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龜苓膏符與廢柴少年

青竹鎮的晨霧還沒散透，林小漁蹲在碼頭上，用枯枝在青石板上畫烏龜。他畫的是鎮東頭王屠戶家的老母豬——昨天那家伙拱了他晾在岸邊的破漁網，網里還躺著他好不容易撿的三枚海螺。

“喂！畫符呢？“

頭頂傳來脆生生的女聲。林小漁抬頭，看見個扎著雙馬尾的姑娘，穿月白衫子，腰間掛著個繡滿符紋的錦囊，手里捏著半卷泛黃的符紙，正晃著腿看他畫的烏龜。

“這是符？“林小漁歪頭。他從小在鎮上長大，只聽過老人們說“修士畫符能召風喚雨“，可眼前這姑娘的符紙邊緣焦黑，還沾著幾點可疑的褐色痕跡，活像被烤糊的芝麻糖。

“那是當然！“姑娘把符紙往他面前一遞，“我叫蘇糖，剛從玉衡宗外門下來采買材料。這可是我新創的'龜苓膏召來符'，畫完得用蜂蜜水祭——哎你別碰！“

林小漁沒聽勸，伸手戳了戳符紙。指尖剛碰到紙面，那符突然“刺啦“一聲冒起青煙，竟從紙里滲出黏糊糊的棕褐色液體，“啪嗒“掉在地上，凝成塊半透明的膠狀物。

“我、我明明加了三勺龜苓膏粉！“蘇糖急得直跺腳，錦囊里的符紙“嘩啦啦“撒了一地，“上次畫驅鳥符結果招來一群麻雀，上上次畫定身符......“

“上上次畫定身符怎么了？“林小漁蹲下身，用枯枝戳了戳地上的龜苓膏，黏糊糊的還有彈性，像極了王屠戶家賣的桂花糖。

“上上次我把定身符畫成了'定狗符'！“蘇糖耳尖發紅，“那只三尾妖狐追了我三條街，最后蹲在我腳邊搖尾巴，說什么'主人今天沒給肉干'......“

碼頭上突然安靜下來。林小漁抬頭，看見幾個扛著漁網的鎮民扒著棧橋欄桿，嘴角抽搐著看他倆。剛才那只灰毛狐貍正蹲在蘇糖腳邊，尾巴尖一抽一抽的，嘴里叼著塊沒吃完的桂花糖——正是他今早被王屠戶家的豬拱丟的那枚。

“跑！“林小漁拽著蘇糖的袖子就往巷子里沖。兩人繞著曬魚干的竹匾轉了三圈，那狐貍才“嗷嗚“一聲蹦上屋檐，甩著尾巴消失在晨霧里。

“呼......“蘇糖扶著墻喘氣，錦囊里的符紙撒了一路，“都怪你這破地方靈氣稀薄！我在玉衡宗外門測過靈根，木火雙靈根，明明能畫三階符的......“

林小漁蹲下來幫她撿符紙，指尖碰到一張畫著歪歪扭扭劍紋的符紙時，突然覺得掌心發燙。那符紙竟“嗡“地輕鳴，原本黯淡的紋路泛起金光，最后“刷“地鉆進他手背，留下一道淡金色的印記。

“你、你手背！“蘇糖瞪圓眼睛。

林小漁這才發現，自己手背上不知何時多了個奇怪的紋路，像團糾纏的火焰，又像流動的云。更詭異的是，他能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比一下快，仿佛有什么東西要從身體里掙出來。

“廢柴？“

沙啞的聲音從巷口傳來。兩人抬頭，看見個穿粗布短打的漢子，扛著柄比他還高的鐵劍，嘴角沾著飯粒，“剛才那符鉆你手里了？“

“你是誰？“林小漁后退兩步。

“陸灼，玉衡宗內門弟子。“漢子把鐵劍往地上一杵，震得青石板直顫，“剛才在碼頭看見你被狐貍追，覺得這小子有點意思——喂，你剛才是不是用了什么邪術？“

“我沒有！“林小漁急得直擺手，“是她的符......“

“不可能！“蘇糖跳起來，“我這符最多冒點煙，怎么會......“

“因為他的靈根。“陸灼突然湊近林小漁，鐵劍上的銹渣簌簌往下掉，“你剛才沒發現？那符鉆進你手背時，周圍的靈氣像瘋了一樣往你身體里鉆。你這靈根......“

他突然住嘴，撓了撓后腦勺：“算了，反正玉衡宗今年收徒，你不是要去嗎？跟我一起去，說不定能測出個名堂。“

“我去！“林小漁眼睛一亮。青竹鎮十年才出個能修仙的苗子，去年鎮東頭的周獵戶兒子測靈根時，靈盤只閃了一下就滅了，被說是“廢柴“。他從小到大被說成“連雜役弟子都不如“，要是能測出個靈根......

“等等！“蘇糖拽住他，“你不會是被他騙了吧？玉衡宗收徒要測靈根，要交五兩銀子的報名費......“

“我有！“林小漁從懷里掏出個布包，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十二文錢——是他幫鎮民修補漁網攢的。蘇糖看著那布包，突然笑出了聲：“算了，本姑娘請你吃桂花糖，就當預祝你能測出靈根！“

陸灼撓著后腦勺摸出塊碎銀：“我有的是錢，用得著你說？“說著就要往蘇糖手里塞，被她拍開手：“誰要你的錢！我蘇糖可是玉衡宗外門弟子，就算去吃糖，也是店家請的！“

三人說說笑笑往鎮中心走，誰也沒注意到，巷口的屋檐上，那只灰毛狐貍正歪著腦袋，盯著林小漁手背上的金色紋路，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