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研究所已經存在了很久，里面多是老人，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最開始那套嚴格的規章制度，到今天罕有人標準執行，堡壘往往是從內部被攻破的。
從“斗爭之刺”穩定流出到學校之外，也能窺見一些端倪。
因此。
起士林帶袁朔進入研究所內部的方法樸實無華。
利用門禁晶卡，刷開研究所往外輸送廢料的通道門，就能帶著外人進入內部。
處理完首尾，袁朔和琉刻絲乘船返程。
抵達渡口，夜色漸濃。
琉刻絲主動坐上駕駛座，說道：“教授，遲恐生變。我建議立刻前往第三研究所，消除斗爭之刺的副作用。”
袁朔正有此意：“走吧。”
剛剛入夜的學院島上熱鬧非凡，街道上到處是年輕的男男女女，校區內反倒寂寥，沒什么人影。
越野車開到應用學院，琉刻絲熄火，指著前方一個神似地下車庫入口的昏暗通道，說道：“那就是‘廢料出口’。”
“走。”
袁朔沒有猶豫，他打開手套箱，取出早早備好的斗爭之刺，又將歸整好的，起士林的證件和門禁卡遞給琉刻絲。
兩人一前一后，走進廢料通道。
周圍空氣慢慢變得陰涼，不過片刻，一扇純由鋼鐵鑄造的大門佇立眼前。
琉刻絲上前，將魔晶門禁卡插入，部分使用能力模擬起士林的指紋喚醒密碼鎖，將一串數字錄入——
“咔！”
鎖舌響動，眼前鋼門洞開一線。
琉刻絲微笑轉頭：“看來，那袋‘魚食’說了實話。”
“……好冷的笑話。”
袁朔不知道怎么評價。
兩人鉆入門內，前路未知，袁朔警惕著風吹草動，肌肉悄然繃緊。
而琉刻絲……
她似乎，不專心。
她低著頭，跟在袁朔身后，往前邁出的腳步，都踩在袁朔的腳印上。
做了一次深呼吸，她無端開口：“教授……我們現在已經進入研究所內部，這是刺殺你的理想場所。如果我現在向你發起攻擊，你打算如何應對？”
袁朔頭也不回，冷靜至極：“沒可能。”
“為什么呢？因為今天上午發生的事？”
“……”
這個人在說什么？
袁朔無奈了。
琉刻絲的心情，似乎比看上去雀躍。
即便袁朔戰術黑臉，以沉默應對，也不能殺滅她的傾訴欲：“我不知道我表現得好不好……我沒有經驗。您中途停了好幾次，是我配合的不好嗎？”
不是……
袁朔拳頭握緊，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叫道：“琉刻絲。”
“是的，教授。”
“你閉嘴！現在是談論那種事的時候嗎？我希望你注意場合，你現在的表現十分不專業，我要質疑你的能力了！”
琉刻絲抿著唇。
她沉默了幾秒鐘，然后慢慢露出笑容，她的微笑很安靜：“抱歉，教授。我只是……感到喜悅。我很開心。”
袁朔移目看去。
琉刻絲正看著他，他們四目相對：“你一定知道，第三研究所很危險，我有可能對你發動攻擊。但你還是跟我進來了，這是不是說明……你比昨天，多信任了我一點呢？”
“……”
這個是話術嗎？
是策略。
琉刻絲正在扮演一個小心翼翼的、努力想要得到袁朔認可的少女。
在袁朔對她的信任到達頂峰之后，她將毫不猶豫的抽出利刃，將袁朔干碎？
袁朔不由自主的這么思考，因為如果不是，他就要接受一個，在他看來更不可思議的事實：
琉刻絲正將她的肉她的骨她的靈、她的全部奉獻。
她已經將袁朔視作——一切。
如此情形之下。
深入敵人巢穴，不可敗露行蹤，琉刻絲思考的不是怎么潛入、怎么不被人發覺。
她腦子想的竟然是……
“此刻的袁朔，是不是比昨天多信任了她一點”？
戀愛腦也要適可而止啊！
這場面太過夢幻。
袁朔突然想起，就在一周之前，他還只是一個坐在電腦前打游戲的傻逼。
而此刻，他正被人需要著。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多了一點信任”，也令琉刻絲開懷。
“我有沒有多信任琉刻絲一點？”
袁朔暗自思忖。
可能有。
也可能，沒有。
他認為琉刻絲不會向他發起攻擊，有更堅實的邏輯支撐。
琉刻絲三番兩次將美食家的計劃透露，顯然于她而言——
打擊美食家，比殺死袁朔重要。
琉刻絲不會讓美食家主導的這個計劃成功。
說的極端一點，如果袁朔在第三研究所內遭遇襲擊，琉刻絲不會落井下石或者隔岸觀火，她會竭盡全力的保護袁朔。
袁朔太冷酷了。
他在做決策的時候不摻雜自身感情，只盤邏輯。
因此，他無法回答琉刻絲的問題。
只是當做沒聽說，往前走去。
琉刻絲沒有苛求回答，她安靜跟在袁朔身后，暗紅的眼璀璨如星，溫柔注視袁朔的肩背。
……
……
鼻腔中充斥著硫磺的臭味，滋啵滋啵，血肉生長的聲音如雷貫耳。
“那是……戰神殘軀？”
陰暗的通道口，琉刻絲看到，前方是一個漏斗狀的巨大空洞。
空洞中央，數百道巨型鋼索橫貫，將一具大如小山的殘軀吊起。
暗紅的血肉，青紫的礦石。
那具殘軀，仍在生長。
“半礦石、半血肉，錯不了了。”
袁朔瞇眼，看到空洞底部，有兩個穿著防化服的工作人員。他們靠著墻壁站立，看上去像在聊天。
事不宜遲。
袁朔在掌心劃開淺淺傷口，抽出斗爭之刺按在傷口上，左右各旋轉三圈，靜置九秒。
蒼白的骨刺很快融入血肉，一股奇異能量徘徊游蕩，走遍全身！
與此同時，袁朔眼前出現一個一個沒有面目的人影。
那些人影揮拳踢腿、沉腰扭胯，一招一式有板有眼，賞心悅目！
袁朔的手指不受控制，無端抖了兩抖。
酥麻的感覺不斷涌現，骨頭又酸又癢，袁朔很想跟隨那些人影起舞——
在天賦詞條的幫助下，他無師自通，已經掌握格斗基礎！
下個瞬間，一道無比清晰、十分蒼老的聲音，在袁朔耳邊響起：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你……你是來……是來令我安息的嗎？”
“……第三席閣下！”
剎那。
袁朔頭暈目眩，他剛剛聽到的是什么？
囈語？
那根本不是囈語。震耳欲聾，動人心魄，這分明是吶喊！
“嘭！嘭！”
與此同時，猛烈的爆炸聲響徹。
彌漫在空氣中的硫磺氣息驟然濃烈，袁朔抬頭，他看到——
吊在半空的“戰神殘軀”爆開無數血花，它劇烈晃蕩，在半空中掙扎起來，將它約束的那些鐵索一根根扯斷！
它看上去……
像是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