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爛泥與霓虹

城市的霓虹把雨絲染成廉價的彩色，黏在陳默的眼鏡片上。他站在“鎏金”會所的旋轉門外，手里攥著一個保溫桶，桶里是剛燉好的冰糖雪梨——林薇薇說她嗓子疼，加班到現在肯定難受。

“喲，這不是陳大學霸嗎？又來給薇薇送愛心餐啊？”門口的保安認出了他，語氣里的嘲諷像冰錐子往人身上扎。

陳默沒抬頭，推了推下滑的眼鏡，聲音有點悶：“她還在忙嗎？”

“忙，忙著陪張少喝酒呢。”保安嗤笑一聲，往里面努努嘴，“不過我說陳默，你也是夠能忍的。全公司誰不知道林薇薇跟張少走得近？你這綠帽子戴得，跟你那身地攤貨似的，明晃晃的。”

保溫桶的溫度透過掌心傳過來，燙得人發慌。陳默喉結動了動，沒接話。他記得三個月前，林薇薇也是這樣“加班”，他在公司樓下等到凌晨，最后看到她挽著張恒的胳膊從酒吧出來，笑靨如花。他問她，她罵他神經病，說他跟蹤狂，摔碎了他送的周年紀念杯，說那杯子廉價得像他的人。

“我跟張少只是朋友！他能給我資源，你呢？你除了會讀書，會做這些沒用的破湯，還能給我什么？”她當時的聲音尖利又刻薄，“陳默，你看看你自己，穿得像撿垃圾的，工資連我半個包都買不起，要不是看在你對我還算聽話的份上，我早踹了你！”

他當時怎么說的？哦，他說：“薇薇，再給我點時間，我會努力賺錢的，我……”

然后她扇了他一巴掌，說他窩囊廢，說跟他多說一句話都覺得惡心。

可現在，他還是來了。就因為早上出門時，林薇薇破天荒沒罵他，只是皺著眉說嗓子不舒服。他就像得到了赦免令，下了課就跑回出租屋燉湯，坐了兩個小時公交趕過來。

會所里傳來震耳欲聾的音樂，夾雜著女人的笑。陳默深吸一口氣，剛想進去，就看見林薇薇從里面出來，身上披著一件明顯不屬于她的男士西裝，妝容精致，哪里有半分嗓子疼的樣子。

她身邊的張恒摟著她的腰，手指在她腰間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笑得曖昧：“寶貝兒，明天我讓司機去接你，咱們去看看那套江景房。”

林薇薇嬌笑著拍開他的手：“討厭，別動手動腳的。”眼睛里的得意卻藏不住。

“薇薇。”陳默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

林薇薇回頭，看到他時，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厭惡：“你怎么來了？誰讓你來的？”

“你說嗓子疼，我給你燉了梨湯。”陳默把保溫桶遞過去。

“拿開！”林薇薇像躲病毒一樣后退一步，“一股子窮酸味，別在這兒給我丟人現眼！張少在呢，你想讓我被人笑嗎？”

張恒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陳默，像看一只礙眼的蟲子：“這就是你那個男朋友？嘖嘖，林薇薇，你眼光真夠獨特的。”

“什么男朋友啊，就是個纏人的蒼蠅。”林薇薇挽緊張恒的胳膊，語氣輕蔑，“陳默，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來這種地方找我，你配不上這里的地磚！”

保溫桶的提手硌得指骨生疼。陳默看著林薇薇臉上的妝，想起她剛跟他在一起時，素面朝天，說最喜歡他做的番茄炒蛋。那時候他以為，只要他夠好，夠努力，就能留住她眼里的光。

可現在，那點光早就被虛榮和欲望掐滅了，只剩下對他的鄙夷。

“我……”他想說什么，卻被林薇薇打斷。

“滾！”她低吼道，“看到你就煩！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張恒掏出錢包，抽出幾張百元大鈔扔在地上，鈔票被風吹得打旋：“給，拿著錢，買點好衣服穿穿，別總跟個乞丐似的晃悠，影響市容。”

陳默的臉瞬間漲得通紅，血液沖上頭頂，又在眼眶里憋得發酸。他沒撿那些錢，只是死死盯著林薇薇：“我為你辭掉了保研名額，為你打三份工供你買包，為你……”

“那是你自愿的！”林薇薇尖叫道，“沒人逼你！是你自己賤，非要貼上來！陳默，你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我們早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雨下大了，打濕了陳默的頭發和衣服。他像個傻子一樣站在雨里，手里還提著那桶漸漸變涼的梨湯。周圍有人開始指指點點，笑聲、議論聲像針一樣扎進耳朵。

“夠了。”他聽到自己說，聲音平靜得可怕。

林薇薇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

陳默把保溫桶放在旁邊的垃圾桶上，轉身就走。雨水模糊了視線，也沖刷掉了臉上最后一點溫度。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紅燈亮了。

