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著小雨，房間里的時鐘始終在“咔、咔、咔”的轉動著。

小雨噼啪的打在窗戶上，靜謐而美好。

陸遠艱難的起身下床。

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坐在床邊雙手撐著床沿。

渾身上下的無力感告訴他現在起身可能站不住。

陸遠咬了咬牙，將手上纏繞的儀器一股腦的拽掉，拼盡全力的邁出了第一步。

仿佛剛剛學會行走的嬰兒極力的維持身體的平衡般有些晃晃悠悠。

從來不服輸的陸遠忍著腦袋傳來的輕微疼痛感以及四肢強烈的酸澀邁步走到窗戶邊，用力拉開了窗戶。

窗戶打開，小雨淅淅瀝瀝的打在摔倒在地上的陸遠臉上。

舉起有些顫抖的手想要接住順著打開的窗飄進來的雨滴，陸遠不知道為什么有種強烈的感動以及興奮感，想要大聲的喊一聲。

卻只能發出一聲微不可察的聲音。

更像是正常人用嘴巴大口的呼氣。

陸遠躺在地上輕輕的無力的笑著，眼睛卻酸澀的猶如浸泡在海水里。

陸遠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興奮，卻又覺得自己應該這么興奮，矛盾感始終圍繞著他，如同他時刻在呼吸著的氧氣。

躺了不知多久，臉頰已經被飄進來的雨滴打濕，陸遠卻安和的呈太字形躺在地上，面部表情一會兒笑，一會兒哭，一會兒卻因身體傳來的酸澀與麻痹感皺起眉頭。

直到胃部傳來的劇痛讓他不覺得蜷縮了一下身體，雙手捂著腹部想要緩解一下痛苦。

陸遠只感覺疼痛來的快，去的也快。

因為他的意識再次陷入了深沉的黑暗里。

再次有知覺的時候，陸遠能明顯的感覺到身邊好像圍了很多人，只是沒人發出聲響，只有或輕或重的呼吸及墻上的鐘“咔、咔、咔”的響著。

腦袋的暈眩感更嚴重了，陸遠不知道是什么情況造成的這種暈眩感，難道每天給自己注射的都是酒精？那也太離譜了。

四肢的酸澀感倒是有些好轉，只是這下想動一下胳膊都難，仿佛渾身上下被人用膠水粘在了床上。

輕輕睜開雙眼，緩了一會兒雙目才有了焦距。

閉上眼睛時感覺身邊有很多人，睜開眼睛才發現，是很多很多人，陸遠估計這個病房里都站滿了。

掃視了一圈，都是陌生的臉龐。

陸遠不認識這些人。

可是看著聽到他醒來的話圍上來的人眼睛泛著或是淚或是笑容的人，陸遠也有種想哭的沖動。

還沒等他張口說話，一個頭發半黑半白的老年婦人先一步一只手握住他的一只手，一只手撫摸著他的臉龐，那小心翼翼的動作仿佛在輕撫著剛出生的嬰兒。

只是握著陸遠的手一直在顫抖著。

老婦人張口想說卻好像嗓子被什么卡住，嘴巴張合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只是一聲嗚咽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陸遠感覺手背上的淚水有些滾燙，卻不自覺地輕聲嘶啞的喊了一聲“媽！”。

這一聲“媽”喊出口后，房間里情緒瞬間被點燃了。

有人無聲的流著眼淚，有人輕聲說著“醒過來了就好、醒過來了就好！”，有人放聲的笑著，還有個人好像是用頭在“哐哐”的撞著墻。

在陸遠聽來，卻都不如老婦人那嘶啞的哭聲讓他心碎。

陸遠想用力抬起手為這個老婦人擦拭眼淚，手卻被她死死的攥住。

感覺到手上傳來的微弱力道，李媛溫柔的把兒子的手按在她那滿是皺紋的臉頰上。

陸遠輕輕的用大拇指為李媛擦拭著眼角的淚水。

陸遠感覺自己不應該認識這個老婦人，可是那句張口順暢無比的“媽”讓他明白這個人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好了，別哭了，孩子都醒了還哭什么，沒醒你哭，醒了你還哭什么！”老婦人身后傳來了一句有些低沉沙啞的聲音。

李媛沒有搭話，那雙淚眼里只有陸遠。

陸遠此刻也輕聲說著。

“媽，別哭了，別哭了，你哭了我也想哭。”

說著陸遠眼睛的酸澀感再也止不住了。

陸峰一只手輕輕拍打著李媛的肩膀，另一只胳膊輕輕抖著，想把抱著的孫女抖醒。

“如意，如意，爸爸醒了，爸爸能陪你玩啦~~”一聲帶著哭腔的女聲輕輕的晃了晃因瞌睡趴在爺爺肩膀上的陸如意。

聽到這個聲音，李媛才后知后覺的起身從老伴陸峰懷中搶過孫女，也不顧平時那溺愛的小動作，帶著稍許“粗暴”的將孫女拍打醒，對著孫女說眼睛卻時刻盯著躺在床上的陸遠說道：“小如意，你看，你爸爸醒來了，他以后能天天給你講故事哄你睡覺啦，快看，你爸爸那么大了卻還在哭。”說完李媛自己卻再也忍不住大聲的哭著說。

“你個天殺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還要鬧那樣，那么大人了，一聲不吭的做傻事，要不是···要不是發現的早，老娘都要被你氣死。”說到一半緩了一下又繼續說道：“你遇到事情想走了一了百了，你讓媽以后怎么活？要不是小如意···”說著陸如意伸長胳膊輕輕拍著李媛的后背，李媛也停了繼續說下去的欲望，只是笑著流淚。

陸峰輕輕用袖子給老伴擦著眼淚。

陸如意也是第一次看到醒著的爸爸。

平時看到爸爸都是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媽媽說爸爸是童話里的睡公主的男版，小如意不理解是什么意思，只是知道睡公主是王子的親吻后才醒來的，媽媽說她是小公主，可自己每天都親吻一下爸爸，爸爸卻沒醒，媽媽說要持之以恒，而且自己也看了好多好多遍都是親吻一次公主就醒了，難道是要找個小王子來親爸爸嗎，可是問媽媽去哪能找到小王子，媽媽卻不說話，爸爸，小如意今天還沒親你呢你就醒了，是不是今天沒有親你你生氣了？”陸如意斷斷續續的將這一大段話說出后，才發現此刻爸爸眼睛紅紅的，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

陸如意有些害怕這樣的爸爸。

陸遠此刻用盡全力，身體的酸澀好像重千鈞，用后槽牙使勁的咬了一下舌尖終于起身，從李媛懷里接過來一臉可愛又有些畏懼的看著自己的陸如意輕輕攬到懷里。

“我做了一個夢，小如意想不想知道是什么夢？”

血永遠是濃于水的，剛剛聽著陸如意那斷斷續續帶著童音的說話聲，陸遠只覺得一股力量強烈的想要掙脫身軀想要抱抱這個小瓷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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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夢里不知身是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