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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025:陷阱

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一點點壓下來。我摩挲著桃花酥盒子上的暗紋,指尖殘留著方才觸到的微涼,心里卻翻涌著驚濤駭浪。

公孫逸說看到了換牌子的事?荒謬至極。從頭到尾,就根本沒有什么木牌。他卻言之鑿鑿,說親眼見工匠換了新牌,還拿出蓋著工部紅印的圖紙佐證。

世上哪有憑空生出的事物和證據?除非,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計劃,甚至為了圓自己的謊,憑空捏造了“木牌”這一物件。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后頸的汗毛就根根倒豎,像被毒蛇的信子掃過。他不僅知道白琳要算計沈丹丹的事情,更是知道我提前用迷幻術,調換了兩間屋子的事情,不然如何提前布好了局,用那偽造的圖紙來迷惑眾人。

是監視。他一定派人盯著我的一舉一動,是昨天還是更早?

可他為什么要維護我?在白景程面前替我遮掩,甚至不惜動用工部的關系偽造換牌記錄。這份突如其來的維護,比明目張膽的敵意更讓人膽寒——就像貓捉老鼠時,故意露出的那截尾巴,藏著不為人知的盤算。

我猛地想起他扶我時指尖的微涼,想起他笑起來眼角那抹帶著輕佻的弧度,心臟突然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曾有那么一瞬,我竟荒唐地想,他會不會是無心師傅?可即刻便被自己否決了。無心師傅早已下山云游,況且他與公孫逸,簡直判若兩人。

無心師傅惜字如金,向來諱莫如深,周身雖有種狐貍精般的魅惑,卻毫無危險,只讓人想親近;而公孫逸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模樣,長相陰柔,如青蛇般美艷,那份美里卻裹著化不開的危險,稍一靠近便覺森然。若說兩人有相同之處,便是都生得極美,可那份美給人的感覺,卻是天差地別。

那他到底是誰?為何要編造出“木牌”的事情,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小姐,”大雙端著燭臺進來,燭火晃得她臉上的擔憂忽明忽暗,“街上的人還沒散呢,連巡夜的兵丁都在街角探頭探腦。明日的春日宴……您真要去嗎?”

我望著窗紙上自己模糊的影子,突然覺得渾身發冷。公孫逸若真想對付我,有的是機會,可他偏要一次次出手相助,又處處用這種編造的事情留下破綻讓我察覺。這種若即若離的試探,比直接的刀光劍影更讓人不安。

“去不去,哪由得我。”我扯了扯嘴角,剛想讓大雙退下,院外就傳來粗嘎的喊聲:“二小姐!老太太在前廳等著呢,讓您立刻過去!”

是張婆子的聲音,平日里最是趨炎附勢。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紛亂。不管公孫逸是誰,這場戲,他既然已經用“木牌”這般拙劣又大膽的方式入局,就由不得他輕易退場了。

踏進前廳時,一股子脂粉混著藥味的氣息撲面而來。死老太癱在輪椅上,那張往日里總是端著威嚴的臉此刻腫得像發面饅頭,嘴角還掛著沒擦凈的涎水,說話時唾沫星子隨著含糊的音節四處飛濺:“明兒個的春日宴……你們誰也不許缺席!”

她每說一個字,腮幫子上的肉就跟著顫三顫,先前被掌摑的紅腫尚未消退,此刻瞪起眼來倒像只被打懵了的豬頭??赡茄凵窭锏暮輨虐敕治礈p,掃過我們時淬著冰:“侯府的臉面……比你們的命金貴!誰敢給我丟人,仔細你們的皮!”

