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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墨海孤燈·淵瞳定波

灰白色的沉積物在腳下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如同踏過萬卷風化的古紙。枯筆谷的沉寂,在踏入的瞬間便被放大了無數倍。

遠處,洗硯池,如同大地上一塊無法愈合的墨色瘡疤,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上空,墨云如沸,如暗紅巨眼俯瞰著闖入者。

“九真兄和元明兄的氣息就在前方!”戴逵面色凝重,指尖琴弦上虛按,琴音鎖定了前方混亂而微弱的氣息源點。“情況極危!九真氣息混亂,元明更是微弱如風中殘燭!”

謝燼的心瞬間揪緊。腰間刀柄已被掌心汗水浸濕,心燈火苗因強烈的危機感而微微搖曳,但核心那刀意卻發出渴戰的嗡鳴。他看向身旁緊抓著自己衣袖、身體微微發顫的顧三娘。

“三娘,能‘看’到嗎?九真大哥和元明大哥……”謝燼的聲音低沉而急切。

顧三娘緊閉著眼,臉色蒼白,她用力咬住下唇,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將淵瞳的感知艱難地從那片恐怖的墨海上抽離,順著戴逵清氣指引的方向“望”去。

“啊!”顧三娘身體劇烈一晃!在淵瞳的視界里,她“看”到了!

前方百丈開外,靠近洗硯池邊緣的灰白色沉積地上,景象觸目驚心!

虞九真如同一個被墨色浸透的人偶,僵立在原地!他周身被一層粘稠、流動的、散發著極度陰寒與污穢氣息的深藍色“墨漿”緊緊包裹、纏繞!那墨漿如同活物,正瘋狂地試圖從他的七竅、毛孔鉆入!他的玉笛早已脫手,斜插在不遠處的地上,笛身覆蓋著厚厚的藍黑色冰晶。更令人心膽俱裂的是,他袖中那枚墨玉小印,此刻正懸浮在他頭頂,印紐處那“蝕”字篆文幽光大放,瘋狂地抽取著洗硯池深處的污穢墨源之力,再源源不斷地灌注到包裹虞九真的深藍墨漿之中!虞九真原本清俊的面容扭曲變形,皮雙眼只剩下純粹的、吞噬一切的墨黑,偶爾閃過一絲屬于“虞九真”的痛苦掙扎,卻如同狂風中的燭火,轉瞬即逝!

不遠處,酈元明盤膝而坐,面如金紙,氣若游絲!他胸前懸浮著一點微弱到極致的白色燈焰——正是之前施展的“引魂命燈”!這燈焰頑強地抵抗著從虞九真身上逸散出來的、帶著兇煞寒意的墨息侵蝕,如同怒海中的孤燈,隨時可能徹底熄滅。酈元明顯然已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

“九真被那兇印反噬,正被墨源同化!元明在拼死護他最后一點靈識!”顧三娘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深深的恐懼,通過淵瞳傳遞過來的景象,讓謝燼和戴逵感同身受。

“必須立刻切斷那兇印與墨源的聯系!否則九真必化魔傀,元明也撐不住了!”戴逵眼中厲芒一閃,他盤膝坐于冰冷的地面,古琴“松濤”橫放膝前!十指如穿花蝴蝶,瞬間落于琴弦之上!

錚!錚錚錚——!

金戈鐵馬、裂石穿云般的琴音驟然炸響!

《破陣》!戴逵以畢生修為,奏響了松濤琴意中最具殺伐破邪之氣的樂章!

琴音帶著沛然莫御的松濤正氣與滌蕩乾坤的浩然意志,撕裂沉滯的墨韻空氣狠狠斬向懸浮在虞九真頭頂墨玉小印!

轟!轟!轟!

淡金音刃狠狠撞擊在墨玉小印散發的幽光屏障之上!爆發出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之聲!墨玉印劇烈震顫,幽光狂閃!它抽取墨源的速度被這突如其來的狂暴攻擊硬生生打斷、遲滯!包裹虞九真的深藍墨漿也隨之一陣劇烈波動,侵蝕之勢稍緩!

然而,墨玉印的反擊也瞬間而至!印身“蝕”字幽光大盛,狠狠反噬向戴逵!琴音所化的淡金利刃竟被這寒氣凍結、侵蝕,迅速黯淡消融!

“噗!”戴逵如遭重錘,身體劇震,一口鮮血噴在“松濤”琴身之上!琴音為之一滯!那深藍寒氣突破音波封鎖,如同毒蛇般噬咬而來!

“戴兄!”謝燼目眥欲裂!他不能再等!

“三娘!為我指路!最強的墨源連接點在哪?”謝燼低吼,識海中那盞心燈瞬間燃燒到極致!燈焰中心的刀意雛形,在守護同伴的強烈意念與眼前危局的刺激下,轟然沸騰、凝聚!他右手猛地握住了腰間的刀柄!凜冽意志如同沉睡的潛龍,驟然蘇醒!

顧三娘強忍著淵瞳視界被兇煞寒氣沖擊的痛苦,將感知死死鎖定在墨玉印與洗硯池幽暗核心之間!

在那片混亂狂暴的能量洪流中,她清晰地“看”到了!一條由無數粘稠墨色符文構成的、如同實質鎖鏈般的能量通道!那是墨玉印抽取墨源、反噬虞九真的核心命脈!

“在印紐‘蝕’字與……與池中那兩點紅光的連線中間!最粗的那條墨鏈!”顧三娘的聲音尖利而急促!

