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藍光籠罩著無菌觀察室。

路明非手中的報告單仿佛帶著灼人的溫度，燙得他指尖發麻。

百分之百！

這個數字讓路明非腦袋有些發懵，他的心中五味雜陳。

“老唐……是龍類？”

“不可能……這不可能……”

路明非的聲音干澀無比，他喃喃自語，仿佛在勸說自己。

“老唐他……他就是一個普通的賞金獵人，有點倒霉，有點摳門，打星際很厲害……他怎么可能是……”

他的低語被電梯門滑開的聲音打斷。

施耐德部長的輪椅率先滑出，他沉重的呼吸聲在面罩下顯得格外粗重。

推著他前進的是昂熱，校長依舊穿著那身剪裁完美的黑西裝，胸前的紅玫瑰在冷光下顯得異常妖異。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掃過路明非慘白的臉，最終落在玻璃后面沉睡的老唐身上。

再后面，是裝備部那群穿著沾滿不明污漬白大褂、眼神狂熱如餓狼的瘋子們。

還有幾位執行部的高層，他們的臉上寫滿了凝重和毫不掩飾的殺意。

這是路明非第一次見裝備部的人沒有穿防護服就回到人間。

小小的觀察室瞬間被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填滿。

“路明非。”

施耐德的聲音透過面罩。“富山雅史教員給你的報告，你看過了？”

路明非僵硬地點點頭，喉嚨像是被堵住，發不出聲音。

“百分之百的龍血濃度，非人。”

施耐德的目光轉向玻璃后，“純血龍類。毋庸置疑。”

“但他……他是我朋友！他什么都不知道！”

路明非猛地抬起頭，聲音里帶著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顫抖，

“他就在芝加哥和我吃漢堡王！他頭疼……他以為只是生病了！他甚至擔心醫療費太貴！”

“朋友？”

執行部的高層，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壯碩男人冷哼一聲，仇恨的看著老唐。

“S級，你太天真了！那是偽裝！純血龍類的偽裝！它們最擅長玩弄人心，潛伏在人類之中！”

“想想葉勝！想想曼斯教授！”

刀疤男人卡爾的臉因憤怒而扭曲，聲音如同野獸的低咆：

“想想三峽底下那些被撕碎的同伴！想想塞爾瑪的血！他們的尸體還沒涼透！他們的冤魂就在天上看著！”

“卡爾說得對，”

另一個面容冷峻的中年女性接口，聲音斬釘截鐵，

“對龍類的仁慈，就是對自己人的屠殺！他是純血龍類！不管他是幾代種，只要他睜開眼，卡塞爾就得用人命去填！”

刀疤男人卡爾和女人你一言我一語。

“趁他現在沉睡，毫無防備，立刻處決！”

“用賢者之石，徹底湮滅他！”他們的眼中閃爍著刻骨的仇恨。

“處決？放屁！”

“不！不行！絕對不行！”

裝備部的一個爆炸頭研究員猛地跳出來，眼鏡片后的眼睛閃著綠光，他揮舞著手中的平板，上面畫著極其復雜的能量回路，

“處決是最愚蠢的浪費！這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捕獲到活著的、處于人形態的純血龍類！”

他激動得唾沫橫飛：

“這簡直是上帝的恩賜！”

“想想我們能研究出什么？龍族力量的本質！他們如何轉化形態！弱點！甚至是……如何利用這種力量！”

“把他交給我們！”

“交給你們？”

刀疤臉男人嗤之以鼻，指著裝備部的人。

“交給你們這群瘋子？”

“上次你們說要研究‘龍血沸騰劑’，差點把地下三層炸上天！”

“這次是活體龍類！你們是想把他當煙花點了，還是想把他改造成什么更恐怖的怪物？”

“嘿！那次是意外！是材料純度超標了千分之三！”爆炸頭研究員梗著脖子，臉紅脖子粗地反駁。

“這次我們有萬全準備！我們可以把他泡在液氮里！用高壓電磁場鎖死他的神經！再配上我們最新研制的‘腦波抑制器’……”

“萬全？”

冷峻女人尖銳地打斷，“你們裝備部哪次實驗不是信誓旦旦的說保證萬全？”

“把他交給你們，就等于在學院地下埋了一顆不知道什么時候引爆的煉金炸彈！風險不可控！必須立刻物理毀滅！”

“風險？”

裝備部的另一個成員，一個看起來相對冷靜些的禿頂男人推了推眼鏡，

“風險當然有。但比起殺死他帶來的損失，這點風險值得冒！”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蠱惑。

“諸位，想想看，如果能解析出他維持人形態的秘密，我們甚至可能找到讓混血種徹底隱藏龍血特征的方法！”

“這對我們對抗龍族、融入人類社會有不可估量的價值！”

“殺死他，我們得到的只是一堆灰燼！研究他，我們可能得到未來！”

施耐德冰冷的聲音響起，壓過了爭執。

“如果他在研究中蘇醒呢？如果他掙脫了你們的‘完美禁錮’呢？誰負責？”

