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把商隊的塵煙染成金紅，風卷著沙礫擦過犀牛皮，簌簌地響，轉過一道矮坡，黑石城的城門就露出來了。

漢克的交易很順利，在豺狼人部落賣了3車鐵礦石，還是因為漢克要價太高才有剩下的。

這行為嚇得團隊成員提心吊膽，生怕豺狼人在交易后追著他們咬，漢克也只好點頭加快行進速度。

漢克心中卻對團隊成員不太滿意，畢竟行走在內層，不冒風險什么時候才能發財，去到外層去做大宗生意。

漢克也沒有把剩下的賣給沿途的小部落，而是留到直線距離鐵頭山脈500公里的外層大型牛頭人部落“便宜”賣了。

漢克也知道了牛頭人部落的情況，外層大部落因為經常和商人交易，不好起價，但周圍沒有水路，還處在內外層交界處，離一些大商道也遠，鐵礦石的價格還是很高的。

這讓漢克一直在剩下的路程中思緒萬千。

到了荒野邊境的黑石城，接下來的路程就不順路了，漢克讓本尼去把信交給信使。

好心的本尼，猶豫過后，在每封信后面都用炭筆加了一句——送信的是雙頭食人魔。

本尼心想著：“跟著沒良心的商人打雜只是一時，等我賺夠了錢，我就去找雷蒙大叔成為一名圣騎士，掃清一切罪惡！”

轉眼半個月過去，信使帶著信件陸續抵達，有的人看完就丟入酸液中，有的人看著雙頭食人魔出神。

礫金城的內城富人區，石板路都是用月光石鋪的，踩上去會泛著淡淡的白光。

雕花欄桿的馬車碾過路面時，鈴鐺聲都比外城脆三分，托德的閣樓，就藏在這片精致里最不起眼的褶皺里。

那是棟老貴族留下的府邸，正面看依舊氣派，雕花門楣上還刻著家族紋章，只是后院的樓梯早被藤蔓纏得看不出原色。托德的閣樓就在這樓梯頂端，一扇褪色的橡木門外，爬滿了常春藤。

礫金城的鐘樓敲過三下時，托德正蹲在閣樓的地板上，用銀鑷子夾起一片半透明的鱗甲。

鱗甲在月光下泛著沉灰，正是常見的“石甲蛻”，據說長期服用它的戰士皮膚會變得堅硬——這是托德鉆研了一年的課題。

托德希望制造一種能讓5級戰士獲得“石化肌膚”的魔藥，那樣會讓他獲得數不清的財富，配合前年科林帶回來的鐵銹果已經有不錯的正面效果了，但負面效果同樣強烈。

整塊的黑曜石制成的工作臺上，旁邊堆著十幾個水晶瓶，瓶身都貼著只有他看得懂的符號——“瘋犬草”旁邊畫著個簡筆歪狗，“血根”旁邊打了個暗紅的叉。

又一次實驗之后，托德看著泛紅的魔藥，只覺得連后續的試驗都沒有必要了。

工作臺前的羊皮紙上，已經密密麻麻記著十七種失敗配方，邊緣還沾著暗紅色的藥漬。

身心疲憊的托德靠坐在座椅上，思索著邁克的學費，邁克在礫金城確實算得上天賦出眾，可對于阿卡恩學院來說，只是勉強入門而已，不然哪用思索學費的事。

托德又不想邁克放棄這個機會，要知道阿卡恩學院可是聯邦最頂尖的學院之一，位于維洛恩王國，800年前由維洛恩聯邦的締造者親自建立。

這或許能讓家族重出一個大法師，甚至是傳奇法師，重鑄家族榮光。

可托德也清楚自己經常搞些研究，并沒有多少積蓄，頂多只能支撐邁克前幾年的學習，后續可就困難了。

“篤篤。”

敲門聲輕得像樹葉落。

覺得身心疲憊的托德沒有起身，只揚聲：“門沒鎖。”

橡木門被輕輕推開，常春藤的葉子掃過布料的窸窣聲先傳進來，跟著是珍妮的聲音，溫溫軟軟的，像浸過蜜水：“我給你熱了碗奶油濃湯，放門口石臺上了，還有科林的信。”

說完珍妮隨后便轉身離去。

她從不進閣樓，知道托德研究時不喜被打擾，連腳步聲都放得極輕，仿佛怕驚散了空氣里浮動的草藥味。

托德拿著信封回工作臺，湯碗的熱氣模糊了眼前的水晶瓶。

“你絕對想不到我找到了什么……”托德反復讀著這句，指腹碾過“帶好工具”四個字。

又看著信封上的雙頭食人魔。

托德想起科林經常吹噓的雙頭食人魔鐵鎖，讓鐵鎖記錄著數據，吹噓自己很快就能找到鐵頭山脈下巨大鐵礦的采挖地點，甚至自己就能操縱食人魔挖礦當礦場主。

樓下忽然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是邁克醒了。

孩子揉著眼睛爬樓梯，木梯“吱呀”作響：“爸爸，你又在煉藥嗎？”

托德溫和地說道：“邁克午睡不多睡一會兒嗎？”

邁克只是徑直地走到工作臺旁，手指輕輕戳了戳暗紅藥漬：“爸爸，又失敗了嗎？”

托德放下信紙，摸了摸他的頭，掌心泛著暖意：“是暫時的，還記得之前偷吃的鐵銹果嗎？”

孩子仰著臉問道：“記得紫色的、圓圓的，還會讓魔法流動變慢。”

看著可愛的孩子，托德舒心地回道：“你科林叔叔給我找了個鐵銹果的大生意，我很快就能賺到足夠的錢，你和媽媽安心去阿卡恩學院就好了。”

邁克疑惑地問道：“爸爸你要去很久嗎？”

托德卻沒有回答，只是捏了捏他的臉頰：“要聽珍妮媽媽的話，魔法書籍也要認真讀，別偷懶。”

第二天剛天亮，馬車就停在府邸外，仆人正把最后一箱水晶瓶搬上車。

托德看著妻兒有些不舍，心中卻壓抑著這份不舍，在和珍妮吻別后，也登上了馬車。

大門前，邁克扒著欄桿揮手，珍妮在后面攬著他。

托德仰頭笑了笑，抬手晃了晃科林的信：“等爸爸回來，給你煉瓶能讓你隨便吃鐵銹果的藥水。”

車輪碾過月光石路面，鈴鐺輕響中，托德看見孩子把臉貼在珍妮身上，仿佛在哭。

夜幕降臨，邁克在床上側著身子向常人看不到的無形人臉問道：“你說我還能看到我的爸爸嗎？”

人臉蠕動著卻沒有傳出聲音，仿佛只是邁克的幻覺。

月光漏過閣樓窗欞，藤蔓影子在地板上蜷成一團，風卷枯葉擦過石階，邁克床頭的人臉仍然沒有發出聲音，就像是默劇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