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兒，你們怎么都不說話了？”

趙小五扭著脖子神情奇怪的左看右看，不僅劉大夫垂著腦袋不吱聲，就連其他的解差兄弟也都面露難色，一言不發。

“你們到底怎么回事兒啊，大夫都過來了，病情也都清楚了，那就趕緊開藥熬藥啊，一直拖著病又不會自己好?！?

趙小五說完，幾個解差的臉色頓時更難看了，可他還是毫無察覺。

“章頭兒，你是做主的，你快發話呀，趕緊讓人劉大夫開藥診治呀?！?

章濤的臉色徹底黑成鍋底，扭頭瞪了眼胡楓，“拉出去，好好教教你的人，十八歲了，還是個榆木腦子，日后可怎么獨立辦差？”

胡楓被章濤一擠兌，面色也十分難看，但這確實是他手下的人造成的，所以他有氣狠了也沒法罵回去。

只能黑著臉拽著趙小五出去，將其中的門道掰開了揉碎了講給他聽，免得她繼續在這里拖后腿。

路過門邊時，胡楓疑惑地掃了一眼陸霖河，“你在這兒干什么？”

陸霖河笑得老實憨厚，“我來這兒幫忙，差爺們對陸家這么好，我們當然要過來報答。”

胡楓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么，將全部的心神都放在趙小五身上。

屋內，幾個人還在糾結。

這治病也有門道，治好三分，五分和八分是完全不一樣的。

當然這幾個病人底子實在太差，想要完全治好，根本就不可能，能夠治到幾分全看這群解差愿意怎么花錢了。

剩下的三人交流一番，還是由章濤出面，他神色尷尬地低聲詢問：“劉大夫，這治好五分大概需要多少銀錢?。俊?

“你也知道，這些人都是犯過事兒的，賤命一條，是我們幾個心善，不忍心他們遭此一劫，所以才想著湊錢給治一治，我好過直接死了的好?！?

門口的陸霖河聽著這話，在心里嗤笑一聲。

都這個時候了，這個章濤還在睜眼說瞎話，人家劉大夫也不是傻子，經常出入府門宅院治病的，又有哪個不是人精？

人家早看出來這群解差怕犯人死了被追責，但這幾個解差卻還抱著最后的幻想，認為這么隱秘的事一般人想不到。

可他們怎么就不想想，如果真不在意這幾個犯人的賤命，又怎么會大晚上的巴巴的冒著雨請大夫過來？

劉大夫自然聽懂了，他臉色帶著幾分凝重，“幾位差爺，這八個病人的情況復雜多樣，外頭那些病的輕的吃一副藥再休息兩天就好了，這八個我沒法保證要用多少藥啊?！?

章濤還不死心，“真的就不能大概估算一下嗎，你可是經驗豐富的老大夫啊，我聽陳老哥說了，你是這鎮上最好的大夫，時常出入大戶人家診治的，個個都夸你醫術好，有仁義心腸呢?！?

劉大夫皮笑肉不笑，心里好一陣無語。

都這個時候了，還擱這兒跟他玩兒心眼子呢。

夸他醫術好，我就是想讓他一口說清楚要多少藥材嗎？

夸他有仁義心腸，不就是要讓他多便宜點嗎？

大晚上的冒著雨過來，愿意給他們便宜兩成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藥材本就金貴，他可以不要診費，但店里不能不要成本啊。

這群解差還真是貪心不足，非逼他反擊是吧。

劉大夫抬手撫須，呵呵笑道：“章頭兒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也知道你們的難處了。

不如這樣吧，橫豎都在利縣的范圍，不然我讓學明去拜見張縣令，求他幫忙這群病人。縣太爺手里自然是寬裕的，找了他您幾位就不必為難了?！?

站在門口的陸霖河聽了這話，不動聲色的將身子往外頭移了一下，確定沒人能看見他后，才蹲下身捂嘴偷笑。

這還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對付這群不要臉的解差，還得是劉大夫這樣面善心黑的才行，一句裝好心的話直接懟的他們啞口無言。

章濤一口氣在脖子里哽了又哽，好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

劉大夫還故作好心詢問，“章頭兒，您怎么了，是不是喉嚨也不舒服了，再等等吧，學明那邊的藥很快就熬好了，到時候您先喝第一碗。”

“多謝劉大夫關心?！边@句話幾乎是從章濤牙縫里擠出來的。

“我們商量好了，劉大夫治個五分就行了，后續的事后續再說。”

劉大夫點了點頭，“幾位差爺果然心善，但是今晚實在來的太急了，還有好些藥材沒有配備齊全，需要白日店門打開時上庫房取。

我先開一點減輕癥狀的藥，等會兒勞煩一位差爺跟隨我回店里取藥，后續再有情況也可以差人來找我。”

章濤：“……”

“那就有勞劉大夫費心了?！?

“不妨事，不妨事，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嘛，雖然學醫救人，但我們到底也只是一介俗人，要為五斗米折腰啊?！?

門口蹲著的陸霖河差點笑得捶地。

這兩人你來我往的，句句不提錢，句句又都是錢。

章濤本來還打算先拖著醫藥費，等要離開時再意思意思付個幾成，等到離開利縣，就沒人過來收債了。

卻沒想到這劉大夫早就預料到了這茬，人家藥就沒帶齊，非要讓這群解差去店鋪里。

一旦去了店里，那就是人家的主場，要是還拖著不給錢就沒道理了。

陸霖河這個時候不方便現身，只能在心里祈禱這兩方人馬繼續拱火，這火要越拱越高才是，這樣他才能趁虛而入，為自家謀一個短暫的前程。

一盞茶后，劉大夫分門別類開好了八張藥方，還在每張藥方上都寫清楚了病人的名字，確保不會弄混。

將藥方交給他們后，劉大夫就借口去廚房守著徒弟熬藥，快步離開了。

章濤掃了眼藥方上的字，剛看兩眼就差點氣的心梗。

“這該死的劉老頭，居然開這么多藥，居然還有用到參須的，老子長這么大都沒吃過參須，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要貼錢買給犯人吃。”

另外兩個解差的臉色也很難看，心里已經開始下意識的估算藥方的價格了。

就算他們不清楚藥材的單價，但這滿滿當當當的八頁紙，少說也得要個五兩銀子。

真是夭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