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導，這電影，一定能成。”

徐正有些感性，哭完了，抿住嘴巴，目光當中燃著自信和認同。

“我只希望在未來這部電影要上映宣傳的時候，你們都能來?！辈苤倚α诵??！昂罄m(xù)你們和我的壓力應該都不輕。”

徐正聞言沉默。

他知道曹忠說的是什么意思。

別的不說，這電影拍完，日資的廣告代言，一個都別想了。

但他這次比開機時候明顯堅定了很多，開機的時候，他掃了眾人一眼，這才沒動，

而這一刻，在長呼了一口氣之后，

徐正道：“我不管別人，這次，我想賭曹導一把，賭你能贏。其實我很清楚，我這個人一直都唯利是圖，但之后曹導有什么吩咐，我隨叫隨到。”

曹忠笑了笑，徐正這個態(tài)度，讓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沒想到啊，你還挺會自黑。”曹忠搖搖頭道，“給自己評價唯利是圖這句話的人，可是不多。”

徐正也是笑了，只是因為剛才的哭泣，目光還有些晶瑩。

“沒有人比我們這些演員更知道你拍了什么，”徐正認真道，“我不只是相信曹導，我也是相信所有觀眾?！?

他入行十年時間，各種話劇，神話劇，戲劇，傳奇劇，喜劇拍了個遍，經典角色也多了去了，豬八戒，李衛(wèi)，朱允炆……

但王廣海這個角色，在拍攝期間，讓他自己都產生了痛恨。

由于徐正是整個劇組當中唯一跟完全程的演員。

所以他知道，對于這個角色的痛恨不是無來由的。

這是一種演員和角色之間的錯位，是他作為這個角色的觀眾而產生的分裂。

十年之中，這是唯一一次。

徐正很清楚，是他作為正常國人的一種共情。

那感受，是一種怒其不爭，哀其不幸，又痛其罕見的心底最深處的反胃感受。

這是魔都人此前心里從未想過的一種感受。

而且在拍攝當中，曹忠讓他全程使用魔都話來拍攝。

讓徐正的個人體驗更受觸動。

他都有這種情緒，觀眾憑什么不共情？

在《瘋狂的石頭》當中，可沒有這種角色讓人那么不冷靜。

那種時候的拍攝，是工作。

而這次電影的拍攝，給了徐正一種重獲生命的感觸。

尤其是最后殺青戲這場內容，徐正雖然知道這是演戲。

但是在他捂住耳朵，仰望天空，聽著背后的機關槍音效聲音的時候，他還是有一種極為痛苦的感受掩蓋在心神其中。

他覺得不該有。

拍攝時候想要更正。

曹忠卻對他說：這種痛苦，才更顯得王廣海畜生。

讓徐正無言以對。

按道理應該有一場殺青宴，但是此前的殺青那些人基本都已經離開，徐正剛拍完最后這場戲，也沒什么心情。

“張導喊了我挺久了，我得去給《愛情呼叫轉移》做宣傳?！毙煺o曹忠告辭，“曹導，未來有事情，你隨時給我打電話?！?

“殺青宴這頓沒吃上，徐哥，下次我等著你來慶功?！?

