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那張便簽,張旭緊繃了許久的肩線終于放松下來;放下行李箱,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樓下的花園里,房東太太正彎腰修剪玫瑰,見他探頭,還笑著揮了揮手。
這份突如其來的暖意,像一縷陽光照進了他獨居的孤寂里。
提著帆布購物袋出門,步行十分鐘到了街角的菜市場。市場經歷了早晨的喧囂之后,現在依舊熱鬧,攤販們高聲叫賣著新鮮的土豆、卷心菜和剛出爐的面包,穿著圍裙的主婦們挑挑揀揀,偶爾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他身上的軍裝,眼神里帶著幾分好奇與敬意。
男人買菜永遠直奔自己需要的,西紅柿、菠菜、香菇、土豆和大米,以及各種調味料,又在肉鋪買了牛肉和豬肉。
回到公寓,系上圍裙,在廚房的小灶臺前忙碌起來。憑著記憶中的模樣操作。
第一口米飯混著牛肉送進嘴里時,已經是中午了,張旭感受著嘴里的味道,微微皺了皺眉,不知道是缺少黑科技調料還是缺少他習慣的醬料。
不過張旭揮動勺子的速度越來越快,這一頓飯很顯然讓他心情很愉快,和他平時吃的黑面
柏林的天空難得放晴,陽光透過云層灑在菩提樹下大街的石板路上。
人在陌生的地方,融入的最快方式就是到人員密集的公眾場所,而柏林,這個時間,讓他唯一想起的就是街角那家曾路過的咖啡館。
在記憶中,他光顧的次數可不少;
街角的咖啡館,木質的門楣上刻著“菩提樹咖啡”的字樣,玻璃窗擦得一塵不染,里面坐滿了低聲交談的客人,暖融融的氣息從半開的門縫里飄出來。
“來杯咖啡。”
走進咖啡館,張旭看著忙碌的服務生,對著后廚大聲喊著。
“嗨!費舍爾,你可好久沒來了;還是老樣子嗎?”
后廚探出一個穿著廚師服裝的老人,看了看張旭,剛準備罵人的嘴臉馬上轉變成笑臉。
“嗨!米勒叔叔,你怎么還不老?”
張旭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冒出這句話。
“哈哈,你們還沒長大,我怎么可能老;就去那邊,靠窗有個空桌子,你如果再晚一點,恐怕就只能拼桌了,你知道的,午后的客人總是很多……”
米勒自顧自的邊說邊給張旭指著座位。
“謝謝!”
張旭禮貌道謝之后,在唯一的一個靠窗的角落坐下,很快,一杯黑咖啡和一塊蘋果派就擺在了面前。
指尖摩挲著溫熱的瓷杯壁,目光落在窗外行人身上,耳邊飄蕩著咖啡館里人們的低聲的交談聲,如有若無間的‘波羅的海’飄進張旭的耳朵。
午后的柏林咖啡館飄著肉桂香氣,剛剛離開波羅的海的張旭不由自主的傾聽起他們到底在交談些什么。
“都不知道保密嗎?帝國的宣傳部門怎么什么都敢放在報紙上?”
很快,張旭眉頭就皺了起來,他剛剛在波羅的海打生打死的破交行動,被德國海軍部宣揚了一場海軍的大勝,用少量輕巡洋艦在波羅的海發起突襲,擊沉俄國海軍驅逐艦十三艘、裝甲巡洋艦“巴揚”被擊沉更是被大寫特寫,當然更少不了“勇士”號被重創的消息。
耳邊回蕩著咖啡館內歡快的笑聲,盡管這里的人都在刻意的壓制自己的笑聲,可還是止不住不斷響起;從開戰至今,這是唯一一場德國海軍大勝的戰斗,雖然面對的是老邁的俄國海軍,至少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米勒叔叔,我今天可以在咖啡館募捐嗎?”
很快,張旭的注意力就被一個帶著銀鈴的聲音吸引,一個身穿淺藍色襯衫的少女映入張旭的眼簾,她的頭上扎著松散的金發馬尾,發梢別著枚銀色老兵徽章,卡其色的長裙遮掩了小腿,剛剛露出腳上的黑色靴子,隨著她的腳步移動,長裙在咖啡館門后隨意飄蕩。
“哦!是艾拉啊!你們慈善聯盟這月的募集資金還不夠嗎?”
米勒從廚房走出來,看著踏進咖啡館的少女,臉上不由自主的浮現一抹慈愛。
“米勒叔叔,傷殘老兵們的生活越來越困難了,戰爭讓原本很容易得到的物資都成了管控品,所以……”
艾拉攤開雙手,試圖解釋什么。
“好吧!我要找找地方……”
“艾拉,記住不能打擾客人……”
“或許波羅的海的捷報可以讓你收獲更多一些……”
米勒一邊嘟囔著,一邊打量著咖啡館,可是很快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因為咖啡館內已經沒有空桌子了,剛剛唯一的一張空桌子已經被兩個客人占用了。
“艾拉,你今天運氣不好……”
米勒剛剛準備拒絕艾拉把募集箱搬進來,可是他的目光和張旭的目光產生了交集。
“費舍爾,新興資本家慈善聯盟的艾拉女士想在咖啡館進行募捐,她們的目的是資助那些生活困難的傷殘老兵,你介意和艾拉女士共用這張桌子嗎?”
米勒來到張旭身邊,一邊小聲說著,一邊指了指門口的艾拉。
“如果你同意的話,今天的咖啡給你免單了……”
米勒試圖讓張旭理解自己,更重要的是,米勒自己也是退役的老兵,他非常想幫助那些傷殘老兵們。
“米勒叔叔,你不用客氣,這個桌子這么大,我根本用不了,你隨意安排就好;而且,我沒記錯的話,我在這里的賬單上,喝咖啡可以喝好多年了吧!”
張旭眨巴了一下眼睛,表示自己并不需要免單。
“謝謝!”
米勒的眉頭舒展開來,轉頭走向正在門口等待的艾拉。
艾拉像朵跳動的矢車菊,手里的募捐箱讓跳動的矢車菊有了拖累,仿佛阻礙了它隨風而動的靈動,又像是被隨風而來,她的肩膀并不會因為身形的移動而左搖右晃,就這么穿過鋪著格子布的一個個木桌。
艾拉停在靠窗的桌前,雙手輕輕捧著紙質的募捐箱,箱身貼著幾張老照片;有戴著勛章的老兵在花園澆花,有失去手臂的士兵用獨肢組裝收音機。
“謝謝!”
對著桌后的張旭,艾拉微微彎腰,把募捐箱放在了桌子邊沿,她仿佛在刻意遠離張旭那個一口都沒動的蘋果派。
“米勒叔叔,你可以給這位漂亮的女士來杯咖啡嗎?”
“艾拉女士,不知道你喜不喜歡蘋果派?”
看著有點不好意思的艾拉,張旭想把這份尷尬打破。
“先生,非常感謝,你不如把請我喝咖啡的錢捐給需要幫助的傷殘老兵。”
艾拉微笑著拒絕,指了指手里的募捐箱。
“艾拉,你不用為費舍爾節省,他在這里預付的馬克可以讓他喝幾年的咖啡;我馬上給你來一份你最喜歡的甜點和咖啡……”
米勒大笑著,他臉上帶著慈祥的笑意越來越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