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浪院子里專門開辟出一片菜地。

他伺候完地里的蘿卜，上到磚石地面，拍了拍手上的土，跺掉腳底的泥。

他在院內喊道，

“驚塵，孫山已經去幫你打探了。海上每年總有這些傳言，實際那就是個荒島。”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

“驚塵？”

秦浪眼角一跳。

腳下猛踩地面，徑直撞進趙驚塵的房間。

大門敞開，里面不見一人。

掃視屋內，眼睛最終落在床鋪上。

此時鋪蓋的一角被夾在床板之下。

他眼睛微瞇，三兩步上前，猛地掀開。

一個黑洞洞的窟窿，向斜下方延伸，指向院外。

……

一艘輕型快船行駛在瀚海之上。

船艙潮熱，十幾海員在動力艙賣力蹬踩踏板，帶動船槳，讓船加速航行。

踏板沉重，所有人都吃力無比。

汗水和呼出的熱氣在此間蒸騰。

不時從懷里掏出一粒藥丸放入嘴中，補充氣血體力。

若是仔細觀察，其中有一小伙不似疲累。

一雙眼睛露在外，左右掃視探查周圍的異動。

每當有目光落在他身上，就低下頭裝作奮力的樣子。

終于，一個時辰后。

動力艙的領頭指揮，傳來船長命令，減速停船。

眾人松了口氣，緩緩卸力。

船逐漸停下，又有命令下放。

“前方白石島，有海船巡邏，二當家要兩人乘小船裝作漁民前往打探。”

“誰去？”

眾人氣都還沒喘勻，一時間支支吾吾地竟是沒人應下。

指揮眉頭一皺，聲音陡然拔高。

“誰去？！”

那小伙掃了一眼旁邊的人。

手悄悄探到那人大臂后方，四指猛然撥動，又快速收回手。

那人的手控制不住地高高抬起，臉色緊跟著就是一變。

指揮見狀大喜。

他就怕沒一人應下。

有了一人就有第二個人。

“你很好！”

“其他人都學學人家。只是讓你們探查而已，又不是去送死。”

那人放下手臂，表情頓時跟吃了死魚一般。

豁然轉頭看向身旁的人。

只見小伙卻悠悠將手舉起來。

“指揮，我愿意試試。”

“很好！新來的吧，看著面生。”

“李二，你多帶帶他。”

“……”

“是。”

……

小船搖搖晃晃出發。

李二跨坐在船尖上遠眺。

小伙在船尾，擺動船槳。

他嘴巴張了張，欲言又止。

想了想最終還是說道。

“老李，你往后坐坐，太危險了。”

李二遠望查看著白石島的情況，沒好氣地說道，

“你還好意思說危險，還不是你搞的鬼！”

“你誰家孩子，有點面熟。”

小伙往臉上拉了拉脖巾，說道，

“寨子里一直就是千多人，你見過也正常。”

小伙避重就輕不回答。

“不說？是怕我找你爹啊。我又不會打他，你怕什么。”

“小心，船來了。”

小伙循聲望去，只見一艘海船正在調整方向，似是要朝他們這兒航行。

又見船頭一人揮舞小旗，意為遠離此地。

“警惕性竟然這么強。”

李二驚嘆一聲。

“我們怎么辦。”

“就當沒看見，再靠近點。”

“好。”

小伙眼前一亮，手上加力。

小船便加速駛向海島方向。

李二面色逐漸凝重。

隔著兩海里，他還沒看太清楚，但直覺告訴他，島上的一切和他印象中大不一樣。

大小變了，就連形狀也不一樣。

這是白石島？

似乎……還長出一塊？

此時又近了些，他只見一大塊平地，延伸出去老遠。

島上一個個黑點不時移動。

人數竟也是出乎預料地多。

用手指比比劃劃，測量距離和長度。

得出的結論更是讓他驚駭！

這是一塊兩千多米的平地！

寬度若是就算一千，全部塞滿的話，也至少能住上萬人！

原本楓涇山寨所有人都住在山上，但為了增加種植面積，最后不得已都搬上了礁石。

四季潮濕，冬天更是透骨的陰冷。

但就算如此，他們將山上都變為梯田耕地，也只是堪堪供應全村人的菜糧需求。

遇上干旱或者陰雨連綿，便是豐收無望，只能繼續靠海吃海。

若是他們有這么多的土地，何愁吃不上糧食！

何愁人丁不興旺！

李二心跳加快幾分，眼中陰晴不定。

他原先還沒想過此行會有收獲。

但竟是探查出了如此驚人的消息。

他定要上報，通知大當家。

這是他們水寨再進一步的希望。

他也會成為改變山寨的奠基人。

但此時距離海島近了，離那艘海船也更近，

一聲聲呵斥逐漸清晰。

“立刻遠離，再逗留船毀人亡！”

李二臉色一變，

沒想到白石島態度會如此堅決。

他即刻命令道。

“小子，別再劃了，逃！”

話音落下的瞬間，卻只覺得胯下的支撐消失不見。

身體便不受控制地滑入水中。

海水鉆進口鼻，他猛然閉住氣。

忍住憋悶浮上水面，他脫口而出一聲喝罵。

但卻忽然愣住。

轉頭四望，不見那小伙的人影。

……

白石島海灘上無人處，一個腦袋露出水面四下打量。

正是趙驚塵。

他上一次被抓包，就沒想著能逃走。

他的養父秦浪將他看的死死的。

張嘴閉嘴就是練不到寶血境不準出門。

他倒要看看，就是出了能怎么樣。

找到島主，干掉，占山為王。

不就是這樣？

他干爹能做的，他為何做不得！

爬上岸，便運功加速氣血流動，將身上和衣服的海水蒸發掉。

裝作村民，在島上閑逛。

二十四歲的他就達到了鐵骨境巔峰。

而代價便是整個童年都在水寨，在秦浪的宅院中度過。

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但練功若是馬虎絲毫，便惹來秦浪的呵斥甚至打罵。

而補充氣血的膏藥藥丸更是吃到吐。

每次推脫，秦浪便回以更嚴厲的斥責。

二十年光陰，天賦卓絕……但卻怎么也換不來一個安穩的童年。

一步步邁出，腳下沙沙作響。

思緒逐漸被拽回。

視線回歸。

島上景象逐漸清晰，他卻腳步一頓。

只見四五百人盤坐沙灘打坐。

每人身邊還放著竹筒，里面不知盛著什么。

“這是在練功？”

“這么多人如何能供養得起？”

他快步走上前，低頭一看。

竹筒中是清澈的水。

只是水？！

這不是糊弄人嘛！

“簡直胡鬧！”

他聽說過，城里曾有人用清水冒充補氣血的妙藥。

賣出百兩的價格。

最后導致使用者氣血耗盡而亡。

而那人卻早早出了城，逍遙去了。

“這島主不是什么好鳥。”

他繼續漫步，走到一片占地頗廣的菜地時，一聲吆喝聲響起

“蘿卜長好了！過來搭把手拔嘍！”

只見那人說著，手握蘿卜纓腰一用力，一顆小臂長短的碩大蘿卜露土而出。

水嫩的白里還透著青。

看著就脆生。

這可比他爹種的好多了。

趙驚塵三兩步過去，跟著拔起來。

左右環顧，見無人注意他，就挑了個小的，揣進懷里。

來到無人處用袖子擦了擦，正要往嘴里放，一聲呵斥響起。

“你誰啊！”

趙驚塵循聲看去，只見一女子手持精鐵飛鏢，警惕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