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比先前蘇羽倒下時，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演武場上，每一個人的呼吸都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只能用呆滯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場中央那個身影。

蘇小柔。

她的腳下，一黃一紫兩個魂環，正以一種顛覆世間常理的方式，靜靜懸浮。

十年與五千年。

脆弱與強大。

常識與神跡。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特質，被強行糅合在同一個人身上，形成了一幅荒誕卻又神圣的畫面，狠狠沖擊著在場數千人的認知。

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神圣金光降臨時那股溫暖而威嚴的氣息。

可落在眾人心頭，卻是一片冰冷的駭然。

“嗬…嗬…嗬……”

一陣如同破舊風箱般粗重的喘息聲，打破了這片死寂。

不是來自別人。

正是來自之前狀若瘋魔的二長老，蘇破天。

他僵在半空中的手掌，無力地垂下。

臉上癲狂的殺意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嫉妒、怨毒、恐懼與茫然的扭曲表情。

他的雙眼，布滿了血絲，死死地盯著蘇小柔，又仿佛穿透了她，看向了高臺上的另一個人。

四長老，蘇破海。

“蘇破海！”

一聲嘶啞到極致的尖嘯，從蘇破天的喉嚨里擠了出來。

“我的羽兒死了！”

“我唯一的兒子，飛天虎家族百年不遇的天才，死了！”

“就死在這個賤人的手上！”

他伸出顫抖的手指，指向蘇小柔，那股滔天的恨意，幾乎要化為實質。

“現在，你還要攔著我，為我兒報仇嗎？！”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血腥的味道。

四長老蘇破海迎著他吃人的目光，身軀站得筆直。

他此刻的心情，早已從最初的激動，化為了一片沉凝的堅定。

蘇小柔展現出的潛力，已經不僅僅是家族的希望。

更是他這一脈，崛起的唯一契機！

“老二。”

蘇破海的聲音低沉，卻異常清晰。

“蘇羽與小柔，上臺之前，簽下的是生死狀?！?

“白紙黑字，全族見證?！?

“既然是生死戰，那便各安天命，是他蘇羽自己技不如人，更是他自己輕敵，怨得了誰？”

“你要作甚？”

這句反問，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你！”

蘇破天一口氣沒上來，胸膛劇烈起伏，魂帝的氣息再次變得紊亂。

“好！好一個各安天命！”

他怒極反笑。

“我兒三十三級魂尊，她一個十一級的廢物，若不是用了什么妖法，羽兒怎么可能死！”

“你敢說，你沒在背后搞鬼？！”

兩人之間，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恐怖的魂力波動在高臺上碰撞，讓下方的族人噤若寒蟬。

就在這時。

一個帶著幾分玩味，又透著一絲懶散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老二，這話可就沒意思了?！?

眾人循聲望去，說話的，正是那位一直閉目養神的大長老，蘇斗。

他緩緩睜開眼，目光在蘇破天和蘇破海之間掃過，最后落在了蘇破天那張扭曲的臉上。

“生死狀，是你兒子自己要立的?！?

“戰斗中，也是你兒子先違背了公平對決的原則，動用了遠超約定的力量?！?

“怎么？”

蘇斗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

“只許你兒子仗勢欺人，不許人家絕地反殺？”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更何況……”

他的聲音頓了頓，目光掃過天空，那已經隱去的金榜，意有所指地說道。

“這可是神啟金榜親自裁定的‘壯舉’?！?

“怎么，二弟，你是在質疑金榜的公正嗎？”

“還是說，你覺得你的道理，比天道還大？”

轟！

這幾句話，如同幾記無形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蘇破天的胸口。

質疑金榜？

他不敢！

他只是不甘！

蘇破天那張漲成豬肝色的臉，憋了半天，最終將所有的希望，投向了那個始終端坐于主位之上，沉默不語的身影。

家主，蘇戰。

“大哥！”

他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哀求。

“羽兒他……”

蘇戰終于動了。

他沒有去看蘇破天，甚至沒有看高臺上的任何一位長老。

他的目光，冰冷而銳利，穿過整個演武場，牢牢地鎖定在了蘇小柔的身上。

他在審視。

如同在審視一件物品的價值。

許久。

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今天的事，到此為止?！?

這短短的一句話，宣判了蘇破天所有希望的死刑。

蘇破天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住了。

蘇戰的目光，終于從蘇小柔身上移開，落在了蘇破天失魂落魄的臉上。

“從今天起，你的修煉資源，再加三成，以做補償?！?

“家族寶庫，對你開放一次，任選三件?！?

“用這些資源，盡快再為家族，培養一個棟梁之才吧?！?

這番話，聽起來像是安撫，像是補償。

可落在每個人的耳朵里，都品出了一股刺骨的冰冷。

這是補償，也是警告，警告二長老不要再想著復仇。

兩個天才爭斗，其中一個已死，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家主蘇戰，用最平靜的語氣，做出了最冷酷，也最符合家族利益的選擇。

哪邊更有潛力，他就偏幫哪邊。

這就是飛天虎家族的生存法則。

“父親……”

蘇破天嘴唇翕動，還想說什么。

“散了吧?！?

蘇戰卻已經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看他一眼。

弱肉強食，這是飛天虎家族能活到現在的原因。

蘇媚兒，蘇羽........那也是他蘇戰的孫子孫女啊！

那又如何？蘇小柔要是能成為魂斗羅，帶領飛天虎家族再上一層樓，他給蘇小柔都兒子都行！

一場足以顛覆家族格局的風波，就這么被家主輕描淡寫地壓了下去。

演武場上的族人們，在短暫的沉寂后，開始陸續散去。

他們看向蘇小柔的目光，已經徹底變了。

敬畏、羨慕、嫉妒、貪婪……種種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他們明白，從今天起，飛天虎家族的天，要變了。

蘇小柔這個名字，再也不是恥辱和笑柄的代名詞。

而是一個誰也無法忽視的，禁忌般的存在。

蘇破天被人攙扶著，離開了高臺。

在轉身的最后一刻，他怨毒的目光，死死地剜了蘇小柔和四長老蘇破海一眼。

那眼神，仿佛一條潛伏在黑暗中的毒蛇，已經將兩人鎖定為自己的獵物。

今日之辱。

殺子之仇。

他，蘇破天，記下了。

就在眾人以為一切都將塵埃落定時。

剛剛閉上雙眼的家主蘇戰，卻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對著身邊的幾位長老，沉聲說道。

“幾位，議事廳見?！?

他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嚴峻。

甚至比剛才蘇破天發瘋時，還要凝重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