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的人還在討論著昭華的歸處，昭華已經受不了退出來，呼吸外面新鮮的空氣了。

“公主，您怎么一點不著急呢？”葉熙之看不懂昭華了。

昭華道：“你覺得，本公主有得選嗎？”

“或許可以讓宗室女出嫁呢？古往今來，非皇帝的女兒遠去和親的也不少，您干嘛就這樣認命呢？”

“可是北戎已經指名道姓，我們大昭是輸了的那個，有些事情，在戰場上打不贏，那么就永遠都贏不了了。”

說完，昭華貼近葉熙之，直勾勾地盯著她的眼睛問:“沈冉，你可從未告訴過本公主，北戎會點名道姓地要讓本公主去和親。”

昭華的眼睛里閃爍著危險的光芒，葉熙之下意識地想要躲避:“書里并沒有寫這個，你知道的，故事嘛，總是有詳略的，書的開篇就是你去和親，陸京墨去救你，中途結識女主的故事。”

“真的嗎？”昭華還是不太相信。

葉熙之忙不迭點頭:“你只是個存在感強的惡毒女配，又不是女主，前期沒你什么戲份，陸京墨認識女主后就發現，自己和她同樣成熟穩重旗鼓相當，自然而然地就喜歡上了她，而你對他而言，只是一個從前教導過的學生而已。”

若是從前，昭華確實可以很有自信地反駁她，可現在，昭華也不確定了。

無論是和親還是陸京墨，她都沒辦法胸有成竹地認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葉熙之看她神色落寞，又添油加醋道:“公主，書里寫了，陸京墨自己主導了你去和親的事情，或許，你從未看清過他呢？”

“可我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你說的什么紙片人，在這個世界里，我能感知到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不需要你來告訴我！”

昭華拂袖而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惱羞成怒。

北戎使臣和大昭和談的事情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只是昭華這個當事人卻無法參與，更遑論是葉熙之。

所以他們談判的過程具體發生了什么，葉熙之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皇帝的圣旨很快就下達，要讓昭華去和親。

終于塵埃落定，故事的劇情推動到了原書的開篇。

“昭華，你就要出嫁了，本宮來為你添嫁妝。”第一個前來道賀的，是賢妃。

“賢娘娘很高興吧？”昭華懨懨地問，完全沒有平日里意氣風發的模樣。

賢妃只覺得暢快：“這是自然，不枉費本宮收買陸大人，敬華不用去北戎那種地方，本宮高興得很。”

別人家的妃子，要么是被比自己更高品階的妃子壓著，要么就是被皇后壓著，唯有她，被昭華一個公主壓著，這讓她怎么能忍？

“你說什么？”昭華聽見陸京墨的名字才有了人的反應：“什么叫你收買了陸京墨？”

賢妃勾唇，笑道：“你以為陛下這樣寵愛你，為何還會送你去和親？當然是因為陸京墨陸大人了，昭華，你一向眼光不好，也看不準人心，偏偏還愛自以為是，今日這般，便是你的下場。”

“母妃，你……”跟賢妃一起來的瑞王看著賢妃突然流露出的反派行徑，不由得驚呆了。

葉熙之看見昭華下意識抓住了美人榻的椅背，瞳孔皺縮，愣了半晌就沖了出去。

“公主！”葉熙之沒工夫去管賢妃，只能先去追昭華。

轉眼就是入冬，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小雪，葉熙之就這樣頂著越來越大的雪奔到了陸京墨家里。

一路上，昭華摔了好幾個跟頭，葉熙之想要去扶她勸她，也通通都被她推開了。

“公主！”

昭華又一次摔倒，回家的陸京墨剛好看到這一幕，忙解了自己的披風給她。

“公主，您先起來。”

“陸京墨，我問你，讓我去和親這件事，你到底有沒有參與？”昭華反抓住陸京墨，不肯起身。

昭華眼神里寫滿了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的欲望，陸京墨卻不敢去看。

偏過頭去，陸京墨強行將人拉起來，道：“公主，有些事，不必言明。”

昭華哽咽道：“好，我不問，那么陸京墨，我問你，這么些年以來，你可有喜歡過我，哪怕僅僅只有一分一毫……”

昭華試圖去拉陸京墨，卻被他后退著躲開。

大抵是沉溺在悲傷中的人總會忽略很多細節，在場的人當中，只有葉熙之看到了躲避昭華時他捏緊的拳頭。

陸京墨在隱忍。

可說出的話卻很傷人：“臣對公主，從來都只有君臣之情，師徒之誼，別無他想。”

“若是別無他想，你為何不敢看我？”昭華不相信。

陸京墨眼睛已經紅了，他不敢轉身，更不敢去看昭華。

他很怕自己這一轉身，就會不管不顧地帶著昭華逃婚。

捏緊了拳頭，陸京墨“噗通”一聲跪在了昭華面前。

這一跪，不僅昭華嚇到了，葉熙之也嚇到了。

書里的陸京墨是個天之驕子，面對昭華這個刁蠻任性的公主，從來都只是躬身揖禮，這一跪，其中的意味實在是太多了。

葉熙之聽見陸京墨說：“公主，臣因為您多年未娶直至如今，也因為您，從未有人敢上門為臣說親，如今公主要出嫁北戎，臣在此懇請公主，放過臣。”

放過。

好嚴重的一個字眼。

昭華終于忍不住落下淚來：“陸京墨，本公主問你，在你眼中，本公主到底算什么？”

“臣祝公主此去北戎，幸福康樂，夫妻恩愛，一生無憂。”陸京墨答非所問，昭華也不想再問了。

已經這樣了，知道或是不知道，已經沒有區別了。

解下陸京墨的披風，昭華將它仍在了地上。

她說：“昭華也謝過這些年先生的教導，此去經年，昭華也祝先生早日覓得佳偶，兒孫滿堂，幸福安康。昭華一定謹記先生的教誨，做好一個合格的太子妃，一個合格的……和親公主。”

分手就是這樣的，不是在下雨天就是在下雪天，尤其是在小說的世界。

葉熙之默默地跟在昭華身后，走回了鳳鳴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