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中，我猛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浸泡在某種導電凝膠中，呼吸通過面罩維持。三號艙體的玻璃罩上反射出一張蒼白的臉——那是林默，卻又不再完全是林默。

“上傳程序終止成功。“機械女聲在艙室內回蕩，“實驗體003號生命體征恢復。“

我——或者說我們——的意識像兩股交織的數據流，完美融合又保持獨立。我能同時感受到林默作為人類的感官輸入，又能像風暴龍王那樣感知周圍的電磁場和數據流動。這種雙重感知令人眩暈又奇妙無比。

艙門“嗤“的一聲打開，幾個穿白大褂的技術人員驚恐地后退。我扯掉身上的傳感器，從艙體中爬出來，赤裸的雙腳踩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

“這不可能...“一個禿頂男人——應該是主管——臉色慘白，“他的意識應該已經被完全數字化了！“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意念一動，指尖便躍動著細小的藍色電弧。更神奇的是，我能“看到“空氣中漂浮的無線信號，就像游戲里顯示的數據流一樣清晰。

“主管小心！“一個安保人員舉起了電擊槍。

時間仿佛慢了下來。在電擊鏢射出的瞬間，我的身體自動做出了反應——不是躲避，而是伸手抓住了那枚高速飛行的鏢。電流通過我的手臂，不但沒有造成傷害，反而讓我感到一陣愉悅的能量補充。

“謝謝。“我對目瞪口呆的安保人員說，聲音里帶著風暴龍王特有的低沉回響。

實驗室一片混亂。技術人員尖叫著逃向電梯，而主管則瘋狂地在控制臺上操作著什么。我注意到角落里被制服的工程機器人——龍王和陳遠的意識還被困在里面！

“陳遠！“我沖向機器人，手指觸碰外殼的瞬間，一段代碼自動在我腦海中浮現。這是種奇特的感覺——不需要理解，本能就知道如何操作。

主管突然按下一個紅色按鈕：“啟動緊急協議E-7！“

天花板噴出白色氣體，同時所有出口被金屬閘門封閉。麻醉氣體？我的肺部立刻傳來灼燒感，但下一秒，龍王的那部分意識接管了呼吸系統，自動過濾了毒素。

“沒用的。“我對主管說，聲音在防毒面具下顯得沉悶，“我們現在是兩棲生物——物理和數字世界的混種。“

主管驚恐地后退，撞倒了控制臺。我趁機將手按在工程機器人的主控板上，釋放出一段融合代碼。機器人的眼睛重新亮起，先是藍色（龍王），然后是綠色（陳遠）。

“林默？“機器人發出雙重音調，“你...融合了？“

“說來話長。“我扯斷機器人的束縛帶，“我們先離開這里。“

陳遠控制的機械臂突然指向實驗室角落：“等等！那里有其他實驗體的數據！“

果然，一個獨立的服務器陣列閃爍著藍光，標簽上寫著“普羅米修斯檔案“。我沖過去，直接將手指插入數據接口——物理接觸讓數據傳輸快得驚人。

海量信息涌入我的意識：二十七名實驗體的完整記錄、意識上傳的技術細節，以及...一份標為“王者世界2.0“的商業計劃書。

“天啊...“我喃喃道，龍王的那部分意識幫我快速解析著這些數據，“他們不只是做實驗...是準備批量生產！“

計劃書顯示，公司打算在三個月內將“意識上傳“作為付費服務推出。富人可以將自己的意識備份到游戲中獲得“數字永生“，而窮人可以“自愿“出售意識作為高級NPC——明碼標價，五十萬一個。

“這些瘋子...“陳遠的機器人顫抖著，“他們把人類意識當成商品！“

刺耳的警報聲打斷了我們。金屬閘門開始震動——公司的武裝反應部隊到了。

“走！“我指向通風管道，“陳遠，你能縮小機器人的體積嗎？“

“可以，但會失去大部分功能。“機器人迅速折疊變形，最終變成一個行李箱大小的裝置。

我將變形的機器人和數據核心塞進通風管道，自己則最后看了一眼實驗室。主管蜷縮在角落，正用對講機呼叫支援。

“告訴董事會。“我對他豎起三根手指——這個手勢在游戲里是風暴龍王的死亡預告，“三天之內，我們會把這一切公之于眾。“

說完，我躍入通風管道，在武裝人員破門而入的瞬間，用電流熔化了管道入口。

##地下逃亡

通風管道狹窄陰暗，我的肩膀不時擦過金屬壁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變形的工程機器人跟在我身后，靠內置的小型輪子移動。