他的眼睛掃過裝備部眾人，帶著沉重的壓力。

“我們甚至不知道他是幾代種！他的本體是什么！他一旦恢復力量，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再次制服他？或者，我們還能不能制服他？”

施耐德頓了頓，沉聲道：

“我就問一句，如果我們在沙漠開辟一個研究所，你們裝備部的成員愿意去嗎？”

裝備部的人一時語塞。

他們敢在卡塞爾研究龍類，是因為昂熱和守夜人在這里。

如果到了沙漠，萬一蘇醒的龍類級別過高，按照秘黨的作風，很有可能將他們這些天才一起人道毀滅了……

爆炸頭研究員不甘地嘟囔：“

我們可以造個更大的炸彈……比如用賢者之石做核心的湮滅彈頭，把他連人帶禁錮矩陣一起……”

“更大的炸彈？”卡爾幾乎要氣笑了，他咆哮起來，“你是想炸龍王還是想把整個伊利諾伊州從地圖上抹掉？”

聽著眾人的爭論，路明非的臉色無比的難看。

刀疤臉男人猛地看向到場后就一言不發的昂熱。

“昂熱校長！不能再猶豫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請您下令！”

眾人的目光聚焦在昂熱的臉上。

但此刻的他正靜靜地站在玻璃前，看著里面沉睡的老唐那張安詳的、帶著點天然喜感的臉，昂熱手指間把玩著一枚純銀的刀幣，動作優雅而緩慢。

觀察室里死一般寂靜，只剩下施耐德粗重的呼吸聲和裝備部成員們緊張的喘息。

路明非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他看著老唐，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昂熱終于轉過身，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爭執的各方，最后落在路明非絕望的臉上，停留了一瞬。

“百分之百的龍血……”

昂熱的聲音不高。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無論他是幾代種，無論他是否無辜……他存在本身，就是對人類最大的威脅。”

他頓了頓，銀幣在他指間停止轉動，被緊緊攥住。

“卡塞爾學院存在的意義，是終結龍族，守護人類。”

“我們沒有資格，拿整個人類的命運去賭一個‘可能’。”

“裝備部的求知欲值得贊賞，但優先級必須明確——安全高于一切知識。”

他轉向施耐德，聲音冷硬如鐵：

“施耐德部長，啟動最高級別湮滅程序……諸神黃昏。”

“目標：羅納德·唐。”

“執行地點：索諾蘭沙漠深處‘歸墟’實驗室。”

“執行時間：72小時準備期結束后。”

“使用武器：裝備部設計的、基于賢者之石的‘諸神黃昏’系統。”

施耐德猛地挺直身體：

“是！校長！”

路明非心中一沉，指甲無意識的嵌入掌心。

老唐是龍類，一旦蘇醒，和那些死侍沒什么分別……

說不定老唐會直接砍向他……

“不行！”

路明非低吼一聲。

昂熱等人驚愕的看著路明非。

看著這個自從踏入卡塞爾校門，就以對死侍毫不留情的殺戮而聞名的S級。

昂熱的眉頭微微蹙起，聲音依舊平穩。

“明非，他不是你的朋友……他是龍！”

路明非猛地搖頭。

“不行！至少……現在不行！”

昂熱沉默下來。

羅納德·唐的分析報告他很早就看過了。

作為路明非在叔叔嬸嬸家唯一的朋友，老唐的背景早就被他調查過了。

但是令昂熱沒想到的是……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居然是純血龍類……

“明非……”昂熱還想在勸。

路明非心底突然冒起一股無名火。

拿瓦鎧甲瞬間合體。

暗紅色的、流淌著熔巖般紋路的鎧甲瞬間覆蓋路明非全身！

路明非整個人的身形瞬間暴漲，手里瞬間出現一柄半人高的熔麟刀！

純粹的上位獵殺者氣息讓在場的眾人感到一陣生理上的畏懼。

“明非！冷靜！”

裝備部的成員迅速后退，他們是見識過路明非這套鎧甲的力量的。

“S級！這是什么意思！”

執行部的刀疤臉卡爾驚怒交加，指著路明非咆哮，下意識就要拔槍。

昂熱一掌將刀疤男人拍飛并擋在他的面前。

這是在救他，路明非每一次執行任務的錄像他都看過。

憤怒狀態下的路明非可不會在乎你是誰……

“明非……”

昂熱的聲音變得無比陰冷。

路明非緩緩解除鎧甲，昂熱長舒了一口氣。

他真害怕路明非直接墮落成死侍……

路明非直視昂熱，一字一頓的說道：

“老唐是我朋友，他的事情我來處理。”

“有事，我負責！”

昂熱的目光一黯，最后掠過玻璃窗內老唐那張毫無知覺的臉。

他沒有再看路明非，率先轉身離開了這間觀察室。

冰冷的藍光下，路明非僵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靈魂。

玻璃窗后，老唐在強效鎮靜劑的作用下，依舊沉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