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承軒見狀，頓時(shí)僵住了。

姐姐眼眶紅腫，發(fā)髻微散，顯然是剛哭過的模樣，再加上一身素白衣裳，模樣有些凄惶無助，倒顯得秦芷寧的話愈發(fā)像惡意中傷。

秦芷寧卻突然笑了，揚(yáng)手從袖籠里摸出塊玉石，瑩白的玉面上雕著纏枝蓮紋。

竟與秦承軒手中那塊一模一樣。

“姐姐來得正好，你藏起來的真玉佩，是不是長這樣？”

秦芷玉的臉色“唰”地白了，捏著帕子的指節(jié)泛青，“妹妹……你胡說什么，我不懂……”

“不懂？”秦芷寧把玩著玉佩，突然朝假山后揚(yáng)聲，“何公子躲在那兒聽了半天，不如出來評(píng)評(píng)理？

你送的玉石，是給秦承軒當(dāng)寶貝，還是給秦芷玉當(dāng)墊腳石？”

假山后一陣響動(dòng)，何琪霖竟真的走了出來，青灰色的長衫下擺沾著青苔。

他目光掃過秦承軒脖頸的紅痕，又落在秦芷玉發(fā)白的臉上，最后定格在秦芷寧手中的玉石上，眉峰微挑，“阿寧，你這是什么意思？”

這一下變故讓所有人都愣了。

秦承軒心頭突突直跳，

何琪霖竟真的在這兒？

秦芷玉急忙上前想解釋，卻被何琪霖抬手制止。

他看向秦承軒，語氣平淡，“承軒，阿寧的話，我都聽見了。我想，她和阿玉孰是孰非，你應(yīng)該有個(gè)自己的判斷，對(duì)嗎？”

何琪霖這幾句話，拿捏到位，算是要將秦承軒這個(gè)蠢貨，利用個(gè)徹底了。

秦承軒的臉?biāo)查g漲成豬肝色，正想說幾句，卻聽得秦芷寧冷聲對(duì)何琪霖道，“何公子，麻煩你別叫我的名字。

你我不熟，我閨閣之名，豈是你一個(gè)外男能隨便張嘴就喊得？你不要臉，我還想要名聲呢。所以，我警告你，喊我秦姑娘。”

何琪霖神色一凜，目光在秦芷寧臉上逡巡片刻，終是沒說什么。

廊下的風(fēng)卷著花香掠過，卻吹不散空氣中陡然緊繃的張力。

秦芷玉早已按捺不住，方才何琪霖那句淡淡的“阿寧”，像根針?biāo)频脑谒纳稀?

她強(qiáng)壓著翻涌的酸氣，偷偷往何琪霖身邊靠了靠，眼底淬著怨毒瞪向秦芷寧，那眼神分明在說“別癡心妄想”。

“琪霖哥哥，你別被這賤人蒙騙了，她最會(huì)裝可憐博同情。

方才承軒不過是跟她理論幾句，她就下死手勒人，可見心思多歹毒。”

話音未落，她故意抬手挽住何琪霖的衣袖，姿態(tài)親昵得刺眼。

可還不等何琪霖做出反應(yīng)，遠(yuǎn)處就傳來安姨娘尖厲地哭喊，“我的兒啊，承軒，你怎么也遭了秦芷寧這個(gè)小賤人的毒手了？”

原來小廝們見主子栽了跟頭，早屁滾尿流地跑去報(bào)信。

安姨娘一聽兒子挨了打還差點(diǎn)被勒死，當(dāng)即哭天搶地往這邊沖。

可到了近前目光一掃，見秦承軒手里的碎玉，哭聲“嗷”地拔高八度，指甲幾乎要戳到他臉上。

“哎喲我的活祖宗！你多大個(gè)人了還這么毛手毛腳？這讓我和你爹怎么跟何家交代喲。

何家要是怪罪下來，你姐姐的婚事黃了，你這輩子都別想出人頭地。”

何琪霖就站在旁邊，安姨娘這副“玉石比兒子命金貴”的模樣，像響亮的巴掌扇在秦承軒臉上。

他脖子上青紫的勒痕還在火辣辣地疼，可此刻心里的涼，比喉間的疼更刺骨。

這就是他整天掛在嘴邊“最疼我”的娘？連他脖頸上的傷都沒瞟一眼，滿腦子只想著何家會(huì)不會(huì)不高興。

秦芷寧剛才的話突然在耳邊炸響。

原來妹妹沒說謊，在爹娘眼里，他的疼真的不如一塊石頭金貴。

“娘。”

他喉結(jié)滾了滾，變聲期的嗓音，更加難聽，指尖攥著碎玉棱角，刺得掌心生疼，“我……我剛才摔了一跤，玉石就——就摔裂了。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是不小心。何公子大人大量，不會(huì)怪我的，你……你著急。”

他故意隱瞞玉石碎裂的真相，只想看看母親究竟在意什么。

可安姨娘根本不聽解釋，怒氣沖沖推開他的手，怨聲連連拍著大腿。

“摔了一跤？你怎么不摔死你自己？啊？何夫人最看重這些體面，要是知道你把琪霖送的玉石摔了，定然以為我們秦家沒把何家放在眼里。

阿玉的婚事要是黃了，你爹升不了官，我們娘倆都得喝西北風(fēng)去。”

她喊得聲嘶力竭，眼底卻藏著對(duì)何夫人的懼怕，姨娘的身份讓她在正牌夫人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兒子的傷哪有何家的臉色重要？

秦承軒看著母親這副丑態(tài)，積壓的怒火“騰”地竄上來，猛地將碎玉砸向秦芷玉腳邊，怒吼道，“夠了，別演了。”

玉塊撞在青石板上“啪嚓”碎裂，脆響驚得周遭死寂。

安姨娘被他嚇了一跳，愣了半晌才尖聲道，“你……你這是做什么？瘋了不成？”

秦承軒指著秦芷玉，手指抖得不成樣子，聲音里混著哭腔和暴怒，“你們給我的玉石是假的，我早就知道了。

可我還整天揣在懷里盤玩，假裝多寶貝——其實(shí)就是自欺欺人，想讓別人以為何琪霖多看重我。

哈哈哈……我他娘的就是個(gè)傻子。春桃早就跟我說了，何公子送我的是仿品，真玉早被你這個(gè)好姐姐調(diào)包藏起來了。”

這話像炸雷落地，秦芷玉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踉蹌后退撞在廊柱上才穩(wěn)住身形。

春桃“噗通”跪倒在地，“是大少爺逼問，奴婢不敢隱瞞。”她把頭埋在地上瑟瑟發(fā)抖，不敢看任何人。

何琪霖的臉“唰”地沉了下去，看向秦承軒的眼神不僅有嫌惡，更添了幾分煩躁。

這蠢貨壞了他的局。

他本想借送玉之事讓秦芷玉對(duì)自己更死心塌地，再旁敲側(cè)擊問出謝家玉印的下落，如今卻被鬧得人盡皆知。

當(dāng)初他爹做主退了他與秦芷寧的婚事，是他爹認(rèn)為，謝氏一死，五歲的秦芷寧屁事不懂，哪里知曉什么謝家女的玉印？

所以，他爹堅(jiān)定地認(rèn)為，秦芷寧當(dāng)年才五歲，對(duì)她娘的事情一無所知。

倒不如退了她的婚事，將來娶秦芷玉，與縣丞秦友明搞好關(guān)系，做了親家，這樣的話，謝氏的玉印，說不定就能悄無聲息的搞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