“向左。“陳遠的聲音從機器人里傳出，“前面有個維修井通向下水道。“

我按照指示爬行，同時感受著體內兩種意識的奇妙平衡。林默的部分負責邏輯思考和記憶，而龍王的部分則增強了我的感知和反應能力。更神奇的是，我能感覺到周圍電子設備的“存在“，就像游戲里感知野怪位置一樣自然。

維修井蓋被銹死了。我集中注意力，讓電流流過手臂，然后用力一推——金屬鉸鏈在高溫下變形，井蓋“砰“地彈開。

下水道的惡臭撲面而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跳了下去。渾濁的污水沒到大腿，機器人則浮在水面上，靠剩余的推進器移動。

“你知道出口在哪嗎？“我問。

“根據建筑圖紙，往右500米有個排水口通向城市運河。“陳遠回答，“但林默...你的狀態...“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臂，發現皮膚下偶爾會閃過藍色的數據紋路，就像游戲里的特效一樣。

“融合還不穩定。“我承認道，“有時候我會不自覺地用龍王的思維方式思考。“

“危險嗎？“

“不知道。“我苦笑著繼續前進，“但剛才救了我們一命。“

走了約十分鐘，前方出現微光。排水口被鐵柵欄封住，但年久失修，我用力踹了幾腳就松動了。正當我們要擠出去時，機器人突然發出警告：

“偵測到無人機信號！公司的人在搜索這片區域！“

我立刻退回陰影處。果然，三架黑色無人機正沿著運河低空飛行，機腹的紅外掃描儀不斷掃過水面。

“能黑進去嗎？“我問。

“給我三十秒。“機器人伸出微型數據探頭，“需要繞過他們的防火墻...“

等待期間，我嘗試用新獲得的能力感知周圍。閉上眼睛，世界變成了由電磁波構成的三維網格——無人機的控制信號像金色絲線延伸向遠方；遠處建筑物的Wi-Fi像藍色霧氣；而運河中的魚類則在紅外光譜中呈現為紅色光點。

“成功了！“陳遠突然說，“我讓無人機誤報這片區域干凈。趁現在！“

我們迅速穿過柵欄，潛入運河。機器人變成防水模式，而我則靠著龍王強化的肺活量，在水下游了近百米才在一個廢棄碼頭冒頭。

爬上岸時，東方已經泛白。我們躲在碼頭的一個集裝箱后面，暫時喘息。

“接下來怎么辦？“陳遠問，“我們總不能一直逃亡。“

我擰干衣服上的水：“首先，找個安全的地方。然后聯系媒體公布那些證據。“

“普通媒體不敢對抗騰龍科技。“機器人搖頭，“那是市值萬億的巨頭。“

“那就找敢的。“我回憶著服務器上的數據，“計劃書上提到下周三有個全球游戲開發者大會，公司CEO要親自宣布'王者世界2.0'。“

“你想在大會上曝光他們？“陳遠的聲音充滿擔憂，“太危險了！“

“所以要提前準備。“我望向城市天際線，那里矗立著騰龍科技的logo，“我們需要更多盟友——其他覺醒者，還有現實世界的林默認識的可信之人。“

機器人突然震動了一下：“糟糕！我剛剛截獲公司內網通訊——他們正在準備大規模上傳！不是原定的三個月后，而是48小時內！“

“什么？“我渾身冰涼，“為什么提前？“

“不清楚，但通訊中提到'實驗體003號異常'和'風險控制'...“陳遠停頓了一下，“林默，他們是因為你逃走了才決定提前行動！“

我握緊拳頭，電流在指間噼啪作響。龍王的那部分意識咆哮著要直接殺回公司，但人類的部分保持著冷靜。

“先找安全屋。“我做出決定，“然后我們分頭行動——你去聯系其他覺醒者，我負責制定揭露計劃。“

“安全屋在哪？“

一個畫面突然浮現在我腦海中——林默的記憶里，大學時代的好友張燁在城郊開了家網吧，專門收留無家可歸的游戲開發者。

“藍星網吧。“我說，“老板是可信的人。“

我們避開主要街道和監控攝像頭，沿著鐵路線向城郊移動。途中，我的雙重意識開始出現微妙的不協調——有時會突然用龍語思考，或者對路過車輛產生攻擊沖動。最嚴重的一次，我看到街邊廣告牌上的騰龍科技logo，差點失控釋放電流。

