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在看到這男子的瞬間，寧淵便隱隱有種察覺。
‘也是個謹慎的。’
不同于謝靈煜這等世家子弟，出身顯赫簡直是掛在了身上，讓人一眼便能知道。
眼前的趙子懷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背景的人，倒像是個郁郁不得志的散修。
也不知他是怎么和謝靈煜互認同道的，莫不是不打不相識。
趙子懷再度開口：“紀道友使槍又使弓，這倒是少見。”
說少見其實是委婉了，只有凡俗中的將士，會又練槍，又練弓。
修仙者大多不修器藝，專注于道法。
選擇修器藝的，也只會選擇一樣，貪多沒什么用處不說，反而會嚴重限制自己的修行。
大家時間寶貴，若是不爭取在六十歲之前修到煉氣圓滿。
心氣，身體兩衰之下，本就艱難的筑基生死關，就更是難渡了。
寧淵：“趙道友誤會了，此槍乃是我斬殺敵人所得，見其不凡，就帶在了身上。”
趙子懷點了點頭，他認認真真的打量了一遍這把銀色長槍，目光中透出一絲火熱。
“不瞞道友，在下從小便好使槍，可至今未得什么心儀的兵器，不知道友可否割愛。”
此話一出，寧淵有些訝異了。
‘莫非當真是不受看重到了這個地步。’
不說出身宗室，就算是一些煉氣小族，怕也不至于吝嗇一把兵器。
謝靈煜站在旁邊，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什么。
謝靈靈也是訝異，她情緒顯于面上，根本瞞不住人。
謝靈煜眼神一瞪，這女子便縮了縮頭，眼觀鼻，鼻觀心了。
這兄妹二人的動作全程在趙子懷眼中，可他卻不以為意，反而灑脫的笑了一笑。
“謝兄何必如此，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
“在下會出現在此，本身不就說明了很多東西嗎。”
謝靈煜聽到這話，面上表情終于是崩不住了，極為尷尬。
趙子懷搖了搖頭，看向了寧淵。
“也不怕紀道友所知，所謂出身宗室，不過是扯扯大旗罷了。”
“在下乃是婢女所生，本不應該來到這世間，但家母舍不得，就連夜逃離了家中，藏身于農戶之間，生下了我。”
說到這里，他嗤笑了一聲。
“可這怎么可能呢，一個凡人，怎么可能在一群修仙者的眼皮子底下跑掉。”
“母親生下我之后，一手將我帶大，在七歲那年，族中來人，要將我帶回去，母親不愿我回到那個地方。”
他停頓了一下，用一種莫名的語氣說道：
“我還記得，她跪在地上，抱住那個修士的腿，痛哭流涕，哀求他不要將我帶走。”
“可他怎么會在乎，覺得這農婦煩了，隨手掐了一道法術，頃刻便將她變成了一個火人。”
“我的母親，就這樣，在我面前被活活燒死。”
趙子懷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木盒。
“后來，我回到那道高墻里，聽聞我父親在我回來前一年成就了筑基，但我從未見過他，也不想見到他。”
“說起來，那個修士也是個廢物，這么多年，我都修到煉氣三層了，他還在煉氣三層，給那些大人當狗，也求不來一道靈氣。”
“見他可憐，我就殺了他，盜出了一個物件，一路逃到這里。”
他還有些話是沒說的，煉氣三層的修為，在筑基眼里和當年他的母親又有什么本質區別。
能殺人，盜寶之后揚長而去，恐怕也是被默許的。
這個道理，在場幾人心知肚明，可誰都沒有點破。
趙子懷：“在下雖然身世坎坷，但在那個地方生活了九年，見識還是有的，紀道友這把槍是個好法器。”
這膚色黝黑的男子揭開木盒，只見其中是靜止的清水，剛好將木盒充滿。
有一道乳白色的流光在其中歡快游動。
謝靈煜見到這東西，驚訝到：“先天一炁。”
“在下身無外物，只有這算是個好東西，只是來路不正，還望道友莫要介意。”
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他打算用這東西換取寧淵手里的銀槍。
“如道友所見，此物乃是晉升煉氣中期所需的靈氣，不知多少人苦求不得。”
“這先天一炁，最大的特點，就是不管道友修的是哪一個道統，只要不是正氣，都可以憑此進入煉氣中期。”
“且與血氣不同，它并沒有道途斷絕的隱患，若是尋不到本道統的靈氣，這先天一炁算是最好的選擇了。”
謝靈煜在一旁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寧淵沒有想到，文輝一生苦尋的東西，如今就擺在自己面前。
但他對此沒有任何的心動，緩緩說道：“多謝道友，但紀某并不需要。”
沒有別的原因，寧淵拒絕，不是因為他有信心可以得到本道統的靈氣，他迄今為止，連自己修的具體是哪個道統都沒搞清楚。
他之所以拒絕，其實就是單純的不敢用而已。
憑他的謹慎，不認識的東西，縱使是別人吹的天花亂墜，他也不會貿然使用的。
特別還是靈氣，若是當真被暗下了手腳，鬼知道會有什么后果。
就算退一萬步來說，這兩人真的沒一句假話。
可這道靈氣按趙子懷所言，來路不正，偷盜之名無關緊要，就怕是被高修暗中施了手段，他自己也察覺不出來。
寧淵以己度人，若是自己與趙子懷易位而處，自己肯定是不敢用，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他換出去，得到一件對自己有用的物品。
誠然，趙子懷可能并沒有考慮到這一層，但無論他有沒有，寧淵都當他是有了。
趙子懷見寧淵拒絕的如此干脆，微微一嘆。
“看來道友家中已經準備好靈氣了，倒是我欠考慮。”
按常理來說，這也是應該的，靈氣本就為世家所壟斷，為自家子弟準備一份并不難。
只是靈氣畢竟貴重，現在又身處魔宗。
紀姓還只是葉家從屬，并不一定就給了一份靈氣，讓寧淵隨身攜帶。
趙子懷賭的是，寧淵會想得到一份先天一炁，保證道途不斷。
畢竟乾玄宗內風云詭譎，靈氣可不是入門就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