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還是被她竊取到了權能。”

‘竊取’…不大對勁，伊爾麗絲最賭的一步棋，便是林格能夠冒險闖入儀式，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抽取魔王的部分權能，這對他的品格要求極高。

但凡出現一點怯懦，恐怕就失敗了，但林格還是成功了，于是他成為了帝國的宰相。

這位傳奇女皇精準的抓住了魔王‘緊張’的瞬間，然后像一只調皮的蚊子，在她身上吸了口血，成功晉升了魔王而非原初術士。

這不屬于原初之理，號令天體是魔王專屬的權能。

太陽照耀大地，巫妖領主發出了痛苦的哀嚎，他并不懼怕陽光，但那是靈魂烈焰，將他焚燒殆盡。

矮人王雙腿一軟，癱跪在地上，隨后發出了無聲的狂笑。

他賭對了，他賭對了！

夜梟集體墜落，被那太陽燒穿了羽翼，泰坦在天外更加努力的攀爬月亮。

而半獸，則被無情的抹掉了半數。

立于帝國邊境天空之上，那是一位真正的魔王。

新王降生！

她沒有開口，也不需要說什么。

但有些種族知道，自己有麻煩了。

巫妖在第一時間退入地下，咒罵血魔騙局的同時瑟瑟發抖，龍王詫異地昂首，雙目驚恐的望向某個方向，宛如一尊固體雕塑。

人類的尸體綻放出耀眼的光芒，將所有企圖褻瀆尸體的翼魔與地精燒成焦炭。

變形者狂歡，那并非原初術士，她不是原初術士！他們有資格成為魔王的仆從了！

這太陽燒穿了所有膽敢斬向人類的種族，人類的魔王誕生了，她是自私之王，又是憐憫之王。

“……”

可只有少數人知道，這位新王的壽命只有短暫的一分鐘。

伊爾麗絲強忍著靈魂不斷被分解的痛楚，她艱難地抬起了手臂，九座通天的高塔徹底界定了人類帝國的邊境線，永恒城從天而降，落在寂靜城中央。

她太自私了。

每一位魔王戴上冠冕后的第一件事，必然是與自身族群切割。

但她不愿，她不舍。

她依舊是人類，也永遠只能是人類。

以人類的身份而生，又因人類而死。

在完成了自私之舉后，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那不是華麗的寢宮，也不是魔王的居所，而是她第一次滿懷希望的，訴說未來時的房間。

“奧哈拉。”

“！？”

被召喚的奧哈拉呆在原地，她已經通過那太陽，得知了她的所作所為。

“魔王是無私的，但我不同，嘿嘿。”她笑著，坐到了那張她最喜歡在上面沉思的椅子上，“我又贏了她一次，什么嘛，她也并非無法戰勝。”

“陛下……”

奧哈拉來到了她身前，她恍惚地望著眼前，曾與自己形影不離的陛下。

彼時她還是公主，繞著一根粗壯的樹無意義的奔跑，她問：“您在跑什么？”

她答：“我在追自己。”

“陛下…您追到了嗎？”

“嗯，我追了好遠……”

“嗚——”

奧哈拉哽咽了，她意識到了什么，她捧起陛下的手，抖個不停。

“奧哈拉，所有人都在追自己，每次回頭，也都能看見過去在追自己，我呀，從識字那天起就很自信。”

“您…做到了……”

“不，遠沒有。”伊爾麗絲抬起手，想要摸摸奧哈拉，卻怎么也感受不到，“你說過，我的眼睛很漂亮，抱歉，我把它弄壞了。”

“嗚——陛下。”

“嗯，我在。”

“……”

她變得半透明了，仿佛正在消逝，那太陽也是，可天沒有暗。

群星的光芒穿越時空，將午夜映成白晝。

“奧哈拉，可能有些晚了……”

伊爾麗絲抬起手，她摸索著，將手放在了奧哈拉頭頂，“從今天開始，你是女皇了，人類不再有雙王，我們都自由啦，至于你的位置，交給他吧，他能勝任，若他執意挑戰，要幫他，要支持他。”

“嗚，是——”

奧哈拉泣不成聲，她的摯友，她的君主正在她眼前漸漸消失，她們再也不能徹夜暢談帝國未來，再也不能一同繪制地圖，并互相嘲諷對方的線畫的不直。

短暫又漫長的記憶，仿佛是一生，又仿佛轉瞬即逝。

軍隊建起，揮手間五十萬鐵騎碾過亡靈，劍圣蕩平阻礙，斬落主宰頭顱。

她從未如此嚴肅，所有人都知道她劍之所指便是未來。

“人類加入戰爭，我們必將勝利！”

那聲音至今回蕩不止，驅散了所有陰霾，至今都在振奮人心！

“人類必勝！”“人類必勝！”

戰吼就在耳邊，屠巨龍、斬巫妖，讓萬族臣服，誅泰坦、滅海妖，使天地換色。

“……”

奧哈拉低著頭，接受了最后的敕封。

她不敢抬眼，可淚早已決堤。

因魔王之死，自星空深處發出一聲哀嘆。

最后，她向她深愛的人類發出了無言的訣別。

“……”

她走向了虛無，回歸原初的懷抱，那里有人在等她。

“陛下，您的騎士，洛根·懷爾斯將繼續伴您身側，直至永恒。”

“嗯，走吧。……等等。”

她最后回眸，為全人類獻上一吻。

……

“哪怕最后，原初依舊認定她是魔王。”

“您怎么出來了？”

林格望向身旁的摩耶，又轉而看向群星。

摩耶又變回了小孩子，但這次不同，她不是半透明了，身上穿的也不再是連衣裙，而是紅黑相間的戰服。

“你腦子里太多雜物，搞的我心煩意亂。”她雙手環抱，也在注視著魔王隕落的哀嘆。

她死的時候就并沒有出現這種場面，雖說她也沒死。

“人類真正意義上誕生了一位魔王，不管您認可不認可。”

“已經學會嗆我了嗎？哼，人類真的很喜歡爭那一口氣，哪怕萬劫不復。”摩耶輕哼，“我承認她的自私，也認可她的執念，你說得對，深刻的、深切的、深情的執念。”

“您怕了？”

林格將視線悄悄挪向她，瞇起了眼。

“注意你的言辭。”

摩耶抬手，群星的哀嘆消失了，緊接著，她升起了太陽，骨筆出現在她手中，紫色的軌跡替換了漆黑的墨。

她在空氣中書寫著難懂的符文，將其匯編收錄入書庫。

“人類魔王的一生將被記錄，她是自私的追逐者，一位昏君！”

林格舒心的笑了，“您終于認可她了。”

“我不能忽視，她成功讓兩位魔王一同存于世間，哪怕僅有一分鐘，她也奠定了規則，原初之理太多，那些凡人無法理解的偉力本不該存在，是原初意志規定初見即永恒，那些曇花一現的絢麗永遠不會失落。”

“哪怕其種族被淹沒于歷史的塵埃？”

“沒錯，既憐憫又殘酷。”

小摩耶飄到窗外，立于天穹之上。

她拿出了一柄劍，一柄無法被認知的劍，所有直視那柄劍的人，都會認為其是最恐怖的殺戮兇器。

那是王劍。

從始至終，僅有她能完全掌控，歷代魔王均握不住劍柄。

她持王劍指向蒼穹，揮動秩序，萬千星辰激蕩。

“祭魔王之死。”

愿原初意志指引你邁入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