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劍閣主峰，堯峰大殿。

殿內死寂

客座首位上的林無涯，一杯茶水放在手邊，自始至終沒有碰過。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主位上張嘯。

“張嘯，別跟我裝糊涂。”

林無涯終于開口，聲音不大。

“人，交出來。”

張嘯眼簾微抬，神色看不出喜怒。

“林道友，人死在我古劍閣，我定會給你一個交代。只是，此事尚在徹查，還請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林無涯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我徒兒的尸骨都快涼透了，你讓我怎么躁？”

他猛地站起身，衣袍無風自動。

“既然你們古劍閣查不出個所以然，那我就自己查！”

“從今天起，古劍閣上下，一草一木，一人一物，我都要親自過一遍！”

林無涯只是盯著張嘯，一字一頓。

“就憑我唯一的親傳弟子，死在你們的地盤上！”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股恐怖的氣浪以他為中心轟然炸開！

轟！

整個堯峰大殿劇烈一顫，殿頂的琉璃瓦簌簌作響，仿佛隨時都會崩塌。

幾位金丹期長老更是狼狽，修為稍弱的直接癱倒在地，渾身骨骼都在哀鳴。

就在大殿即將被這股威壓碾碎之際，一直端坐不動的張嘯，緩緩站了起來。

他起身的動作很慢，卻仿佛有一柄無形的通天巨劍隨之豎起。

嗡——

一股同樣浩瀚磅礴的氣息沖天而起，鋒銳無匹，精準地迎上了林無涯的威壓。

兩股無形的力場在大殿中央對撞，發出“噼啪”的爆響，堅硬的青石地磚寸寸龜裂，蛛網般的裂痕向著四方蔓延。

殿內的空氣被擠壓、扭曲。

“林道友，適可而止。”

張嘯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錐，敲在眾人心頭，“古劍閣，不是你想搜就能搜的地方。”

“那你想如何？”林無涯雙目赤紅，寸步不讓。

張嘯沒有看他，反而掃了一眼殿內狼狽不堪的幾位長老，嘴角扯動了一下，似笑非笑。

“林道友，你我若是真在這里動起手來，這堯峰大殿，連同我這幾位不成器的師弟，怕是都要給你徒弟陪葬了。”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

“可你想過沒有，我們兩宗斗個兩敗俱傷，最后，是誰在背后偷著樂呢？”

林無涯眉頭微皺，威壓稍減：“你什么意思？”

“林道友，你我都是修煉了數百年的老怪物，這點道理還看不透？”張嘯收起劍意，重新坐下，“你徒弟的死，時機太過巧妙了。”

“巧妙？”林無涯冷笑，“我徒弟死了，你說巧妙？”

“正是因為巧妙，才更加可疑。”張嘯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你徒弟為何會出現在我古劍閣勢力范圍內？以她的性格，不應該獨自行動。”

林無涯臉色一沉。確實，林月棠向來謹慎，不會輕易離開宗門保護范圍。

“第二，殺死你徒弟的手法太過干凈利落，不留任何痕跡。”張嘯又伸出第二根手指，“林道友，你我都清楚，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在這種地方不超過十人。而這十人中，有幾個會對一個筑基期小輩出手？”

林無涯沉默了。張嘯說得有道理，能夠神不知鬼不覺殺死林月棠的，確實都是頂尖高手。這些人沒理由對一個小輩出手。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張嘯的聲音變得凝重，“你我兩宗若是開戰，誰獲利最大？”

“流云澗！”林無涯脫口而出，瞬間明白了張嘯的意思。

三大宗門中，古劍閣和玄霜門實力相當，流云澗稍弱。若是兩宗大戰，無論誰勝誰負，最后都會被流云澗坐收漁利。

“沒錯。”張嘯點頭，“流云澗這些年一直想要一家獨大，如果我們因為你徒弟的死而開戰…”

“流云澗就能趁機崛起。”林無涯接過話頭，臉色陰沉如水，“好一個借刀殺人！”

大殿內的氣氛瞬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剛才還劍拔弩張的兩人，現在卻有了共同的敵人。

“林道友，你覺得流云澗有這個能力殺死你徒弟嗎？”張嘯繼續分析。

“流云澗宗主蕭無極，修為不在你我之下。”林無涯咬牙道，“而且流云澗有一件上古傳承的法寶——噬魂幡。此寶專門針對神魂，能夠做到殺人不留痕跡。”

張嘯眼中精光一閃：“噬魂幡？那確實能解釋你徒弟的死因。”

“可惡！”林無涯一拳砸在扶手上，堅硬的靈木瞬間化為齏粉，“蕭無極這個老狐貍，竟然算計到我頭上！”

“林道友，現在發怒還為時過早。”張嘯站起身，“既然我們已經看穿了流云澗的陰謀，就應該將計就計。”