“好!”謝燼眼中精光爆射!他整個人仿佛化作了一柄出鞘的絕世寶刀!心燈的光芒與那縷沸騰的刀意完美交融,灌注于握刀的手臂!

嗆啷——!

環首刀終于出鞘!瞬間蕩漾開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清冽如月華般的漣漪,蘊含著洞悉本質、守護不移的純凈意志!

“心燈·破障!”

謝燼一聲清嘯,身形如電光般射出!循著顧三娘淵瞳指引的方向,對著那條無形的、連接墨玉印與洗硯池核心的污穢墨鏈,揮出了凝聚畢生信念與新生刀意的一刀!

刀光如月華傾瀉!

令人心悸的、如同裂帛般的“嗤啦”脆響大作!

顧三娘清晰地“看”到,清冽如月華的刀光精準無比地斬中墨色鎖鏈!刀光所蘊含的“破妄”與“守護”意志,正是這污穢鎖鏈的天然克星!

墨色鎖鏈發出無聲的哀鳴!構成鎖鏈的符文瞬間崩解、消融!最為關鍵的、輸送著污穢本源的能量通道,被硬生生斬斷了!

“吼——!!!”

洗硯池深處,那兩點暗紅巨眼猛地爆發出滔天的憤怒!整個枯筆谷劇烈震顫!墨云瘋狂翻涌!一股更加龐大、更加污穢的意志,如同被激怒的洪荒巨獸,轟然壓向謝燼!

噗!謝燼如遭萬鈞重擊,噴出一大口鮮血,身體如同斷線風箏般倒飛而回!手中環首刀嗡鳴不止,刀身上的清冽漣漪瞬間黯淡!

這一刀,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心神與力量!

然而,效果立竿見影!

懸浮在虞九真頭頂的墨玉小印,失去了墨源之力的瘋狂灌注,幽光瞬間黯淡下去!“蝕”字篆文也停止了流轉。包裹虞九真的深藍墨漿,如同失去了源頭活水,侵蝕之勢驟然停滯,甚至開始出現不穩的波動!

“就是現在!”戴逵強壓傷勢,十指再次落于染血的琴弦!《清心咒》!一道道溫潤如玉、蘊含著松濤正氣的金色音波,如同甘霖般灑向被墨漿包裹的虞九真,以及他身前那盞即將熄滅的白色命燈!

“呃…啊——!!!”

虞九真發出一聲撕心裂肺、混合著無盡痛苦與解脫的嘶吼!他那雙被墨色徹底占據的眼眸深處,那一點屬于“虞九真”的、被命燈苦苦守護的靈識之光,在松濤正氣甘霖的滋養和墨源斷供的雙重作用下,如同被擦去塵埃的明珠,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身可污…墨色鎖鏈文心……不滅!”一個沙啞卻無比堅定的意念,從他靈魂深處迸發出來!

一直緊盯著戰局的顧三娘,淵瞳的視界捕捉到了兇煞墨力!這力量失去了墨源支撐,如同無根浮萍,卻依舊危險!一個源自本能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她的意識——不能讓它散開!不能讓它再危害九真大哥和燼哥哥!

恐懼被強烈的守護意念壓過!她猛地睜開了雙眼!

終于,這雙淵深如墨海的眼瞳,第一次在清醒狀態下,完全睜開!

墨色的瞳孔中,無數細碎冰冷的符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轉、解析!她不再抗拒,而是將全部的意念,所有的恐懼與守護的渴望,都灌注于這雙眼睛!

“定!”一聲帶著顫音、卻無比清晰的輕叱,從她唇間迸出!

隨著她的目光聚焦,那團正從虞九真體內逸散出來的、狂暴的兇煞墨力,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瞬間攫住!淵瞳的解析之力化作無數冰冷纖細的墨色絲線,精準無比地纏繞、滲透進那團墨力的每一絲能量結構之中!

沒有湮滅,沒有對抗。

只有最純粹的、冰冷的“解析”與“掌控”!

那團狂暴的墨力,在淵瞳視界的籠罩下,竟如同被馴服的野馬,瞬間停止了躁動!它被強行“固定”在了半空中,形態不再變化,內部狂暴的能量流轉被強行“梳理”、“凝固”,化作一團不斷旋轉、卻異常“溫順”的深藍色墨色氣旋!如同一枚被無形絲線懸掛的、深邃的墨玉!

虞九真身上最后一絲墨力被徹底逼出,融入那團氣旋。他身體一軟,向前撲倒,被掙扎著起身的酈元明勉強扶住。酈元明胸前的命燈火苗,在墨力離體后,終于穩定下來,雖微弱卻不再熄滅。

戴逵的琴音也戛然而止,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顧三娘,看著她那雙定住了狂暴墨力的淵瞳,以及空中那枚緩緩旋轉的深藍氣旋。

謝燼掙扎著從地上站起,抹去嘴角血跡,看著顧三娘挺直的背影和那雙冰冷的墨瞳,眼中充滿了震撼與難以言喻的心疼。

整個枯筆谷,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那枚被淵瞳強行“定”住的深藍墨力氣旋,在無聲地旋轉。洗硯池上空翻涌的墨云和那兩點暗紅巨眼,似乎也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陷入了短暫的凝滯。

顧三娘依舊保持著“凝視”的姿勢,身體微微顫抖,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強行定住并梳理如此狂暴的力量,對她的心神消耗巨大。但她咬著牙,死死支撐著,不讓那氣旋失控。

“我……我抓住它了……”她聲音微弱,帶著一絲虛脫,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堅定。

枯筆谷的風,似乎在這一刻都停止了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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