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蘇牧。”

在黑板上寫下劇組信息后，蘇牧轉身朝臺下眾人微微鞠躬。

“感謝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抽出寶貴的時間來參加《44路公交車》劇組的試鏡工作，這份情誼我會記住的，謝謝大家。”

臺下無人回應，因為大家都知道這是說的場面話，如果不是老師安排，他們壓根不會來參加一不見經傳小導演小劇組的試鏡。

畢竟他們可是京影的天之驕子，未來華娛圈的影帝影后，能讓他們主動試鏡的劇組，至少也得李少虹、姜聞那樣的知名導演。

蘇牧？

沒聽說過。

不過場面話倒底是場面話，虛情假意也好，裝腔作勢也罷，至少讓人聽著很舒心，對蘇牧多了份好感。

因此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聚焦到了蘇牧身上，眼神中逐漸多了份求知欲。

《44路公交車》？

名字很普通，不過到是可以猜出故事一定是發生在公交車上的。

劇情倒是有些像小日子那邊的知名動作愛情片電車癡……類作品。

但有司徒老師把關，在場眾人不認為蘇牧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拍毛片，就算蘇牧敢拍，學院也不會同意。

那這故事到底在講什么？

蘇牧雙手撐在講臺上，望著臺下求知欲爆棚的眾人，直接解釋道。

“《44路公交車》是一場悲劇，一場因為人性冷漠而釀成的慘禍，劇本就在我剛剛做的椅子上，故事大致劇情我就不講了，大家等下看完劇本就明白了。

現在重點來講講你們要面試的角色，一共有四位，女司機小唯，熱心男青年，以及兩名殘暴的劫匪。

首先是女司機小唯，她要溫柔體貼，樂于助人，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濃郁活力，這么說你們可能有些難以理解。

下面我直接給你們圈定一個范圍，小唯開著公交車，路上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乘客，笑著上前幫忙。

臺詞你們自己設計，但你們要表演出小唯的活力，以及體貼溫柔的氣質。

女同學扮演小唯，麻煩在場男同學扮演一下旅途中的乘客，給你們10分鐘時間準備，計時開始，大家隨意討論。”

蘇牧并未給出故事主線，而是從之前的角色模擬訓練中隨意挑了個片段。

這種提供特定場景的試鏡，在選取角色的過程中極其常見，例如圈內知名導演墨鏡王，就非常喜歡這樣選角。

但蘇牧可比他厚道的多了，不僅給出了特定場景，還把演員需要刻畫的角色形象，提前講清楚了，相當開卷考試。

墨鏡王不一樣，他只會給一個場景，然后說幾個字，就讓演員即興發揮，變著花樣折磨演員，力求演員達到自己所想……

就很像蘇牧導演模擬時最初的狀態，腦海中知道自己要拍什么畫面，知道角色要表現出什么氣質，但就是形容不出來那種效果，就只能讓演員自己悟。

純屬就是因為表達能力太弱，溝通困難，所以電影才拍得慢，恨不得拍一部電影，拖死好幾個投資商，怪不得能和程龍并稱“娛樂圈終結者”呢！

一個終結投資商，一個終結品牌方，惹上他們破產清算還是輕的，嚴重一點端上公家飯碗都有可能。

蘇牧話音剛落，眼前這群大一大二的表演系學生立刻主動分成幾個小組圍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討論著。

蘇牧則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開始和司徒老師討論起后續安排，并將手中的劇本，分發到每個小組。

很快，10分鐘一晃而過。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其中一小組成員徑直走到講臺前。

男生們搬了十多個椅子擺成兩排，作為公交車車上的座位，其中有個蘇牧熟悉的面孔，正是插刀教杜純。

將椅子擺好，男生們退至一旁，一名蘇牧不認識的女生沖他揮了揮手。

“可以開始了嗎？”

“我來打板，說開始后，你們就可以隨意進行表演了。”

“OK。”

女生點了點頭，蘇牧也沒讓她多等，站起身來舉起雙手。

“我宣布《44路公交車》女主角試鏡，現在正式開始！”

啪！

雙手拍在一起傳出清脆的聲響，女孩迅速進入狀態，仿佛眼前有扇門，手中拿著鑰匙將門打開，坐上副駕駛位。

伸手將車門關上，女生打火成功，雙手微向前傾，就像握著方向盤一樣。

大概十多秒后，杜純出場，站在兩排座椅旁不遠處賣力揮手。

女生似乎注意到了他，微微向右打方向盤，右腳輕輕一踏，仿佛踩到了剎車，將公交車停下，笑著對杜純招了招手。

“快上來吧！”

“誒！”

杜純面帶笑意快步上車，掏錢買票后，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似乎和女生很熟的樣子，聊著天。

“小唯，今天又是你的早班啊？”

“本來是婷婷姐的早班，但她家里臨時有事，我尋思著大家都是同事，這不是幫她頂個班嗎？”

“那你可真心善。”