“你想怎么做？”

“很簡單。”張嘯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既然流云澗想要我們兩敗俱傷，我們偏偏要讓他們失望。不但不能開戰，還要聯手對付他們。”

林無涯沉思片刻，點頭道：“有道理。但我徒弟的仇…”

“你徒弟的仇，自然要報。”張嘯打斷他，“不過不是找我古劍閣報，而是找真正的兇手——流云澗！”

“好！”林無涯一拍大腿，“那我們就聯手滅了流云澗！”

“不急。”張嘯擺手，“流云澗存在多年，實力不容小覷。貿然開戰，勝負難料。我們需要先做準備。”

“你有什么計劃？”

張嘯走到大殿中央，指著地上的修仙界地圖：“林道友請看，流云澗的勢力范圍主要集中在東域，而你我兩宗分別占據南域和北域。如果我們聯手，可以從兩個方向同時對流云澗施壓。”

“但流云澗也不是傻子，他們肯定會有防備。”林無涯皺眉。

“所以我們需要一個借口。”張嘯眼中閃過狡黠的光芒，“一個讓流云澗無法拒絕，又能讓我們占據道德制高點的借口。”

“什么借口？”

“就說是為了調查你徒弟的死因。”張嘯解釋道，“我們兩宗聯合成立調查小組，要求檢查所有可疑人員和勢力。流云澗如果拒絕，就是心虛的表現。”

林無涯眼睛一亮：“妙計！這樣一來，流云澗進退兩難。答應了，我們就能光明正大地調查他們。不答應，就坐實了他們有問題。”

“正是如此。”張嘯滿意地點頭，“而且在調查過程中，我們還能摸清流云澗的底細，為將來的行動做準備。”

兩人越說越投機，剛才的敵意完全消失了。

“不過林道友，光是聯手還不夠。”張嘯話鋒一轉，“我們還需要表現出誠意。”

“什么誠意？”

“賠償。”張嘯直言不諱，“雖然你徒弟不是我們殺的，但她確實死在我古劍閣勢力范圍內。按照修仙界的規矩，我們有一定責任。”

林無涯沉默了。他知道張嘯說得對，這是修仙界的潛規則。

“我古劍閣愿意拿出五萬靈石，作為對令徒的補償。”張嘯開出了價碼。

“五萬？”林無涯眉頭一皺，“我徒弟可是筑基期修士，而且天賦異稟。五萬靈石未免太少了。”

“那林道友覺得多少合適？”

“至少十萬。”林無涯獅子大開口。

張嘯沉思片刻：“七萬，不能再多了。”

“成交。”林無涯痛快地答應了。

雖然林月棠的死讓他心痛，但七萬靈石也不是小數目。而且現在有了共同的敵人，這筆錢花得值得。

“除了靈石，我古劍閣還愿意提供一些其他補償。”張嘯繼續說道，“比如功法、丹藥、法器等等。”

“那就更好了。”林無涯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兩人很快就補償的具體細節達成了一致。十萬靈石，外加三部玄級功法，一爐筑基丹，五件上品法器。

“那張宗主，這件事就這么說定了。”

“那是自然，現在我就告知宗門所有人。”

“從今日起，古劍閣與玄霜門結為盟友，共同對抗流云澗！”張嘯朗聲宣布。

“共同對抗流云澗！”林無涯附和道。

大殿內的幾位古劍閣長老面面相覷，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剛才還是生死仇敵，現在卻成了盟友。

“宗主英明！”一位長老率先反應過來，高聲贊道。

“宗主英明！”其他長老也紛紛附和。

張嘯滿意地點頭，然后對林無涯說道：“林道友，既然我們已經結盟，接下來就該商討具體的行動計劃了。”

“不錯。”林無涯點頭，“不過在此之前，我需要先回宗門一趟，把這個消息告訴門下弟子。”

“應該的。”張嘯理解，“我也需要時間準備。三天后，我們再次會面，詳細商討對付流云澗的計劃。”

“一言為定。”

兩人再次握手，這次卻是真心誠意的合作。

林無涯離開后，大殿內只剩下古劍閣的高層。

“宗主，您真的認為是流云澗殺了林月棠？”一位長老小心翼翼地問道。

張嘯淡淡一笑：“重要的不是真相，而是結果。”

“宗主的意思是？”

“林無涯需要一個發泄怒火的目標，流云澗需要一個教訓，而我古劍閣需要變強。”張嘯解釋道，“這樣一來，三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幾位長老恍然大悟，對宗主的智慧更加敬佩。

張嘯的眼里閃出一抹精光，那日黑袍老者所說的話在他心里反復默念。

“呵~玄霜門…一群廢物罷了。”張嘯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