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殘燈曳·一線生
- 系統:我的登仙之路是陷阱
- 山密碼箱
- 4585字
- 2025-08-04 14:28:11
死寂。
絕對的死寂,比寒淵獄永恒的冰寒更深沉。
玄字七號囚室,已不復存在。巨大的玄冰穹頂坍塌過半,猙獰的冰棱犬牙交錯,垂掛在幽暗的虛空。地面布滿了深不見底的冰裂,寒氣如同來自九幽的吐息,絲絲縷縷地向上蒸騰。破碎的玄冰碎塊、凍結的血污、以及難以名狀的殘骸,如同被巨神踐踏后的戰場,狼藉地散落在冰裂邊緣的殘存平臺上。
平臺中心,一堆被厚厚的、閃爍著幽藍寒芒的冰屑覆蓋的凸起物,微微起伏著。冰屑下,是林默殘破不堪的軀體。
他如同被頑童粗暴撕碎后又勉強拼湊起來的布偶。衣衫早已在能量風暴中化為齏粉,裸露的皮膚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半透明狀,布滿了蛛網般密集的、深可見骨的黑色裂痕,如同即將徹底碎裂的劣質瓷器。裂痕深處,沒有鮮血流出,只有絲絲縷縷極寒的冰藍氣息和混亂的灰白氣流在緩緩流轉、糾纏、對抗。胸口一個拳頭大小的空洞,邊緣是焦黑的冰晶,依稀可見緩慢搏動、卻布滿冰裂紋的心臟輪廓。
最觸目驚心的是他的右臂。那條混沌冰臂此刻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如同生物甲殼般的暗藍色冰晶,冰晶表面,那道被薪火焚燒得殘缺不全的冰螭圖騰紋路,如同垂死的毒蛇,兀自閃爍著微弱而怨毒的光芒。手臂的形態似乎更加非人,關節處延伸出細微的冰刺,五指末端如同冰晶獸爪,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混亂冰息。它不再僅僅是附著物,更像是一個寄生在殘軀上的、擁有獨立意志的冰晶怪物,正貪婪地汲取著林默體內殘存的生機和混亂能量,維持著自身的存在。
林默的意識,沉淪在一片無光的混沌深淵。沒有痛苦,沒有寒冷,只有無盡的虛無與沉淪。識海早已在冰螭意志、薪火自毀、墨刑印記的三重毀滅沖擊下徹底崩解,化作一片充斥著狂暴亂流的廢墟。系統的銀色光輪黯淡無光,僅剩幾縷細微的銀色數據流如同風中殘燭,在亂流中艱難地維系著最低限度的邏輯運轉,維持著這具殘軀最基礎的、近乎停滯的生命體征。
【軀體狀態:崩潰(結構性損傷98%,生命能量流失99.99%)】
【能量儲備:0.00001單位(枯竭)】
【威脅:冰螭烙印侵蝕(持續)、混沌冰臂反噬(持續)、墨刑印記潛伏(高)】
【預計完全崩解時間:未知(基于外部環境及能量補充)】
冰冷的系統提示,如同墓志銘,在混沌的意識底層無聲流淌。死亡,已是定局,只是時間問題。
咳…咳咳…”
一陣壓抑著劇痛的咳嗽聲,打破了死寂的冰淵。
平臺邊緣,一處相對完好的玄冰斷壁下,玄塵長老盤膝而坐。他身上的青袍破碎不堪,沾染著淡金色的血跡和冰屑,臉色蒼白如金紙,氣息萎靡到了極點。嘴角不斷有淡金色的血液溢出,滴落在身下的玄冰上,瞬間凝結成細小的金珠。他左手無力地垂在身側,掌心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被冰晶凍結,右手則勉強結著一個穩固心神的印訣,周身一層極其稀薄的青色光暈艱難地流轉,抵御著無處不在的恐怖寒氣與混亂靈力場的侵蝕。
他的目光,穿透彌漫的冰晶塵埃,落在平臺中心那堆覆蓋著幽藍冰屑、微微起伏的“凸起物”上,深邃的眼眸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疲憊,以及一絲…深沉的探究。
“冰螭本源烙印反噬…混沌冰臂異化寄生…墨刑的湮滅印記潛伏…還有那自毀的逆天火種…”玄塵低聲自語,聲音沙啞,“此子體內…已成絕地兇巢…”
他緩緩抬起顫抖的右手,掌心向上。一點微弱卻異常凝練的青色光點自他指尖滲出,緩緩飄向林默的方向。光點散發出溫潤的生命氣息,試圖靠近那具殘軀,為其注入一絲生機。
然而——
嗤!
青色光點距離林默殘軀尚有數尺之遙,那覆蓋其上的幽藍冰屑驟然亮起!一股冰冷、混亂、帶著強烈排斥與貪婪的吸力猛地爆發!青色光點如同投入漩渦的落葉,瞬間被拉扯、分解、吞噬!連一絲漣漪都未能蕩起!