曹忠其實也沒什么心情，自然不會攔著徐正。

徐正點頭答應。

聰明人能看出局勢，笨蛋只能依賴經驗。

先后接觸寧浩，張建亞和曹忠，出演了三部電影，徐正能感受到，商業(yè)片類型正在朝著多元化方向發(fā)展，而在三個導演當中，曹忠最狂，但也最有內容，

他是局內人，他很清楚這部電影不只是有“主旋律”的外在名聲，也是順應了觀眾的樸素情感，雖然在藝術層面上，似乎逆了一些時代潮流，但無傷大雅。

劇情和內容會征服觀眾。

他一個自私自利的家伙都被征服了，只要是個人，能不被電影觸動？

徐正不信。

當日下午，韓錚率先回了中影，之前曹忠讓他聯(lián)系中影的剪輯室，這些支持，中影還是必須提供的。

曹忠，戚九洲，王仁君也在當日晚上，一起回到學校。

……

翌日一早，曹忠就開始準備后期。

其中的剪輯處理，音頻制作，技術處理等方面內容，曹忠完全不虛。

缺點在于配樂，曹忠屬于狗得兒不懂。

不過在這方面，曹忠上頭有人兒。

這時候雖然學校的學生已經準備放寒假了，但是曹忠讓崔新琴和王紅衛(wèi)幫忙聯(lián)系校長，詢問為何小津事件還沒下文。

一個消息過去。

校長被從度假美夢當中直接驚醒。

心態(tài)崩了。

沾上這種事兒，學校很難辦。

沾上曹忠，校長覺得更難辦。

他才大二啊！還有兩年半！校長有點想哭的沖動。

太強硬，把曹忠弄了，曹忠萬一繼續(xù)炮轟，連續(xù)炮轟怎么辦？

而且曹忠也沒錯??！

軟化處理，這事兒就是地雷，早晚會爆炸。

真要是直接處理這個事情，阻力也是有點大。

事情架住了。

后世武漢大學不也是遇上過這么個事件，其實差不多。

校長有點麻了，直接聯(lián)系曹忠：“小曹啊，我可以把你這話理解成威脅嗎？”

曹忠表示對于北電學校絕對忠誠：

“校長你這是說的什么話，我是咱們北電的學生，怎么可能威脅學校，威脅校長呢？就是有點痛心疾首，我害怕那些人要反撲我，要弄死我。前一陣子是電影拍攝我沒時間，現(xiàn)在我閑了，我精力充沛，可以繼續(xù)。只有輿論可以保護我，只有人民群眾可以保護我。”

校長直接打了個激靈。

這家伙沒時間，把賈張科整了個半死不活。

這要是有時間了，學校不是要被掀了？

之前北電校長這群人其實開了個閉門會議，他們發(fā)現(xiàn)曹忠不是尋常學生。

一步一步都是套路，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有預謀的，要拍電影的時候，那是給北電爭光。

學校的老師們當然會支持。

但是自從曹忠在立項儀式上炮轟小津之后，事情就大條了。

所有人都很被動。

主要原因就是身上，的確沾著屎呢。

甩不開抖不掉啊~

一個毫無聲量的學生，如果說出這句話來，當然沒什么影響。

但是最關鍵是，在他立項炮轟的時候，已經得到了中影的資金支持，成為了北電學生當中名副其實的新人導演，這個身份，使得學校處處被動。

后來曹忠在開機儀式上又喊出了是不是我死了，你們才能放棄《南京照相館》，更是讓曹忠的反對者們無從下口。

賈張科下口了。

結果曹忠完全不上套，一句屁股歪了，還是屁股正的話，給賈張科把牙崩掉了。

又被張衛(wèi)平混合雙打，造謠式回應。

到現(xiàn)在一個多月過去了，還黃泥巴掉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

完全解釋不清。

前陣子賈張科還給學校打電話，要在學校里求一個公平。

公平個屁。

學校巴不得藏得更嚴實點。

《三峽好人》剛剛下映不久，票房拿下了156萬。

后來全是罵聲。

這場戰(zhàn)爭現(xiàn)在還在持續(xù)，但是已經有風聲傳出來了，光電下面的電影局很快就要介入調停。

但是調停的是張一謀和賈張科兩方，不是曹忠啊。

曹忠這事兒也沒法調停啊。

哪個部門敢調停這個？

校長是真的麻木了，他是真害怕曹忠把事情繼續(xù)鬧大。

“你這是在說什么話，法治社會，誰能弄死你?！?

校長諄諄教誨，耐心解釋道：

“你現(xiàn)在可是學校里面的明星人物，風云人物，這個事件我們已經上報了，在等結果，就算給出來處理結果，是不是要走流程？就算要換課本，是不是也是九月份的事兒了？

怪就怪你這件事情之前不說，非要十月份的時候說，咱們教學任務都下達了，還能改課本不成？

不過今年的新生教學當中，老師都提醒你說的那件事情了，這點你放心。

這件事情外界一直都有人關注，你不要發(fā)聲，要給我們這些老頭子一個清靜。我給你保證，一定會有結果?！?

曹忠覺得校長pua他，有點委屈，想了想，“可我煩躁啊，我后期剪輯本來就很累，很苦，很有壓力，不炮轟兩個人解壓，我別扭。”

校長瞬間聽出了某些意味，“你不要總是覺得學校的事情給了你什么煩躁，你要知道咱們學校還是能給自己人支持的嘛，說，有什么要求?！?

曹忠心道，人兒來了。

“我需要配樂大師?！辈苤业溃拔蚁胍骈！?

在聯(lián)系校長之前，曹忠就選定了人選，不過舒楠是學校的講師，曹忠不好請，也不能和對待演員似的，對待老師白嫖。

舒楠這人曹忠記得是因為《讓子彈飛》和《建國大業(yè)》，其實他最出名的，是前世走出錄音室，去了全國各地的大好河山，艱苦而美好的地方挖掘音樂寶藏，從而得了zx部很多五一工程獎。

校長巴不得抓緊滿足這個祖宗，連忙回應認同，“這事兒交給我們?！?