很顯然這倆人看過劇本，設計的對話都是按照劇本背景來的，雖然蘇牧看著有些尷尬，但對大一新生來說已經合格了。

特別是無實物表演，換個沒接觸演員訓練的新人來，真不見得能放開了演。

而后女生操作方向盤和剎車再次停車，上來兩名乘客，又是同樣的套路，反復夸獎女生心善溫柔，似乎想將女生體貼，樂于助人的形象印在觀眾腦海中。

這種塑造人物形象的做法，雖然直接，但對蘇牧來說卻有些刻意，伸手打斷了講臺上幾人的表演。

“咔，可以了。”

女生聞言立即停下表演，和杜純幾人一起鞠躬下臺。

用筆在草稿紙上畫出表格，蘇牧詢問了一下那女生的姓名，寫下評價和分數，然后將其遞給身旁的司徒兆鐓、胡噯名。

“下一位！”

趁著兩位老師打分的間隙，蘇牧朝背后正在準備的女學生們招了招手。

但一連十多位女學生，包括姚大嘴在內，都沒有讓蘇牧眼前一亮的表演，大部分都還停留在最表層，習慣性用對話去刻畫角色形象，而不是肢體語言和行為細節。

直到陜西老鄉苗圃登臺，蘇牧這才知道為什么98屆表演系本科班，就她一個人在圈子里混出了名堂。

四小青衣。

果真名不虛傳！

苗圃的表演很自然很流暢，刻畫人物形象的時候，雖說也用對話形式，但更多的卻是肢體語言。

同樣是刻畫女司機小唯熱情、溫柔，其他人在表演的時候都是口口相傳，企圖在言語中刻畫出小唯的形象，但這種形象卻是空中樓閣，站不住跟腳的。

而苗圃不一樣，她會設計細節，例如在乘客上車的時候，她會熱情與乘客攀談，問好乘客的去處，告訴他們什么時候下車，還特意設計了一位老人上車的場景。

又是扶老人就坐，又是幫忙提包裹，還考慮到老人暈車的問題，特意開窗透氣，全程笑容滿面，讓人一看就知道是位熱情活力，溫柔體貼的女人。

算是迄今為止，蘇牧見過最好的表演，要不是她身上無時無刻不散發著一股英氣，有些不符合小唯身上的溫潤氣質，蘇牧都想直接拍板定下這角色了。

待所有女生試鏡完，蘇牧并沒有第一時間宣布試鏡結果，而是立即組織了熱心男青年，殘暴劫匪的試鏡工作。

沒人不耐煩，因為趁著女生試鏡的這段時間，現場眾人幾乎全都看過《44路公交車》的劇本了。

剛開始他們不以為意，不覺得蘇牧一初出茅廬的小導演能寫出什么好劇本，直到看完劇本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劇本之精彩，令人拍案叫絕，比他們欣賞過的往屆導演系學長拍的短片還要出彩，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再加上司徒老師和學院的大力支持，搞不好這短片要去參加歐洲三大電影節，再不濟也能參加國內電影節。

哪怕是大三大四已經成名的學生，都不敢忽視眼前的機會，就更別說他們這群剛入學沒多久的“菜鳥”了。

但凡短片獲獎，他們不得起飛啊！

那光景想想就令人激動，現場眾人內心不由感到一陣火熱，發誓一定要把握住機會，將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給蘇牧，哪怕最后沒爭取到角色，也要給蘇牧留下個好印象。

寫出這劇本的人，能是庸才嗎？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不出意外的話，未來華語導演界必定有蘇牧的一席之地，如今留下好印象，到時候蘇牧要是能拉他們一把。

那場景，漬漬漬……

哪怕最后蘇牧沒混出名堂，他們也不虧，而對混娛樂圈的人來說。

不虧就是大賺！

現場眾人在想什么，蘇牧并不知曉，現在的他正微皺眉頭看著臺上表演。

已經面試10多位同學了，他還沒有找到適合男青年和劫匪的人。

杜純？

演技可以，形象也還行，但體態壯碩，不適合出演男青年，散發的那股陽剛之氣，充滿性張力，如果能留一頭長發，再留點胡須，倒是可以出演劫匪。

不過蘇牧不太喜歡他這個人，雖說如今插刀教事件還沒發生。

楊志剛？

柔弱的奶油小生形象，倒是挺適合出演男青年的，看著就挺虛弱的，但演技略顯稚嫩，感覺有些壓不住角色，只能待定。

倒是凌瀟肅這位之前蘇牧一眼相中的劫匪表現得還算不錯，不過這位一心想演男青年，蘇牧得琢磨琢磨怎么改變他的想法。

一場試鏡，前后進行了接近三個小時，胡噯民帶來的40多名學生里，蘇牧只相中了三位，苗圃、楊志剛、凌瀟肅。

和胡噯民老師通了個氣，又和現場同學留了個聯系方式，方便到時候通知他們，便將他們全打發走了。

同學們也不氣餒，畢竟乾坤未定，你我都是黑馬嘛，恭恭敬敬的把禮貌做足，準備返回教室上課。

“怎么？沒一個看上眼的？”司徒兆鐓看了眼略顯沉默的蘇牧，笑著問道。

蘇牧搖頭輕笑，貪心回應，“倒也不是，只是我想看看后面還有沒有更好的，老師，你可以通知其他人繼續來試鏡了。”

