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小二走了，賣餅的大嬸湊上來。

語氣里帶著羨慕。

“那是秋水樓的人呢，我看啊，八成是他們王掌柜瞧上你這五香蛋了。”

“瞧上了會怎樣？”

白璐眉頭微蹙，聲音輕了幾分。

她可沒少看古裝劇，腦子里第一個念頭就是：

該不會要強搶吧？

她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

手不自覺地按在了隨身的小布包上。

里面裝著她的秘制香料，是她花了好幾天才調配出來的。

“聽說啊，王掌柜會出錢買配方。要是成了，能拿一筆銀子，人家秋水樓做成自家的點心，你就不能再這兒賣了。”

大嬸壓低聲音道。

“可人家給的錢也不少，夠普通人吃上幾年了。”

人家秋水樓做成自家的點心，你就不能再這兒賣了。

這句話像一塊石頭落進白璐心里，激起層層漣漪。

她一時沒說話。

只是低頭看著空蕩蕩的籃子。

大嬸說著，心里還有點酸：

怎么沒人看上我的餅呢？

她嘆了口氣，端起餅盤，默默走回自己的位置。

“要是我不賣呢？”

白璐又問。

她抬起頭，目光堅定。

“那也沒啥，你不賣，就繼續擺你的攤唄。”

大嬸拍了拍手上的灰，笑著說道。

“攤子擺著，總是有機會的，又不是非得靠賣配方過日子。”

前陣子有個人，原本在村口擺攤賣芝麻糖糕。

生意一般。

后來不知怎么，被城里一位點心鋪的老板看上了手藝。

人家主動上門，二兩銀子就買走了他的獨家配方。

雖說是賣了方子，但人家心里有底，不怕被搶生意。

反而靠著這筆錢在東街租了個小鋪面，正兒八經地掛牌開張。

如今每日客流不斷，還雇了個小徒弟打下手。

白璐點點頭，心里踏實了。

她一直擔心自己這茶葉蛋的手藝被人學會。

結果轉眼就被搶了飯碗。

可聽大嬸這么一說，才明白。

只要手藝在身，哪怕不靠方子賺錢，也能憑著本事立足。

她心里開始盤算起別的生意。

她把小碟子、剪刀收進籃子，讓陸月月提著。

自己拎起那捆豆角。

“嫂子～”

陸月月這一聲叫得可甜了。

“咱們接下來去哪兒？”

起初她還覺得這嫂子來得突然。

后來聽娘說，白璐是被惡人算計才落到這步田地。

心里頓時生出幾分憐惜，也多了幾分敬重。

這一回賣五香蛋，更讓她見識到了白璐的能耐。

從腌料調配，到火候掌握，再到叫賣的話術，白璐樣樣在行。

短短半天，雞蛋賣得干干凈凈。

賺的錢比平時擺三四天攤還多。

不光會做飯，還會掙錢。

這本事擱在村里，可不多見。

陸月月可不是那等不知感恩的傻丫頭。

嫂子若高興，明天或許就給她帶塊桂花糕。

后天又教她燉個新菜。

跟著這樣的人，日子才有盼頭。

白璐看著她乖巧的樣子，笑著說。

“去南城轉轉，看看這豆角能不能賣出去。”

南城那一帶，常有走南闖北的商販。

也聚集了不少專門收山貨的小販。

若能碰上識貨的，或許能賣個好價錢。

“哦。”

陸月月應了聲，有點不太開心。

她原本還盼著能去集市南頭的綢布攤逛逛。

那新到了一批碎花布，她惦記了好幾天了。

可豆角得先賣掉，這道理她心里明白。

只是難免有些失落。

忽然腦袋一靈，“哎呀”叫出來，眼睛瞬間亮了。

“我哥昨天不是提過，要和我們一起進城的嗎？”

“好像真說過。”

白璐這才記起來昨兒飯桌上那些話。

難怪早上陸安站在門口支支吾吾的。

這人怎么就不把話講清楚呢？

明說要同行，她還能等一等，省得兩頭跑。

“算了。”

陸月月擺擺手。

“我哥估計已經坐江叔家的驢車進城了。咱們別操心他了。”

江叔家每天一早發車，趕著去城里送菜。

村里的人都習慣搭他的順風車。

陸安腿腳利索，若真想進城，肯定不會傻等。

白璐本也沒打算管。

那么大個男人了，有自己的主意和去處。

再說，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他們只是名義上的夫妻。

兩人一前一后往南城走。

上次來得晚，街上冷冷清清的，連個問價的人都沒有。

今兒早早就到，人一下就多了起來。

買家們圍在各個攤位前，伸著脖子看貨。

你一言我一語地討價還價。

小路上滿滿當當都是人，摩肩接踵。

幾乎連腳都抬不起來。

白璐手里緊緊攥著一捆干豆角，邊走邊小心地護著。

生怕被人撞掉。

豆角沉甸甸的，捆得結實。

她走得歪歪斜斜，額頭都沁出了細汗。

總算在一處墻角找到了一小塊空地，她趕緊把豆角放下。

長長地松了口氣。

“哎，哥！”

陸月月忽然眼睛一亮，臉上的笑意一下子綻放開來。

“哥！這邊！快過來！”

陸安聽見熟悉聲音，微微一怔。

停下腳步四下張望。

目光掃過一張張陌生的面孔。

終于在墻角處看到了妹妹的身影。

也看見了她身旁站著的白璐。

他低聲和身邊的人說了兩句。

隨即撥開人群，朝她們走了過來。

走到近前，他站定身子，略帶審視地看了看陸月月。

又將目光落在白璐身上。

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你們來這賣五香蛋？”

“哪兒啊。”

陸月月笑嘻嘻地搖頭。

“我們剛在秋水樓那邊賣的，一筐蛋全賣光啦！客人排著隊買，熱鬧得很！”

她語氣興奮，聲音也提高了幾分。

“全靠嫂子機靈，嘴甜手巧，見人就笑，說話又貼心，客人們一個個都搶著買，都不肯走！”

她噼里啪啦說個不停，手舞足蹈地比劃著。

陸安靜靜聽著，眉頭卻越皺越緊。

他側過頭，瞥了白璐一眼。

這個妹妹嘴里說的白璐，真的是他記憶里的那個白璐？

他腦子里的記憶清清楚楚。

白璐就是個懶骨頭。

從小到大，除了吃飯睡覺，干活是一樣不會。

什么時候她變得這么能干了？

不但會做生意，還能把客人哄得心花怒放？

難不成……

她也像他一樣，帶著前世的記憶，重新活過來了？

可這也不對勁啊。

就算真的重來一次，腦子笨的人能突然變聰明？

天生的性子，再活十回八回，難道還能脫胎換骨不成？

“哥？”

陸月月見他愣在那里，便伸手推了他一下。

“你怎么了？發什么愣呢？”

陸安回過神，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