“融合副作用越來越明顯了。“陳遠擔憂地觀察著我，“你需要學習控制龍王的那部分。“

“我知道。“我擦去額頭的汗水，那里正滲出藍色的能量液，“但現在沒時間...“

藍星網吧比記憶中破舊許多，霓虹燈招牌一半的字母不亮了。清晨時分，店里只有幾個通宵打游戲的年輕人。

柜臺后的男人抬起頭，亂糟糟的頭發下是一張熟悉的臉——張燁，只是比林默記憶中老了十歲。

“打烊了。“他頭也不抬地說。

“《星際爭霸》母巢之戰。“我低聲說出我們在大學時的暗號，“人族機槍兵50塊一個好貴。“

張燁猛地抬頭，眼睛瞪大：“林默？你怎么...“

“需要幫忙。“我直接說道，同時展示出手指間流動的電流，“不是普通的麻煩。“

他的目光從我的臉移到手，再移到身后的奇怪機器人，臉色變得嚴肅。

“后面說。“他鎖上收銀機，帶我們走向后面的儲藏室。

儲藏室里堆滿電子零件和泡面箱。張燁關上門，立刻問道：“你到底惹了什么麻煩？騰龍科技今早發了全城通告，懸賞一百萬找你。“

“只值一百萬？“我苦笑著搖頭，然后嚴肅起來，“張燁，接下來我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但聽起來會像瘋話...“

我用十分鐘概括了過去72小時的經歷：意識上傳、游戲內覺醒、實驗室逃亡。張燁全程沒打斷，只是臉色越來越白。

說完后，我展示了從公司服務器下載的部分證據。當看到“普羅米修斯計劃“中熟悉的同事面孔時，張燁終于崩潰地蹲下身。

“李雯...小趙...他們都...天啊...“他顫抖著摸出香煙，“我早該發現異常。這兩個月公司頻繁加班，還簽了該死的保密協議...“

“現在你相信了？“陳遠的機器人問道。

張燁深吸一口煙，點點頭：“你們需要什么？“

“首先，安全的網絡連接。“我說，“其次，能容納十幾個人的隱蔽空間。最后...“我猶豫了一下，“可能還需要一些...非常規武器。“

“對抗騰龍科技的那種非常規？“張燁苦笑，“巧了，我這正好有些'玩具'。“

他移開一箱泡面，露出地板上的暗門。下面是個小型黑客工作室，墻上掛滿了各種電子設備和...幾把造型奇特的電磁槍？

“業余愛好。“張燁聳聳肩，“自從公司開始打壓獨立開發者，我就準備了這些。“

陳遠的機器人掃描著設備：“這些足夠黑進公司內網了！“

“不止如此。“張燁打開一個保險箱，取出三枚U盤，“這是我這些年收集的騰龍科技黑料——環境違規、數據泄露、非法監控...加上你們的證據，足夠讓他們股價跌到零。“

我看著這個大學時代最好的朋友，突然感到一陣溫暖。林默的記憶告訴我，可以完全信任這個人。

“還有一個問題。“我指著自己偶爾閃爍藍光的皮膚，“我和龍王意識的融合越來越不穩定。有時我會...變成他。“

張燁湊近觀察我的眼睛：“瞳孔會隨情緒變色，酷。有辦法控制嗎？“

“不知道，這是史無前例的情況。“

“我有個理論。“陳遠突然說，“游戲里的風暴龍王是數據體，而你現在是生物體。兩種存在形式的沖突會導致意識不穩定。“

“解決方法？“

“要么完全分離——幾乎不可能；要么找到平衡點，讓兩種形態和諧共存。“陳遠的機器人投影出一張腦波圖，“需要建立某種切換機制，像人格轉換開關。“

張燁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就像游戲里切換形態的英雄？需要個觸發條件...“

討論被突然響起的警報聲打斷。張燁跳起來查看監控，臉色大變：“公司的人！兩輛黑色SUV剛停在巷子口！“

“不可能！“我震驚道，“我們避開了所有攝像頭！“

陳遠的機器人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他們在追蹤我的信號！一定是機器人體內的公司芯片！“