我望著她那副既狼狽又囂張的模樣,胃里一陣翻騰。這老虔婆都這副光景了,還惦記著她的家族臉面,怕是忘了昨夜在皇宮大殿里,是誰被打得像條喪家犬。

“母親說的是?!睆U柴老爹在一旁點頭哈腰,身上的錦袍雖一塵不染,連褶皺都被下人熨燙得服服帖帖,可他說話時身子總不由自主地往前佝僂,仿佛腰間墜著千斤重物,每挺直一瞬都疼得倒抽冷氣。額角的傷口纏著雪白的紗布,邊緣滲出的血漬在潔凈的布料上格外刺眼,那諂媚的笑僵在臉上,比哭還難看。他瞥向我們的眼神,活像在打量幾匹待價而沽的綢緞,全然忘了自己昨日在御前被打時,死死咬著牙不敢哭喊,卻疼得渾身抽搐,被兩個小太監架著才能勉強站立的慫樣——即便那般狼狽,他也不忘呵斥下人:“仔細些扶!別皺了我的袍角!”

“祖母放心?!卑纂x往前邁了半步,月白裙裾掃過地面,帶出一陣香風。她抬手理了理鬢邊的珍珠步搖,眼底的得意幾乎要溢出來,“上屆春日宴的詩會魁首便是女兒,這屆自然也不會讓旁人搶了去?!彼匾馔α送π?,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倒真把自己當成了能拯救侯府的救星。

我心里冷笑。她以為自己是侯府精心打磨的棋子,卻不知在那些權貴眼里,不過是只供人取樂的玩物。

白月縮在馬姨娘身后,小手死死攥著衣角,指節泛白,眼眶紅紅的像只受驚的兔子。她平日里連大聲說話都不敢,此刻聽到要去那種場合,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我沒說話,只是悄悄摩挲著腕間的麝香手鐲。公孫逸那家伙昨晚的身影突然在腦海里閃過,他那青蛇般美艷又危險的臉,與這滿室的虛偽格格不入。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死老太又吼了一聲,唾沫星子濺到離她最近的白離臉上。白離強忍著沒躲,只是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嫌惡。

翌日一早,我與白離、白月同乘一輛馬車。車廂里鋪著厚厚的云錦墊,繡著纏枝蓮紋的軟墊將車身顛簸濾得只剩微不可察的輕晃。白離正對著嵌螺鈿的小鏡描眉,銀柄黛筆在眉峰處頓了頓,鏡面映出她半張嬌俏卻冷硬的臉,忽然開口:“二妹今日怎么穿得這般素凈?”尾音拖得輕揚,像沾了蜜的針。

我低頭撫過淺碧色衣裙上暗繡的蘭草,指尖劃過冰涼的絲線,笑道:“比起姐姐的風華絕代,我還是低調些好。姐姐瞧這月白裙配珍珠步搖,活脫脫畫里走出來的仙女?!?

白離“啪”地放下黛筆,象牙筆桿磕在鏡盒上發出脆響。她轉過頭來,臉上掛著假惺惺的笑,眼角卻微微吊起:“妹妹說笑了,誰不知道二妹才是侯府的嫡女?金枝玉葉,穿什么都壓得住。只是不知昨日在大殿上,妹妹那般鎮定,是不是早就料到會有今日——畢竟,侯府亂成這樣,妹妹倒像個沒事人?!?

這話里的刺藏得夠深,幾乎要扎破車廂里那層虛偽的薄紙。我攏了攏袖角,腕間手鐲輕輕撞出細碎的響,笑意未減:“姐姐這話就錯了,我哪有那般本事?倒是姐姐,上屆魁首加身,今日自然是勢在必得。只是聽說九皇子新納的那位側妃也要參賽,姐姐若是輸了,可不止丟了侯府的臉面,日后在皇子府里,怕是連抬眼的底氣都要短三分?!?

白離的臉色僵了僵,她最忌諱的就是被人當成攀龍附鳳的工具。可她很快又恢復了鎮定,冷哼一聲:“借妹妹吉言?!?

白月坐在角落里,大氣都不敢喘,只是偷偷用眼角余光看我們,那眼神里滿是恐懼。

馬車剛停穩,就有侍女掀開簾子。我們三人剛踏入春日宴的廳堂,原本喧鬧的廳內瞬間鴉雀無聲,數十道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來。

“這就是永寧侯府的人?”

“聽說昨晚在宮里鬧了大笑話,真是丟盡了臉面!”

