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隱進入忘我的境界，已感覺不到時間流逝，心神完全沉入體內，細細感受著每一條大筋、每一塊骨骼、每一個關節，乃至每一塊肌肉的律動。

他感覺自己整個就像一臺精密絕倫的儀器，背部脊椎便是動力之源。

脊椎的每一次律動，都如同最精妙的機關，將動力傳遞到四肢百骸，然后又由身體的動作，將動力反哺到脊椎。

如此往復，綿綿不絕。

直至最后，一種莫名的韻律在身體之間，隨著他的拳法流轉，豁然有種圓潤貫通之感。

“轟！”

他重重一拳轟在一塊巨大山石上。

石頭自拳落處，皸裂出細密蛛網紋路，咔咔聲傳播開來。整塊大青石，竟自內部崩解開來。

暗勁已成，顧隱已然踏入武夫二境鍛骨境。

“呼~”

長吐一口氣，遍體融合的暖流自然周游全身，氣血膨脹三倍有余。

顧隱整個神完氣足，雙目生精，身體都產生了某種蛻變，更加輕靈。

看到已經消耗半數的月華液，沒有絲毫不舍。

月光草在外界，需要數月才能收集一滴月華液。

可在秘境中，就簡單多了。

月光草的生長周期只有24小時。

只要秘境中是晴天，每次月亮升起，都能凝聚絲絲縷縷的月華液。

他只需定時采摘即可。

武道的破關成功，固然令人欣喜，顧隱還是更關心自己的練氣修為。

隨著月光草、祝余草陸續成熟，他收獲的生命之炁也愈發富裕。

月光草雖屬靈草，畢竟不入階，產出的生命之炁稍弱。

祝余草生長周期也只有五天而已，以現在的種植規模，幾乎每五天，都能產出五道完整的生命之炁。

且隨著時間日久，這收獲還會逐級遞增。

練氣一層時，每一道生命之炁都抵得過月余練氣之功。

換算下來，差不多六年練氣，才得以突破。

進入練氣二層，一階靈株反哺的生命之炁輔助效果有所減弱，可秘境升級后，靈氣濃度也在增長。

此消彼長之下，總體而言，依舊是月余之功。

有如此充足的生命之炁輔佐，就算《青帝長生經》再如何難練，他也有信心，在入冬前將第二道氣脈修至圓滿。

不禁自嘲一笑，“我練氣的天賦大概是一般得很，練武的天賦，倒是一等一?！?

……

“官人再來玩呀。”

在熱情的挽留下，顧隱與老李勾肩搭背離開，留下硬氣的男子漢背影，不帶走一絲云彩。

“這地方是我之福地，得閑可以常來。”

“不干別的，賞舞聽歌而已?！?

顧隱想著。

一轉眼，到了學堂第一次探視時間。

顧隱的大宅中，從天蒙蒙亮就開始忙活起來。

李寡婦和張家婆婆每日里閑得發慌，除了些許家務事，其余啥事不干，每月就有錢拿。

這錢，她們拿的虧心呀。

好在今日終于有了一展所長的機會，還不利索的開干？

紛紛拿出自己的手藝，做了一道又一道美食，隨著顧隱一起送入學堂。

顧隱看到一群小家伙穿上了整齊的學子服，精神面貌也大為改善，由衷欣慰。

“讀不讀的進沒那么緊要，關鍵是要吃好。”

“都慢點吃，吃完還有?！?

“阿爹，咱家的錢夠花嗎？”顧妹冉悄悄拉著顧隱的袖子擔憂問道。

三十多個小飯桶，都要吃肉，這可不是小數目。

顧家的小小管家婆，已經開始心疼了。

顧隱笑了笑，“肉敞開了吃，阿爹供得起。在學堂里，有使銀子的地方嗎？”

顧妹冉想了想道：“食堂的大師傅，如果給他單獨塞銅錢，他會多給些吃的。那些高學年部的也要練武，能吃肉的?！?

“別人能吃肉，咱們也得吃?！?

女孩子要富養，他悄然給顧妹冉留下十兩銀子。

顧妹冉第一次拿這么多錢，心跳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做賊似的左顧右盼，將銀子藏進懷中。

“既然能吃肉，若是得閑，拳法還要接著練。別舍不得花，花完了爹再給你補?！?

顧妹冉看著老爹隨意的表情，確定他家是真的富裕了，喜笑顏開，“是！阿爹，我會督促小弟好好練功的?！?

