臂與本體那斬不斷的聯系,以及蘇晚晴與林默之間剛剛締結的“雙生之契”的微妙通道,洶涌而至!它仿佛在發出冰冷而誘惑的低語:

*“力量…混亂…吞噬…進化…”*

*“擁抱…寒淵…吾賜汝…永恒…”*

*“撕碎…螻蟻…他的血肉…是鑰匙…”*

這意志洪流瞬間撞上了墨刑的黑色煞矛!

“噗——!”

墨刑如遭雷擊,七竅同時噴出黑血!他那歹毒的煞矛,在觸及冰螭意志洪流的瞬間,就如同投入巖漿的雪球,連哀嚎都來不及發出,就被那混亂而龐大的洪荒意志徹底碾碎、吞噬!冰螭意志洪流余勢不減,狠狠沖擊在墨刑的神魂之上!

“呃啊——!”墨刑發出一聲凄厲不似人聲的慘叫,抱頭跪倒在地,渾身劇烈抽搐,眼耳口鼻中流出的不再是血,而是帶著冰碴的黑色粘稠物!他的神魂,正在被冰螭那混亂暴虐的意志瘋狂侵蝕、凍結!

而蘇晚晴的識海,也掀起了滔天巨浪!冰螭的低語如同魔音灌耳,瘋狂沖擊著她的意志。那剛剛吞噬了力量、顯得有些“慵懶”的銀痕,在感應到這股龐大而混亂的洪荒意志入侵時,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翠綠與銀白的光輝交織,在她識海中化作堅韌的藤蔓與鋒銳的銀絲,瘋狂絞殺、凈化著入侵的冰螭意志碎片!生命古契的本源力量被徹底激活,與這外來的混亂之力展開了激烈的對抗!

蘇晚晴悶哼一聲,身體劇烈搖晃,銀痕在她肌膚下如同燒紅的烙鐵般灼熱、跳動!她死死抱著林默,抵抗著雙重沖擊。

混亂的意志沖擊來得快,去得也快。

冰螭的低語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識海中一片冰冷的余燼和銀痕灼燒般的刺痛。墨刑的慘叫聲戛然而止,他蜷縮在冰面上,渾身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黑冰,氣息微弱到了極點,神魂遭受重創,生死不知。

寒淵獄再次陷入死寂,只有九幽寒氣在深淵底部翻涌的嗚咽聲。

蘇晚晴臉色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她低頭看向懷中的林默。他的呼吸依舊微弱,但似乎平穩了一絲。那條灰藍色的混沌冰臂,臂骨深處的幽光徹底熄滅,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錯覺。

玄塵掙扎著站起身,走到蘇晚晴身邊,看著地上生死不明的墨刑,眼神復雜。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寒氣,沉聲道:“此地不可再留!冰螭意志雖暫時退去,但它的‘注視’從未離開。方才…是警告,也是…試探。”他看向蘇晚晴手臂上緩緩平復、卻依舊散發著微光的銀痕,以及林默那條死寂的冰臂,心中憂慮更重。

“走!”玄塵當機立斷,不顧自身傷勢,催動最后一絲靈力注入青燈。豆大的燈焰頑強亮起,勉強照亮前路?!拔抑惶幫ㄍ陂T秘徑的殘破傳送陣,就在這層邊緣,希望…還未被完全毀掉。”

蘇晚晴默默點頭,抱著林默跟上。她的腳步踩在破碎的玄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肌膚下,銀痕的微光隨著她的步伐明滅不定。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方才吞噬墨刑鎖鏈力量帶來的那一絲“飽足”感,此刻卻隱隱化作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虛。仿佛那點力量,非但沒有填補什么,反而勾起了更深的、源自生命本源的…饑餓。

尤其是當她的目光掃過深淵中翻涌的、蘊含著冰螭本源與九幽陰寒的粘稠寒氣時,那銀痕深處,竟傳來一絲極其細微的…渴望的悸動?如同久旱的禾苗渴望甘霖,但這甘霖,卻是蝕骨的毒寒!

她猛地收束心神,壓下這詭異的感覺,抱緊林默,跟上玄塵踉蹌的背影。

三人(或者說兩人帶著一個昏迷者)的身影,在崩塌的寒淵獄中艱難前行,漸漸消失在彌漫的冰塵與幽暗之中。

在他們身后,那如同傷口般翻涌著粘稠寒氣的深淵底部。

無聲無息地。

凝結出了一只巨大的、完全由墨藍色寒冰構成的…豎瞳虛影。

冰冷地,注視著他們離去的方向。

豎瞳深處,倒映著蘇晚晴手臂上那明滅不定的銀痕微光,以及林默那條死寂的灰藍色冰臂。

一絲貪婪而戲謔的意志波動,在寒淵中一閃而逝。

更深處,在那被翠綠藤蔓暫時封住的巨大冰裂邊緣。

一滴粘稠如墨、散發著精純九幽寒氣的“液滴”,如同擁有生命般,悄然滲透了藤蔓的縫隙,滴落在下方一塊玄冰之上。

“滋——”

堅硬的玄冰,竟被無聲地蝕穿了一個小孔。

孔洞邊緣,殘留著一絲與蘇晚晴銀痕同源、卻更加幽暗深邃的…翠色痕跡。

吞噬了九幽煞力的銀痕,是否已被污染?那詭異的“饑餓感”從何而來?

*林默臂骨深處最后閃爍的系統幽光,是徹底沉寂,還是潛伏的余燼?

*深淵底部凝結的冰螭豎瞳虛影,是單純的監視,還是新一輪侵蝕的開始?

*蝕穿玄冰的九幽液滴與殘留的幽暗翠痕,暗示著生命古契的源頭,是否與這九幽寒淵有著更深的、不為人知的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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