曹忠得到校長允諾，再度全身心投入電影后期剪輯當中。

和舒楠也是隨時聯(lián)系，曹忠雖然不懂音樂，但是記得歌詞，于是將原世界兩版歌詞《五四版錯位時空》和《光亮》的歌詞寫給了舒楠，希望能給舒楠一些靈感碰撞，后期更是邀請舒楠前來觀看初版電影，讓他有更深的體會。

剪輯上，為了省錢，曹忠就自己上陣，中間申奧，寧浩也來幫了一陣。

如此一來，新年曹忠都沒回家，晝夜顛倒，一干就干了兩個月。

中間戚九洲，王仁君也多次前來跟曹忠碰面。

對于曹忠的努力，倆人都看在眼里，疼在心中。

“九洲，你說，忠哥這么努力的導演，這么努力的讓國人避免遺忘，記錄這么正能量的東西，拍攝這么主旋律的電影，為什么還會有人罵呢？”王仁君很不解。

“我其實也有點鬧不清。但我知道，忠哥是沒錯的?！?

戚九洲攥著拳頭道。

“是不是有些人真的太爛了？”

王仁君又問，

“我最近仔仔細細的研究了很多之前拉片的獲獎電影，我發(fā)現(xiàn)，忠哥說的是對的，所謂的反映人性，藝術，實際上都是他們自己說了算的。

柏林電影節(jié)，王權安導演剛剛拿下的金熊獎，昨天我去看了，一邊看一邊學，電影講的是內蒙古的蒙古牧民的真實生活和貧苦習性，是工業(yè)開發(fā)破壞環(huán)境造成了巨大的苦難，給人民帶來了弊端，在這種背景下來講人性，就金熊了。

而其他的幾部電影，講述給人良知和力量，蕓蕓眾生和世間百態(tài)的《落葉歸根》卻根本進不去主競賽單元，我很疑惑，這個就沒人性嗎？

進去的范兵兵的《蘋果》還沒上映，我也不知道是演了什么。

但我搜到了評審團大獎《其他》和前年的金熊獎《卡雅利沙的卡門》，

第一部電影講的是主角在出差的時候，看到了鄰座乘客死了，于是冒用了對方的身份，逃離了自己的生活軌跡，又幽默又搞笑，簡潔而安靜。也沒苦難，照樣獲獎了。

第二部則是直接復刻了上世紀八十年的金棕櫚提名電影《卡門》，爛的一塌糊涂，講的是情殺，沒有社會議題，卻是金熊。

我完全分不清了。

今年的奧斯卡金像獎，更是一點臉都不要了，

當年《無間道》送去奧斯卡，被拒了，提名都沒，

他們買了版權，拍了《無間行者》，和《無間道》差了半個等級，結果狂攬奧斯卡四項大獎。

我現(xiàn)在很納悶，咱們中國的很多大導演，到底在求一個什么認同？”

戚九洲咽了口唾沫，完全不知道如何回應。

這些新聞，王仁君看到了，他當然也看到了，他回家的時候甚至問過戚健，但是戚健則是笑著回應：“我要是能懂，我不是早就是大導了嗎？”

……

而在曹忠潛心剪輯的這段過程當中，整個娛樂圈最熱的事情，正是這二位所聊的種種。

《圖雅的婚事》摘得柏林金熊。

《無間行者》狂攬奧斯卡四項大獎。

曹忠先前討論賈張科的事情，自然再起波瀾，引起爭議。

但是曹忠完全閉門謝客，不接受采訪，也不回應。

楊蜜來找了曹忠機會，還嚇唬曹忠，說自己懷孕了。

曹忠完全不搭理，讓楊蜜帶著球跑自己生。

氣的楊蜜胸都氣大了。

就這樣，時間一晃就來到了4月12日，最終剪輯終于完成，曹忠自己對于情節(jié)的熟悉，雖然讓他的剪輯速度比較快，但是在配樂，渲染等層面上，浪費了不少時間。

兩個半月的后期如同一場戰(zhàn)爭，最后一刀落下，《南京照相館》的精剪版本徹底完成。

曹忠累成了傻狗一般，心里卻是極為興奮的，有成品在手，噴人他都有底氣了。

抓緊搜了搜最近賈張科的新聞。

給崔新琴，王紅衛(wèi)，韓三品分別打去了電話。

三人對于曹忠的效率都有些震驚。

尤其是韓三品，語氣當中帶著些戲謔：“那就抓緊找個時間，讓我們看看，你到你夠不夠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