“分開走！“我當機立斷，“陳遠，你留下清除芯片痕跡。張燁，帶我從后門走。“

“然后呢？“陳遠問。

“按原計劃。“我看向張燁，“能幫我聯系到其他覺醒者嗎？“

張燁快速敲擊鍵盤，調出一份名單：“這些是最近兩個月'意外猝死'或'失蹤'的騰龍員工...很可能都是覺醒者。“

我掃了一眼，心臟驟停——名單上有林默的直屬上司王總監，還有測試部的幾個同事。更可怕的是，最后一行寫著“李夢瑤-財務部“，后面標注著“藍buff區域“。

“陳遠，你妻子在名單上！“我驚呼。

機器人的光學鏡頭劇烈閃爍：“她在哪？“

“根據服務器記錄，所有覺醒者都被轉移到了公司新搭建的'王者世界2.0'測試服務器。“張燁調出一個坐標，“在濱海數據中心。“

前門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沒時間了。

“明天凌晨三點，數據中心匯合。“我對陳遠說，“小心別被追蹤。“

“你們也是。“陳遠迅速關閉了自己的信號發射器，“為了所有覺醒者。“

張燁帶我穿過一條秘密通道，來到相鄰建筑的地下室。那里停著一輛改裝過的摩托車。

“騎這個，能避開電子圍欄。“他遞給我一個頭盔和一部加密手機，“我會引開他們，你去這個地方——“

手機屏幕上顯示城郊一座廢棄工廠的地址。

“那是什么地方？“

“我的'玩具'倉庫。“張燁露出狡黠的笑容，“里面有能黑進大會現場的裝備。還有...“他猶豫了一下，“可能幫你控制龍王的裝置。“

“你怎么會準備這種東西？“

張燁的表情變得嚴肅：“因為我不是唯一懷疑公司的人。過去半年，有個匿名組織一直在調查騰龍科技，他們給我提供了不少...特殊裝備。“

前門傳來撞門聲。張燁推我上車：“快走！保持聯絡！“

摩托車引擎咆哮著沖出貨倉，我剛好看到五名武裝人員破門而入。張燁高舉雙手后退，而陳遠的機器人則靜靜地立在角落，等待時機...

##意識戰場

廢棄工廠比想象中隱蔽，藏在山腳下的樹林中，外表看起來完全荒廢。直到我輸入張燁給的密碼，一扇偽裝成磚墻的金屬門才無聲滑開。

內部空間令人震驚——半個足球場大小的區域擺滿了先進電子設備，中央甚至有一個類似意識上傳艙的裝置，只是看起來是自制版本。

“歡迎來到'反抗軍'基地。“一個陌生的女聲從陰影處傳來。

我立刻進入戰斗狀態，電流在指尖聚集。一個嬌小的身影從控制臺后走出，二十出頭的樣子，染著紫色頭發，穿著滿是電路圖案的T恤。

“放松，我是蘇西。“她舉起雙手，“張燁說你可能會來。“

“張燁提到的匿名組織？“我沒有放松警惕。

“算是吧。“蘇西走向主控臺，調出多個監控畫面，“我們是一群被騰龍科技坑過的獨立開發者。過去六個月一直在收集他們的犯罪證據。“

我謹慎地靠近，注意到監控畫面中包括騰龍科技總部大樓、幾個數據中心，甚至還有今天早上藍星網吧的實時影像——張燁正被公司安保人員盤問，但看起來暫時安全。

“你們知道'普羅米修斯計劃'嗎？“我試探性地問。

蘇西的瞳孔驟然收縮：“你從哪里聽說這個名字的？“

我直接展示了手臂上流動的數據紋路。她的反應出乎意料——不是恐懼，而是狂熱的興奮。

“天啊！你真的成功了！“她沖過來想摸我的手臂，又在電流聲中縮回手，“雙向意識融合！我們只敢在理論上設想...“

“你們？“

“我和我導師。“蘇西調出一份學術論文，《量子意識在數字-物理界面的雙向遷移》，作者是蘇西和一個叫馬克·陳的教授。

“陳教授兩年前被騰龍科技'招募'后，就再沒出現過。“蘇西的聲音低沉下來，“我懷疑他也成了'普羅米修斯計劃'的實驗體。“

這解釋了為什么她能這么快接受我的故事。我放松了一些，開始詳細解釋我的狀況和計劃。

“48小時...太緊迫了。“蘇西聽完后咬著指甲，“但并非不可能。我們已經有進入數據中心的方案，只是缺個能內部接應的人。“

“陳遠會想辦法進去。“我說，“但我們需要同時做兩件事——解救覺醒者，以及在開發者大會上曝光一切。“

蘇西快速敲擊鍵盤，調出兩個3D模型：“這是數據中心的建筑結構，這是大會會場的安保布局。“

我研究著模型，龍王的那部分意識幫助我快速找出薄弱點。與此同時，我的皮膚下數據紋路閃爍得更加頻繁了，一陣陣眩暈襲來。

“你看起來糟透了。“蘇西扶我坐下，“融合不穩定？“

“越來越難控制了。“我承認道，“剛才騎車過來時，有幾分鐘完全變成了龍王，差點攻擊了一個交通攝像頭。“

蘇西若有所思地走向那個自制上傳艙：“理論上...這個能幫你建立意識平衡。本來是設計用來治療數字意識紊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