練武的人無時無刻不是在消耗自身有限的氣血精力，人身終究渺小，一切潛力都需要大量的補充才能激發出來。

窮文富武，可不是空話。

次日，顧隱大肆采買一番后，與李大元一同啟程回山。

家中只留下李大元屬下一個老卒和兩個婦人看家。

一路輕車簡行，連驛站也不住，歸心似箭。

可半路上，還是被一場雷暴大雨所阻。

“轟隆隆……”

一聲浩大的驚雷突然炸響，將在馬車中打坐的顧隱嚇了一跳。

也從入定狀態中驚醒。

眉心祖竅跳了跳，方才那一聲霹靂，險些將他好不容易凝聚的神念都給震散了。

“老李，這似乎是今年第一聲驚雷？”

“你初到北境，是第一次聽雷吧。”

李大元解釋道：“北境的雷雨季，比其他地方的確來的遲些。驚雷一聲響，萬蟄蘇醒來。這一聲驚雷之后，北境群山，便徹底蘇醒了?！?

“還有這種說法？”

“的確！今夜不會有邪靈、詭異敢出沒了。但過了今夜，就要加強防備?！?

“嘩啦啦啦……”

很快密集的雨點落下。

顧隱眼皮抖動著，神念再次小心翼翼探出祖竅。

練氣之境，神念還未蛻變成神識，卻已經擁有了超凡感知的諸般妙用。

可若祖竅不開，其他煉氣士在練氣境也無法將神念探于體外。

顧隱練氣二層的修為，神念很弱，只能感知方圓一丈內的諸般動靜。

如同精神雷達，能清楚看到了一粒粒雨點落下，聽清了雨點擊打在馬車頂棚、地面、巖石、花草之上。

時間像是在這一刻被具象化，有了慢鏡頭。

“轟隆隆~”

又一道雷霆炸響。

神念陡然崩散，顧隱悶哼一聲，腦袋都有些眩暈。

忙飲下一滴月華液，運轉《青帝長生經》，好半晌才緩解過來。

他不敢再亂來了。

這雷鳴自第一聲后，便連綿不絕。

天空雷光滾滾，宛如雷霆巨人在肆意展示神威。

馬車踏雨疾馳，雨夜里聽雷，顧隱有種前所未有的感受，這雷聲仿佛是天雷在滌蕩世間邪氛。

雨越下越大，“不能再走了，前面有個破道觀，只能在那里避一避了。”

“道觀？”

顧隱腦海中閃過各種雨夜破觀遇險的故事，但愿不會有事。

山林間狂風暴雨愈發激烈，砸在馬車上噼啪作響，幾人帶著一身濕氣，沖進了只剩半邊大門的道觀正殿，卻被里面熱鬧的氣氛頂了一個踉蹌。

大殿中，燃著幾堆熊熊篝火，十余條漢子圍在中間最大的一堆篝火旁邊，喝酒吃肉，彼此嘻笑，熱鬧得很。附近幾處篝火，也圍滿了路人。

“里面可方便嗎？”

顧隱沒料到大半夜里，道觀竟這么熱鬧。

正中間占據地盤最大的一伙人中，為首一名頭頂長出兩只短角的壯漢，圖騰紋身已經蔓延到脖頸。

看其打扮，竟是龍角部落的圖騰戰士。

周圍還跟著幾名大雍人，但衣服裝飾已是部落打扮，頭上插著顯眼的羽毛，脖子上也帶著猙獰的骨飾，顯然是入了龍角部落的流民。

“山中村民，路遇風雨，尋個休憩的地方。”

李大元上前搭話。

“荒郊野嶺，哪來的先來后到，進來吧?！?

龍角部落的圖騰戰士直爽的做派，無疑最能緩解他人的疑慮。

李大元道一聲謝，才趕著馬車進去。

大風隨他們一起刮進來，使得殿內篝火搖晃不定。

馬車的進來，讓道觀中空間更小了。

“快關上，快關上?！?

有人不滿的嚷嚷。

道觀十分殘破，若非以前修建的時候用料足，石砌的墻壁還保存大半，連那沒了腦袋的泥塑神像都要跟著一起淋雨。

顧隱看了神像半晌，不知供奉的是什么神。

“驚雷過后，部落也到了狩獵季，山中從此要多事了。”李大元小聲跟顧隱講著北境的習俗。

顧隱對這些很感興趣，有心追問，兩人一問一答，聊得很晚。

大雨下了一夜，果然沒有任何襲擾。

次日一早，道觀中眾人立刻作鳥獸散，各奔東西去。

昨夜大雨，引發好幾處山體滑坡，阻了道路。

耽誤了不少行程。

等他們回到村中時，村口竟然立起了兩座簡陋的哨塔，還有人背著弓箭在來回巡視。

顧隱與李大元對視一眼，瞬間察覺氣氛有些不對。

“誰在那邊？”

“是我！”

“是里正?！櫊?！顧爺回來了！”

巡邏的竟是韓二愣子。

“村中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