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的熱反應消退了。你挺過了這一關，安瑞先生。”
格蕾像是某種游戲機一樣發布了關于這場戰斗的最后播報，無論是安瑞還是修格斯都松了一口氣。修格斯開玩笑道：
“說實話，還挺擔心它們一股腦沖下來玩命的。雖然到了菌絲腐土層，這里已經到處都是菌網，但還是擔心它們藏了什么魔法，把我們全都給活埋了。”
“你可盼點好的吧。”
安瑞一邊說著，一邊認認真真地將那朵蘑菇種在了一團土史萊姆上。
“話說回來，你又在做什么啊？”
修格斯湊上來，好奇地問道。
“蘑菇還用你種嗎？這里可到處都是。想要的話，我隨便在墻上開個口，明天它們都能長進來。”
“不一樣，不是為了吃。”
安瑞看著那朵蘑菇的根系緩緩扎進土史萊姆當中，似乎是適應了新的環境，總算松了口氣，解釋道。
“我現在逐漸理解菌網里面的精神世界究竟是什么情況了。”
“嗯哼？不就是蘑菇集群的精神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精神體？”
修格斯問道。
“絕對不一樣。”
安瑞苦笑道。
“我算是明白為什么這些蘑菇會有【回菇性原理】這種奇怪的技能了。它們很可能本來根本不是蘑菇，而是地下九層的原住民！”
“？？”
修格斯腦門上升起兩個問號，溫蒂妮也歪了歪頭。但現場當中反應最大的無疑是格蕾，直接一個猛抬頭，顯示屏上的綠光都切換成了紅光。
“你先冷靜一點，格蕾。”
安瑞拍了拍格蕾，接著說道。
“我們原先一直以為，地下人類在那次大崩塌中被滅絕了。但現在想來，能發展出這么先進文明的古人類，怎么會束手就擒呢？”
“他們似乎把所有人的精神都下載到了蘑菇當中，躲在地下，躲過了大崩塌和后續的惡魔災難。”
“他們在蘑菇精神世界當中代代相傳，直到今日，恐怕就是在等什么時候環境正常了，就破土而出，從蘑菇變回人，重新建造文明吧。”
“他們連接起來的精神簡直浩瀚無匹，我拿他們沒辦法。但是，如果有一個單獨生長在外面的個體的話，嘿嘿……”
安瑞解釋完，卻發現在場的所有人（魔物）都陷入了沉默，居然沒有一個人說話，弄得安瑞有些疑惑。
“你們怎么不說話？是我解釋的不清楚嗎？”
“不，我來解釋一下大家的意思吧。”
溫蒂妮冷靜地飄了出來，不急不緩地說道。她一點也不在意，因為這件事確實也只和她沒關系。
“修格斯現在一定在想，那些可都是你的同族，你會不會把他們釋放出來。雖然你能找到同族它很開心，但這也意味著你會真正成為一個勢力的主人，和修格斯分道揚鑣。”
“不要隨便揣測別人的意思啊！”
被戳穿心思的修格斯惱羞成怒地大喊著。溫蒂妮沒有管它，自顧自地扭過頭去，但安瑞莫名其妙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得意。
這家伙，好像覺醒了什么不得了的屬性。
“相較之下，格蕾的想法就很好猜了。地下人應該是格蕾和其它市政人偶的創造者吧？格蕾自然是想要將他們全都——”
“不是的。”
格蕾的突然打斷讓溫蒂妮有些驚愕。格蕾搖了搖頭，像是鼓起了勇氣一般向安瑞低頭說道。
“請您……一定忍耐，先不要將他們釋放出來，在您抵達市政中心之前。”
“？？”
這下輪到溫蒂妮頭頂冒出問號了，她疑惑地問道：“為什么，他們不是你的創造者嗎？難道說……”
雖然和溫蒂妮沒有精神連接，但看溫蒂妮的樣子，安瑞覺得她已經在腦子里把人偶受辱，禁忌感情這些東西想了一個遍了，于是咳嗽打斷了溫蒂妮。
“如果他們回歸，地下九層只會迎來相同的毀滅命運，這是市政中樞千年前最后的計算成果。”
格蕾神色堅定了一點，下定了某種決心，對安瑞說道。
“現在，您是唯一的人類，從程序上來說，也是我唯一的主人，我可以將千年前的事情告訴您。”
——
人偶工廠的流水線已經徹底停產，格蕾從成品區出來，看到的世界已經與地獄無異。
這座輝煌的城市在短短一個月之內塌陷了上千米。下沉得越深，惡魔力量的侵蝕就越嚴重。
市政中樞人偶彌思亞率領市政人偶們堵住了惡魔之門，在異界與惡魔殊死搏斗。但戰斗的結果已經可以通過現狀看出來了。
感染了惡魔數據的人偶正在街道上肆意殺戮，充滿美感的軀體淪為耳膜肆虐的幫兇。格蕾本能地想要沖出去保護人類，卻被身后的數據線拽住了。
一股強大而溫柔的精神侵入了格蕾的意識當中，彌思亞的聲音在她的心頭響起。她從沒聽過彌思亞的聲音，但本能地知道是她。
“格蕾，市政中樞感染了惡魔數據，我們已經不再能抵抗惡魔。這是能夠將我格式化的魔晶，帶上它，來到市政中心，替代我。”
“等到出現了你覺得值得托付的人類，再為他啟動這座城市。”
說完這句話，地下九層再度塌陷，格蕾也被落下的金屬結構死死壓住。不知道過了多久，等格蕾從廢墟當中爬出來的時候，地下九層已經變成了只有黃沙和廢墟的模樣。
當然，還埋滿了上古科技，引來了一批又一批冒險者大肆掠奪和挖掘。把這里弄得一團糟之后，在惡魔力量的又一次外泄中離開。
只留下格蕾，拼盡全力活了下來，一點點收拾著城市，期待著終有一天，這座城市能再度醒來。
——
“既然這樣，你不更應該希望安瑞解放那些蘑菇人嗎？”
溫蒂妮疑惑地問道。不過她的情緒很快變得有些揶揄。
“難道你覺得，安瑞還不是值得托付的人類？”
“不是這樣的。”
格蕾連忙搖頭。
“當，當然，我希望這座城市能重新活過來。但是，他們只會導致惡魔力量的再一次肆虐，人類已經兩次導向這個結果了。”
溫蒂妮愣了愣，安瑞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無論是千年前城市陷落，還是后來惡魔力量的再一次泄露，都是由于人類毫無顧忌的掠奪。
如果現在將那些蘑菇人解放出來，他們把持了力量，一定會重復過去的慘劇，不知停歇地掠奪擴張，直到再一次迎來毀滅。
“我明白了。我會搭建起一個能制衡人類掠奪的生態的。這不是很巧嗎，我和修格斯規劃好的未來就是這樣的。”
安瑞笑了笑，握住了格蕾的手。修格斯也爬到了安瑞和格蕾的身上，安慰地拍了拍格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