他站在斑馬線前，看著對面流光溢彩的廣告牌，腦子里一片空白。

突然，一陣刺耳的剎車聲響起。他下意識地回頭，看到一輛失控的卡車沖了過來，而馬路對面，林薇薇和張恒正站在那里，似乎在爭吵著什么。

卡車的遠光燈刺得人睜不開眼，他看到林薇薇驚恐的臉，看到張恒下意識地想推開她……然后，劇烈的撞擊感傳來，世界陷入一片血紅的黑暗。

意識消散的最后一秒，他只有一個念頭：真他媽不值。

第二章：重來與寒意

“陳默！陳默！醒醒！快上課了！”

有人在拍他的胳膊，聲音吵得像蟬鳴。

陳默猛地睜開眼，刺眼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泛黃的課桌上。周圍是熟悉的教室，黑板上寫著“距離高考還有100天”，同桌正拿著課本戳他。

“你昨晚干嘛去了？睡得跟死豬似的。”同桌笑嘻嘻地說，“快點，老班快來了，今天要發模擬卷。”

高考？模擬卷？

陳默愣住了，他不是應該在車禍現場嗎？身體被碾碎的劇痛仿佛還殘留在神經里，可現在，他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腿，完好無損。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干凈，沒有長期打工留下的厚繭，手腕上也沒有為了給林薇薇買手機而燙傷的疤痕。

他顫抖著摸出桌肚里的老人機，按亮屏幕——日期顯示，20XX年3月15日。

他重生了。回到了高三，回到了他和林薇薇剛確定關系不久的時候。

心臟狂跳起來，不是因為激動，而是因為那深入骨髓的恨意和冰冷。前世的種種畫面在腦海里炸開：林薇薇嫌他送的禮物便宜，當眾把盒子扔進垃圾桶；嫌他父母是農民，不肯跟他回家見家長；嫌他賺錢少，在他加班到深夜時，發信息說“跟張少在酒店，他送了我個包”……最后，是那場車禍，是她驚恐卻毫無留戀的臉。

“陳默，你發什么呆呢？”前排的女生轉過身，是林薇薇。她穿著藍白校服，扎著馬尾，臉上帶著點不耐煩，“昨晚讓你給我帶的早餐呢？我都快餓死了。”

還是這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前世的這個時候，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繞遠路去給她買最喜歡的那家店的灌湯包，怕涼了揣在懷里，自己卻舍不得吃一口。就因為她說了一句“那家灌湯包好吃”。

陳默抬起頭，看著林薇薇。十七歲的她，確實還有幾分清純，可在經歷了一世的背叛和羞辱后，他只覺得這張臉虛偽得令人作嘔。

“忘了。”他淡淡地說。

林薇薇愣住了，像是沒聽清：“你說什么？”

“我說，忘了。”陳默重復道，目光平靜地看著她，“我沒義務每天給你帶早餐。”

林薇薇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聲音也拔高了：“陳默你什么意思？你昨晚答應我的！你是不是不想處了？”

熟悉的質問，熟悉的威脅。前世的他，這時候早就慌了，忙著道歉，忙著想辦法彌補。

但現在，陳默只是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冰冷的笑：“你可以這么認為。”

“你！”林薇薇氣得臉都紅了，周圍的同學也看了過來，她覺得丟了面子，狠狠瞪了陳默一眼，“行，陳默，你有種！你別后悔！”

說完，她猛地轉回去，肩膀氣得一抽一抽的。

同桌碰了碰陳默的胳膊，小聲說：“你干嘛呀？薇薇挺好的啊，你惹她干嘛？趕緊去道個歉吧。”

陳默沒說話，翻開了課本。陽光落在書頁上，字跡清晰。他回來了，帶著未來十幾年的記憶，帶著那些被踐踏的尊嚴和不甘。

林薇薇，張恒……所有曾經輕視他、傷害他的人，這一世，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記得，前世這個時候，林薇薇已經開始跟隔壁班的張恒眉來眼去了。張恒家里有錢，開著跑車來學校，每次都能引得一群女生尖叫。林薇薇嘴上罵著張恒“膚淺”，卻總在他經過時故意整理頭發。

他也記得，高考后，林薇薇拿著他熬夜整理的筆記，考上了不錯的大學，而他因為每天圍著她轉，分心太多，只上了一個普通的二本。然后，她開始嫌棄他的學校不好，嫌棄他沒前途，一步步滑向張恒的懷抱。

這一世，他不會再重蹈覆轍。

他要考上最好的大學，學最有前景的專業。他要利用未來的記憶，抓住那些足以改變命運的機遇。他要站到最高處，讓那些曾經把他踩在腳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