“那個穿月白裙子的就是白離吧?聽說為了奪魁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竊竊私語像潮水般涌來,白離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卻強撐著挺直腰桿。白月嚇得差點哭出來,緊緊攥著我的衣袖。

我抬眼掃過那些議論紛紛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想看我們的笑話?那也得看我們答不答應。

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公孫逸斜倚在廊柱旁,穿著件騷包的緋紅錦袍,手里把玩著顆玉扳指,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他身邊圍著幾個世家小姐,可他的目光卻像黏在了我身上,帶著幾分玩味,幾分探究。

這家伙怎么也來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的煩躁涌了上來。

就在這時,皇后身邊的李公公高聲喊道:“詩會開始,請各位公子小姐移步花園!”

白離立刻整理了一下衣裙,昂首挺胸地往前走去,仿佛剛才的議論與她無關。我牽著白月,不緊不慢地跟上,路過公孫逸身邊時,他突然壓低聲音:“小心點,今日的熱鬧,怕是少不了?!?

他的氣息拂過耳畔,帶著淡淡的酒氣,卻讓我心頭一凜。這家伙又知道些什么?

白離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握著帕子的手緊得指節發白;白月更是嚇得往我身后縮了縮,眼圈都紅了,連頭都不敢抬。唯有我,脊背挺得筆直,面上一絲波瀾未起,心里卻暗覺痛快,這些尖酸刻薄的目光,聽著倒比戲文還帶勁。

最先開口的是張鑫,她端著茶盞,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半個廳堂的人聽見。張鑫依靠著舅舅吏部尚書再加上已成為拓跋懷側妃已然成為在場眾多貴女最為拔尖的存在,左侍郎的女兒李珠,一個是兵部主事家的女兒趙蘭,都是些小官小吏的女兒,平日里最會圍著張鑫附和討好。

“喲,這不是永寧侯府的庶出大小姐和嫡出二小姐,還有庶出四小姐嗎?”張鑫慢悠悠地開口,“怎么獨獨缺了庶出三小姐?這種場合,一家人不就該整整齊齊的?”

李珠立刻接話,故作驚訝地拍了下手:“張小姐您忘了?那位庶出三小姐早被關去大理寺了,聽說罪過不小,還不知要受什么罰呢!”

張鑫挑眉,故意拖長了調子:“哦?能有多厲害?說來聽聽,讓我們也開開眼界?!?

趙蘭掩唇輕笑,聲音里滿是嘲諷:“這可就說來話長了,她呀,先是陷害鎮北將軍的外孫女兒沈氏,原想把人送到自己庶兄床上做妾,結果呢?陰差陽錯爬到了她親爹的床上,如今倒成了永寧侯府的正妻!”

“可不是嘛,”張鑫立刻接腔,引得周圍一陣低低的哄笑,“親表姐搖身一變成了主母、繼母,這輩分亂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也虧得永寧侯府做得出來,如今走到哪兒都成了京城的笑柄嘍!”

刻薄的話語一句接一句砸過來,白離氣得渾身發抖,白月幾乎要哭出來,頭埋得更低了。我卻始終站在那里,指尖悄悄摩挲著袖中的玉佩,唇角甚至幾不可察地勾了一下——他們說得越難聽,我心里反倒越覺得舒暢,這些藏在體面下的齷齪,本就該被人狠狠撕開。

眾人正說得熱鬧,突然廳內安靜下來,有人輕聲喊道:“皇后娘娘到!”只見皇后在一眾宮女太監簇擁下款步而入,身旁跟著一位女官,名叫素心。她面容端莊,眼神銳利又透著聰慧。

皇后落座后,微笑著掃視眾人:“今日春日宴,大家盡情玩樂。聽聞諸位小姐多才多藝,便以抽簽方式,抽中琴棋書畫者,在半炷香時間內進行表演,也為這宴會添些雅趣?!北娙思娂姂?,誰也不敢再多言之前的話題,一場新的較量在悄然間拉開帷幕。