“行。”

司徒兆鐓笑著點了點頭，掏出手機給隔壁攝影系、化妝進修班老師打去了電話，又讓胡噯民通知了一下目前還在校的大三大四表演系學生。

沒過一會兒，試鏡廳外再次傳來嘈雜聲，緊接著就看到一名中年男子推門而入，身后還有數十位青年學生，邊走邊笑著打招呼。

“司徒老師，我們來捧場了。”

“是向明啊，快來快來，各位同學趕緊進來吧。”

司徒兆鐓笑著拍了拍95年留校任教的攝影系導師高向明的肩膀，拉著他坐下，旋即望向蘇牧介紹道。

“這位是攝影系的高老師，這是我們導演系98屆學生蘇牧，也是今天這部短片的導演，等下面試工作全由他負責。”

“高老師好。”

蘇牧微微鞠躬，打了聲招呼，高向明則有些驚訝看著蘇牧，98屆？那豈不是才大二，大二就當導演了？還被司徒老師這么看重，前途一片光明啊，于是笑道。

“蘇牧同學，你好。”

兩人打完招呼后落座，蘇牧又像剛才面試表演系學生一樣，和攝影系，以及幾位化妝進修班學生講了一下《44路公交車》的大致情況，也就展開了試鏡。

劇組幕后工作人員的試鏡，相較演員來說要輕松不少，主要是蘇牧問，學生答，就和社會上找工作參加面試差不多。

但司徒兆鐓和高向明就有些震驚了，因為他們發現，蘇牧不僅懂攝影，就像是深耕攝影界數十年的資深攝影師，什么拍攝手法都懂一些，還特么會化妝！

這對嗎？

司徒兆鐓就像第一天認識蘇牧一樣，臉上滿是難以置信，不知道這位學生到底還有多少秘密等待自己發掘。

高向明就更別提了，望向蘇牧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塊未經雕琢的翡玉似的。

要不是司徒老師還在身邊，他都要動手把蘇牧拐回攝影系了。

天生當攝影師的料啊！

他已經做好決定了，回去就和院長說，務必要把蘇牧調到他們攝影系，就不信同為攝影系出身的院長能忍住這誘惑。

蘇牧并不知道兩位老師的心思，他對高向明老師帶來這群攝影系大三學長非常滿意，或許實踐基礎差點，但理論絕對沒問題，甚至還能給蘇牧很多啟發。

這讓蘇牧感到非常驚喜，當下大手一揮，將高老師帶來的10多名學生全部錄取了，內心更有些驚嘆。

攝影系不愧是京影的王牌專業，看來導演系想奪回正統，任重而道遠啊！

殊不知這群攝影系大三學生也是這樣想的，我尼瑪，導演系這是哪來的變態？怎么特么什么都會啊？

這還有王法嗎？

一向恃才傲物的他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化妝進修班學生同樣如此，突然感覺自己這一年白學了，都快被蘇牧問自閉了，心中之前那股優越感，頓時蕩然無存。

和現場眾人留了個電話，方便開工的時候通知他們，今天上午的試鏡也就到此為止了，將試鏡廳收拾好，蘇牧原本還想請幾位老師吃個便飯，突然想到囊中羞澀，僅剩兩百多塊，話到嘴邊頓時改口。

“司徒老師、胡老師、高老師，今天辛苦您們了，等我這短片拍出來，一定請您們吃飯。”

司徒兆鐓笑著擺了擺手，“好，那就這么說定了，這頓飯我可一直記得，今天就先讓老師我請你到教師食堂吃一頓吧！”

“……管夠嗎？”

“哈哈哈，你這小猴頭，管夠管夠。”司徒兆鐓忍不住搖頭失笑。

“好嘞，我可還沒嘗過教師食堂的味道呢！”蘇牧咧嘴傻笑。

高向明和胡噯民則在一旁笑了笑沒說話，但都看出了司徒老師對蘇牧的“溺愛”，可轉念一想，他們攝影系/表演系要是也有這么好苗子，絕對會比司徒老師更加“溺愛”。

就在幾人準備出門吃飯的時候，試鏡廳門口突然響起了敲門聲，緊接著一道清脆悅耳的嗓音傳入蘇牧耳中。

“老師您好，請問這里是《44路公交車》的試鏡廳嗎？”

蘇牧本能回頭。

就看見一穿著白色針織衫，套著卡其色外套，唇紅齒白，臉上稍微有些嬰兒肥的漂亮妹子正笑著朝試鏡廳里探頭。

蘇牧微微有些楞神，因為他認出了眼前這位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