緊接著,林默那條混沌冰臂上殘缺的螭龍圖騰紋路幽芒一閃,一股更加兇戾、更加混亂的冰寒氣息彌漫開來,仿佛在警告:此乃禁臠,不容染指!
玄塵悶哼一聲,指尖微微一顫,本就蒼白的臉色又白了幾分。反噬之力雖弱,卻讓他本就沉重的傷勢雪上加霜。
“好霸道的反噬…”玄塵眼中閃過一絲無奈。林默此刻的狀態,就像一個隨時會爆炸的、布滿了倒刺的毒囊。強行灌輸生機,非但救不了他,反而可能刺激其體內混亂的力量徹底爆發,加速毀滅,甚至反噬自身。
就在玄塵束手無策之際——
嗡…
一點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的溫熱感,如同黑暗宇宙中最后一顆倔強的星辰,自林默心口那被冰晶覆蓋的空洞邊緣,悄然透出!
是那枚玉佩!
即便在如此毀滅性的沖擊下,它依舊緊貼著林默殘存的心臟,未曾脫離!此刻,玉佩表面那些玄奧的紋路,在冰晶的覆蓋下,正散發著極其微弱、卻無比凝練的溫潤白光!白光如同最柔韌的絲線,頑強地穿透冰晶的封鎖,絲絲縷縷地滲入林默那顆布滿裂痕、緩慢搏動的心臟!
心臟每一次微弱的搏動,都讓那溫潤的白光隨之微微一亮,如同風中殘燭,卻始終未曾熄滅!正是這一點點微弱到極致的玉佩余溫,如同最后的錨點,死死鎖住了林默那即將徹底消散的生命之火,維系著這具殘軀沒有瞬間崩解!
玄塵的目光瞬間鎖定那一點穿透冰晶的溫潤白光,古拙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動容!
“造化玉牒殘片?!”一個驚駭的念頭在他心中炸響!他認出了那玉佩紋路中流轉的、獨屬于傳說中那件開天圣物的氣息!雖然微弱殘缺,但那本源的氣息絕不會錯!
此子…竟身負此等逆天之物?!
就在玄塵心神劇震、為玉佩來歷驚駭不已時——
“玄塵長老!”
一個帶著哭腔、卻無比熟悉的聲音,如同穿透無盡冰寒的微弱呼喚,從上方坍塌的冰穹裂縫中傳來!
緊接著,一道纖細的身影,如同風雪中飄搖的蝴蝶,艱難地從一道狹窄的冰隙中滑落下來!正是蘇晚晴!
她身上單薄的藥堂弟子服早已被冰棱劃破,裸露的肌膚上布滿了細密的血痕和凍傷的青紫,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凍得發紫,身體因寒冷和恐懼而劇烈顫抖。然而,她那清澈的眸子,卻在落地的瞬間,就死死鎖定了平臺中心那堆覆蓋著幽藍冰屑的“凸起物”,淚水瞬間奪眶而出!
“林默!”她不顧一切地想要沖過去,卻被玄塵一聲低喝止住。
“別過去!”玄塵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凝重,“他周身已被混亂法則和異種力量侵蝕,靠近必遭反噬!”
蘇晚晴的腳步猛地頓住,看著林默那非人的慘狀,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滾落。她緊緊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強迫自己冷靜。她的目光掃過林默心口那穿透冰晶的微弱白光,又落在他那條猙獰的混沌冰臂上,最后定格在他布滿黑色裂痕、生機幾絕的殘破軀體。
“長老…救他…求您救救他…”蘇晚晴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哀求,噗通一聲跪倒在冰冷的玄冰上。
玄塵看著眼前這不顧自身安危、拼死闖入絕地的少女,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他緩緩搖頭,聲音帶著深深的疲憊:“他體內已成混沌戰場,冰螭烙印、異化冰臂、湮滅印記…任何一種力量都足以致命,更遑論糾纏一處。外力強行介入,只會加速其崩解。除非…”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蘇晚晴身上,落在她因情緒劇烈波動而頸后微微發亮、散發出微弱生命清輝的銀痕上,語氣帶著一絲不確定的探究:“…除非有同源同質、且蘊含強大生命法則親和的力量,能繞過這些混亂力量的排斥,直接滋養其殘存本源…”
蘇晚晴猛地抬頭!她瞬間明白了玄塵的意思!同源同質…生命法則親和…她的銀痕!
沒有任何猶豫!蘇晚晴猛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巧的鹿皮針囊,手指因寒冷和激動而顫抖著打開。針囊內,排列著九根長短不一、細如牛毛的銀針。這些銀針看似普通,針身卻隱約流轉著極其細微的、與草木紋理相似的天然紋路。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恐懼和悲痛,眼神瞬間變得專注而堅定,如同回到了藥堂中面對最復雜傷患的時刻。她跪行幾步,在距離林默殘軀一丈之外停下——這是玄塵光暈勉強能護住她的極限距離。
蘇晚晴閉上眼,雙手在胸前結出一個奇特的印訣。頸后那神秘的銀痕驟然亮起,散發出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晰、更加濃郁的翠綠色光芒!光芒如同活物,順著她的手臂流淌,最終匯聚于她捏住銀針的指尖!