女官素心輕聲說道:“這次要來點不一樣的,兩兩對弈,抽簽組合?!北娙祟D時一陣騷動。只見白離上前抽簽,展開紙條一看,抽到了張鑫身邊的狗腿子,那狗腿子一臉得意,可白離卻氣定神閑。比賽開始,抽到彈琴的他們開始展示。白離玉指輕撥琴弦,美妙的樂音流淌而出,音色純凈,節奏把握精準,姿態優雅動人。反觀那狗腿子,指法生疏,錯音連連,沒一會兒就亂了陣腳,在白離的襯托下相形見絀。眾人紛紛驚嘆,對原本就如同仙女般的白離更是贊不絕口,徹底改觀。

輪到我抽簽時,指尖捏著那只雕花竹筒,指腹都沁出了汗。周圍的絲竹聲不知何時低了下去,滿廳目光像聚光燈似的打在我手上,連白離都端著茶盞看過來,眼底藏著幾分看好戲的冷笑。

竹簽抽出的瞬間,我瞥見“張鑫”二字,心臟猛地沉到了谷底。偏頭看向另一側,張鑫正把玩著腰間的玉佩,見我望過來,突然勾起唇角笑了笑,那笑意里的陰狠幾乎要溢出來。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素心高聲唱喏的比賽項目——“雙人跳舞對決”。

周遭頓時響起一陣低低的抽氣聲。誰不知道張家的這位嫡女最擅劍舞,當年在圍獵場,她一劍挑落三只飛雁的狠勁,至今還是京中貴女圈里的談資。更要命的是,她前幾日剛被指給七皇子做側妃,正愁沒機會立威,我這還是她競爭對手的妹妹,簡直會成為了活靶子。

鼓點驟然響起,張鑫已提著長劍步入場中。她穿了身石榴紅的勁裝,裙擺開衩到大腿,每走一步都帶著風。劍柄被她捏得泛白,劍穗上的銀鈴隨著動作叮當作響,卻像催命符般刺耳。

“妹妹請。”她揚手做了個虛禮,劍尖卻擦著我的裙角劃過,帶起的風割得皮膚發疼。

我握緊了手里的木劍——按規矩,女子對決用木劍,可看她那架勢,分明是想把木劍當成真家伙使。

鼓點漸急,張鑫的身影突然動了。她的劍舞果然名不虛傳,轉身時如陀螺般凌厲,劈砍時帶著破空的銳響,每一劍都擦著我的要害掠過。方才還含笑的眉眼此刻擰成了狠厲,喉間甚至發出低低的叱咤,活像頭盯住獵物的母豹。

我踩著碎步連連后退,木劍勉強架開她的攻勢,胳膊卻被震得發麻。臺下的叫好聲混著抽氣聲此起彼伏,白離的掌聲尤其響亮,而公孫逸不知何時移到了廊下,正斜倚著柱子看我,手指漫不經心地敲著廊柱,那眼神里的玩味讓我心頭更亂。

張鑫的劍尖突然變向,直刺我的面門。我后仰避開時,鬢邊的珠花被劍氣削落,碎珠濺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她趁我不穩,手腕一翻,木劍竟順著我的手臂滑上來,眼看就要戳中我的咽喉——那力道,哪里是切磋,分明是下死手!

冷汗順著脊椎蜿蜒而下,瞬間浸透了后背的錦緞。袖中的手早已悄悄掐住護身訣的起手式,指尖凝起的銀光在衣料下若隱若現,像淬了霜的針尖。

可眼角余光剛觸到人群邊緣,心臟便像被無形的手攥緊,驟然縮成一團。白景程就立在廊下第一階臺階中央,青布長衫的下擺被穿堂風掀起半寸,露出里面素色中衣的邊角。他那雙素來帶著三分漫不經心的眸子,此刻亮得像淬了火的寒星,原本人畜無害的眼尾微微上挑,竟透出鷹隼撲食前的狠戾,視線如兩道無形的鋼針,死死釘在我身上。那目光穿透攢動的人頭、翻飛的衣袖,仿佛能剝開我層層衣料,將袖中指尖的每一絲異動都看得明明白白。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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