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八點。

晉陽檢察院，宿舍樓。

姜若楠推開浴室的門，帶著一身溫熱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清香。水珠順著她利落的短發(fā)發(fā)梢滴落，劃過修長的脖頸，沒入雪白的邊緣。

她身上裹著一件純白的浴巾，赤著腳踩在地板上，走到書桌前。

打開筆記本電腦，屏幕的冷光映亮了她那張素面朝天卻依舊精致的臉。

沒有了制服的加持，她少了幾分生人勿近的鋒利，多了幾分屬于這個年紀的清冷。

她準備再研究一遍那幾份賀東來的案子，那些看似天衣無縫的卷宗里，一定有她沒發(fā)現的破綻。

就在這時，電腦右下角彈出一個郵件提醒。

發(fā)件人：張偉。

姜若楠的動作停住，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

這個名字，像一根刺，扎進了她原本井然有序的世界。那個慵懶中透著瘋狂的男人，那句“我會用我的方式，讓所有人都看見真相”的狂言，還在耳邊回響。

她點開郵件。

沒有正文，只有一個標題和一份附件。

標題是：【姜檢，你要的刀，我給你磨好了。敢不敢砍，看你。】

狂妄！

姜若楠的胸口微微起伏，她點開了那份附件。

一個壓縮包，解壓后，沒有具體的文字說明，只有一個個獨立的文件夾，她依次點開查看。

銀行轉賬流水、通話錄音、分贓視頻……一樁樁，一件件，證據鏈條完整到令人發(fā)指，清晰地勾勒出市教育口二把手賀東來，是如何在幾年間，將那所所謂的“行為矯正中心”，變成自己攫取黑金的提款機。

“砰！”

姜若楠猛地合上筆記本，胸口劇烈地起伏，她站起身，光著腳在房間里來回踱步。

這是信任？不，這是陽謀！

是按照程序，以證據非法為由，將這份郵件刪除，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還是……

她的腦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一個人，一個溫和蒼老的身影。

那是她的導師，省高院的王衛(wèi)國教授。

大三那年，她跟著王老師實習，旁聽了一起故意殺人案。所有證據都指向了嫌疑人，但最關鍵的一份口供，因為審訊程序上的小瑕疵，被對方律師抓住，當庭宣布無效。

最終，那個罪大惡極的犯人，因為證據鏈不足，被當庭釋放。

她永遠忘不了，走出法院時，王老師那落寞又痛苦的背影。

老師對她說：“若楠，記住，程序正義是用來保護好人的，不是給壞人當盾牌。當盾牌被壞人舉起來的時候，你要做的，就是把它連同后面的手臂一起砍斷！”

砍斷……

姜若楠的腳步停下，她回頭，死死盯著那臺合上的筆記本電腦。

里面，就是一把足以砍斷賀東來那條手臂的刀。

張偉把刀遞了過來，現在，輪到她選擇，是握住刀柄，還是……任由它靜靜躺在那里。

這一夜，姜若楠徹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進房間時，她站起身，走進洗漱間。

鏡子里的女人，臉色蒼白，眼下是濃重的黑眼圈，但那雙清冷的眸子里，卻再無一絲一毫的猶豫和掙扎，只剩下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她換上筆挺的檢察官制服，將那U盤放進內袋，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也沒有向自己的直屬領導匯報，而是徑直走到了大樓頂層，敲響了市檢察院一把手，劉檢查長的辦公室大門。

“進來。”辦公室內，年過半百的劉檢察長正在看文件，見到是姜若楠，有些意外。

“小姜？這么早，有什么急事嗎？”

姜若楠關上門，并上了鎖，才走到劉檢察長的辦公桌對面，將U盤放在了桌上。

“劉檢，這里有份東西，請您過目。”

劉檢察長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將U盤插入電腦。

十分鐘后。

“啪！”

劉檢察長一巴掌狠狠拍在桌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來。他那張平日里不怒自威的臉上，此刻布滿了滔天的怒火。

“混賬！簡直是無法無天！”

他死死盯著屏幕上賀東來左擁右抱、收受現金的畫面，胸膛劇烈起伏。

片刻后劉檢察長猛地站起身道：“小姜，這份證據的來源，可靠嗎？”

“絕對可靠。”姜若楠的聲音堅定，“但來源……有些特殊。對方要求絕對保密。”

劉檢察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追問，點了點頭。

“好！我相信你的為人，但還讓技術部核驗下的好！”

姜若楠點點頭，這道理她明白。

劉檢察讓她立刻去技術科核實這些證據的真?zhèn)危坏桨胄r，結果就出來了——所有視頻、錄音、轉賬記錄，全部為真！

他重新坐下，對著她道：“我立刻向上面匯報，立刻成立專案組！”

他頓了頓，補充道：“你負責和那個線人進行單線對接，務必穩(wěn)住他！告訴他，我們檢察院，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犯罪分子！”

“是！”姜若楠挺直了脊背，敬了一個標準的禮。

從檢察長辦公室出來，姜若楠明顯感到后背的衣服都濕了，但心里卻前所未有的通透。

她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關上門，拿出手機，撥通了張偉的電話。

“喂。”

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欠揍的語調。

姜若楠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張律師，是我，姜若楠。”

“哦，姜檢啊。”電話那頭的張偉輕笑了一聲，“想通了？”

這聲輕笑，讓姜若楠感覺自己昨晚一夜的掙扎和糾結，都在對方的預料之中。

她壓下心頭那點不爽，沉聲道：“你的東西，我們收到了。院里已經決定，對賀東來啟動秘密調查。現在，我們需要你提供手頭上所有的證據。”

“合作愉快。”張偉的回答很簡單。

“我……”姜若楠頓了頓，語氣里多了一絲復雜的情緒。

“我代表晉陽檢察院，感謝你為維護司法公正做出的貢獻。”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張偉的笑聲。

“姜檢，感謝就不用了。合作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

“我要此案的公訴人，是你。”

姜若楠愣住了，她沒想到張偉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她沉默了片刻，腦中閃過無數念頭，最終道：“好，我答應你。”

“那就好。”

張偉掛斷了電話。

……

龍湖一號別墅。

蘇青禾一早就坐立不安，昨晚的社死場面還在腦子里循環(huán)播放，讓她看到張偉就臉紅心跳。

她豎著耳朵聽完了老板和姜若楠的整個通話過程，等張偉掛斷電話，她再也忍不住了，興奮地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

“老板！我們成功了！我們策反了那個冰山女檢！”

她一張清純的校花臉蛋因為激動而泛著紅暈，胸前那驚人的弧度也跟著起伏，充滿了青春的活力。

張偉靠在沙發(fā)上，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不是策反，是她自己選擇了正義。”

他頓了頓，掐滅了手里的煙，眼神變得深邃。

“不過，我們的麻煩，也來了。”

“麻煩？”蘇青禾一愣，什么麻煩？賀東來都要被查了，還有什么麻煩？

就在這時，張偉的手機再次響起。

蘇青禾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羅大翔教授。上次“法官之死”案后，羅教授特意要了張偉的電話。

張偉接通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羅大翔教授異常嚴肅的聲音。

“張偉，我聽說你接了晉陽那個戒網癮學校的案子？”

“嗯，接了。”

“胡鬧！”羅大翔的聲音透著一絲急切。

“你知不知道，那個校長楊信，他還有個兄弟叫楊永毅，有點特殊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