嗡!
那根最長的銀針針尖,瞬間亮起一點凝練到極致的翠綠光點,散發出濃郁到化不開的生命氣息!周圍的玄冰寒氣仿佛都在這點綠意面前變得溫和了一絲!
“定魄!”蘇晚晴清叱一聲,手腕一抖!
咻!
那枚凝聚了她全部精神、全部意志、全部血脈之力的翠綠銀針,如同穿越空間的流光,精準無比地穿透了玄塵布下的稀薄光暈,無視了林默體表肆虐的混亂冰息和那幽藍冰屑散發的排斥力場,瞬間刺入了林默心口那空洞邊緣、緊貼著玉佩的位置!
針尖上那點翠綠的生命光點,在觸及林默殘軀的剎那,如同水滴融入干涸的河床,瞬間消失!
翠綠銀針刺入的剎那——
嗡!
林默心口處,那枚玉佩散發出的溫潤白光猛地一亮!仿佛受到了同源力量的強烈共鳴!白光與那翠綠的生命光點瞬間交融在一起!
一股精純、溫和、蘊含著磅礴生命本源氣息的翠綠色暖流,以銀針為橋梁,自蘇晚晴的指尖,順著血脈銀痕的指引,毫無阻礙地注入玉佩之中!
玉佩如同久旱逢甘霖,光芒驟然穩定、明亮了幾分!其表面玄奧的紋路瘋狂流轉,將那翠綠的生命本源之力與自身的溫潤白光融合、轉化、放大!一股更加精純、更加磅礴、蘊含著造化生機的暖流,自玉佩中奔涌而出,如同涓涓細流,溫柔卻堅韌地流入林默那顆布滿裂痕、瀕臨停跳的心臟!
奇跡發生了!
心臟表面那些猙獰的黑色裂痕,在接觸到這股融合了玉佩白光與蘇晚晴生命本源的翠綠暖流時,竟如同被最靈巧的手撫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修復!雖然速度緩慢,卻無比堅定!每一次搏動,都變得比之前更加有力、更加平穩!
覆蓋在心臟周圍的幽藍冰屑,似乎對這蘊含著造化與生命本源的力量極其忌憚,竟微微退縮、融化了一絲!
那條寄生在林默右肩、散發著混亂冰息的混沌冰臂,也仿佛感應到了這股令它本能排斥卻又隱隱渴望的生命力量,臂上殘缺的螭龍紋路幽芒急促閃爍了幾下,最終沒有發動攻擊,只是貪婪地汲取著林默體內因心臟復蘇而重新流淌起的、微弱卻真實的生機血氣。
【檢測到超高階生命本源能量注入!來源:造化玉牒殘片(增幅)+未知生命法則親和體(核心)!】
【宿主生命體征:崩潰狀態緩解(生命能量流失減緩95%)!】
【核心創傷(心脈)修復進度:0.1%…0.2%…】
【警告!修復進程極度緩慢!外部威脅(冰寒環境、混亂靈力場)持續侵蝕!能量供給無法持久!】
冰冷的系統提示,終于不再是純粹的絕望,多了一絲微弱的、名為“可能”的變數。
蘇晚晴的臉色在銀針刺出后,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毫無血色。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軟軟地癱倒在地。頸后的銀痕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變得若隱若現。這一針,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精神和血脈本源!
玄塵立刻上前一步,一股柔和的靈力托住蘇晚晴虛脫的身體,一枚散發著草木清香的丹藥塞入她口中。他看著林默心口那在翠綠暖流滋養下緩慢修復的心臟裂痕,又看看蘇晚晴頸后黯淡的銀痕,深邃的眼眸中,震驚、探究、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明悟交織在一起。
他不再猶豫,右手凌空一抓!
一盞造型古樸、通體由某種青色玉石雕琢而成的蓮花燈盞憑空出現。燈盞中心,一點如豆的青色燈火靜靜燃燒,散發出溫潤而堅韌的光芒,驅散著周圍的幽寒。
玄塵將這盞青玉蓮花燈輕輕放在林默殘軀和蘇晚晴之間的玄冰地面上。青燈的光芒雖弱,卻仿佛擁有定鼎乾坤的力量,將兩人籠罩在一個相對穩定的、隔絕了大部分寒淵煞氣的微小領域內。
“殘燈曳曳,一線生機…”玄塵看著燈盞中搖曳的青焰,又看向冰屑下緩慢搏動的心臟,聲音低沉而凝重,“能否抓住這一線天光…就看你的造化了…”
他盤膝坐下,守在青燈旁,如同守護著狂風巨浪中最后一艘舢板的老艄公。目光卻穿透了彌漫的冰寒,望向寒淵獄上方那無盡的黑暗,那里,墨刑的氣息如同潛伏的毒蛇,并未遠離。而更深處,太古冰螭的意志雖受重創,其冰冷的憤怒卻如同永不熄滅的寒淵之火,在黑暗中無聲地燃燒、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