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這就叫能屈能伸
- 浮屠風月傳
- 紅茶要比綠茶紅
- 2427字
- 2025-08-26 10:10:45
茂鼎財帶著狗腿子們,呼呼啦啦地來到李白茅書場時,評書剛剛開始。
只見李白茅坐在桌后,腰板挺直。明亮的眼睛環顧四周。
定場詩念道:
“好色風流,不是冤家不聚頭。 只為淫人婦,難保妻兒否。
嬉戲眼前謀,孽滿身后。報應從頭,萬惡淫為首。
因此上,美色邪淫一筆勾。”
茂鼎財站在一旁聽著這首詩,總覺得心里不太得勁。
“啪!”
醒目一拍,李白茅壓低嗓音說道:
“書接上回。
法海將繡房中的香燭一根根吹滅,一邊往繡床走去,一邊脫衣裳。
依稀只能看到被子里裹著一個曼妙的曲線,看得他火氣直冒,心里砰砰直跳。
用挑逗的聲音說道‘小美人,等急了吧?’說罷往前就是一撲。
上下其手間,能覺出溫熱來,但手感卻似乎不對。
硬不楞咚,好似火烤的石頭。
沒等掀開被子查驗,那被中人卻把被子猛地一掀,粗糙的聲音獰笑道‘你這賊禿驢,好好看看我是誰?!’”
……
索王坐在第一排,跟著蘭若一起嗷嗷拍巴掌。
觀眾們正看到興起,忽地人群外一人高聲叫道:“呦,李老板頂誰的瓦,戴誰的枝啊?!”
觀眾們見有人打斷說書,心中均覺得厭惡,紛紛回頭看去。
有總逛北市場的看客,認出了這人的身份,紛紛議論道:“這不是茂鼎財嗎?”
“他怎么來了?”
“聽我小舅子說,這姓茂的接了虞雁秋的班啦。”
李白茅也在一旁聽了個真著。
可這樣一來,觀眾們便不覺得氣了。分明是更大的一場熱鬧就要來嘍。
同行砸場子,比法海光著腚被人下套還有意思吶!
其實大多數觀眾不懂茂鼎財扔出來的那兩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這是兩句比較冷門的春點(江湖黑話),專門用來判斷對方是不是行內人的。
可就連姚先生都拎著點心去看望李白茅了,這么兩句黑話他怎會聽不懂。
李白茅當即就反應了過來。
頂誰的瓦,問的是師承和人。
戴誰的枝,問的是所屬派系。
有一些藝術流派開枝散葉,門下弟子眾多。單提師父姓名可能同行不知道是誰。
但要說到派系,那一般人都會給些面子。
就像提起王琴生,你不一定知道他是誰。可若說他是譚派老生,師爺乃大名鼎鼎的同光十三絕之一的譚鑫培,你就知道此人的來路了。
按規矩,李白茅應該回復,自己是什么三臣派、雙家門、小刀流之類的。
可他是真沒有。
禿頭流?
李白茅看著大搖大擺來到面前的幾人,直不楞騰地回了一句:
“你要干啥?”
茂鼎財愣了。按他設想,李白茅要么搬出一個不怎么出名的師承,被自己奚落一番。要么答不上春典,羞臊而去。
可你連行話都不懂,還跟這理直氣壯的算怎么回事?!
行,師承沒有,作為外來人的覺悟總得有吧?
茂鼎財把袖子往上一捋,一腳蹬在桌子上。將桌上的手巾往醒目上一蓋,又把扇子橫在上面。
開口說道:“醒木為天豎為劍,看來你是要劈山闖穴啊?”說完瞪著一雙驢眼看著李白茅。
他意思是,你姓李的得回一番話啊。正確的通關密碼是,將扇子調轉方向,變橫為豎。再說上一句:“橫木為橋,借貴寶地渡河。”
把姿態放低嘛。
這兩句話已經不屬于春典的范疇了。
而是任何一位跑江湖的藝人,來到陌生之地,面對同行時都要懂的基本禮儀。
你跑到人家地盤,搶人家的飯錢,總不能連句軟話都不說吧?
就不說。
李白茅也真有這底氣。
不提自己這六品的身手和與索王府的關系。
單說如今伏龍城藝人每天唱的曲藝,若李白茅較起真來,這些藝人都得改口管自己叫一聲爹。
“師父”為啥帶個父字?拿著人家的開源小曲賺錢養家,就是衣食父母。叫聲爹沒毛病。
李白茅看都沒看茂鼎財一眼。
伸手將扇子拿開,把手巾疊好,說道:“橫木為橋……”
茂鼎財心中一喜,這是要服軟啊。
誰知李白茅接著說道:“橫木為橋……伏龍城是我家。”
“是你家?”
這一句給茂鼎財說愣了。又道:“是你家,我以前咋沒見過你?”
李白茅走到桌前,一把摟住索王肩膀:“伏龍城的人你全都認得?這老伯你認得不?”
索王也配合著李白茅,擠眉弄眼地看著茂鼎財。
茂鼎財心說,我這是跟你內行人盤道,拎個老棒子過來算怎么回事。
于是伸手一推搡索王,不耐煩道:“少他媽弄個老棒子跟我這當攪屎棍。”
在茂鼎財伸手的瞬間,人群中幾名身穿便服的背嵬衛眼睛一瞪便要上前,但索王給他們打了個手勢,示意不要動。
這幾人才收起氣機,等在原地。
隋頭兒在一旁悄沒聲地看著,沒看到索王打的手勢,卻看到了人群中幾名即將出手的背嵬衛。
他是城門巡防老人,又是軍中人士,自然認出這幾位的由來。
不由得心里一驚,誤以為這幾人實際上是暗中守護李白茅的。
索王平時極為低調,進出城門也會披著斗篷,不叫人看見臉。所以隋頭兒雖然見過很多次索王,但都是假面版本。
下一刻,茂鼎財的巴掌推到索王身上。
索王戲癮大發,順勢往后一倒,雙臂一攔,帶倒好幾個觀眾。
他躺在地上手捂胸口,一臉痛苦的樣子,指著茂鼎財哆哆嗦嗦道:“報官府,快報官府!”
茂鼎財腦子一般,可也是在地面上混了大半輩子的雜碎。
豈能看不出來這老頭是裝的?
被人訛詐時,頭腦簡單之人最容易惱羞成怒。
于是上前就要將索王薅起來,一拳打他個滿臉開花,叫他再敢裝模作樣!
李白茅拿索王打岔,是因為知道老頭愛玩。
此時見茂鼎財上了頭,當然不能真讓他傷到索王。
于是左手自然負在身后,右手捏住茂鼎財手腕,向后一扭,再猛地往上一掰。
只聽咔吧一聲,小臂登時被扭斷。
茂鼎財劇痛之下頭向李白茅一側扭去,李白茅回手便是一掌抽到茂鼎財的臉上。
六品的勁道,就算刻意收著力道,茂鼎財也覺得像被一塊巨石猛砸了一下似的。
“噗”半口牙混著血水噴在半空。
李白茅拉著索王輕輕往后一帶,完美避開了落下的血水。
“哎呦喂!”
茂鼎財痛苦地倒在地上打滾。想伸手捂嘴,但胳膊疼。
想去扶胳膊,失去重心滾來滾去,又壓到傷口。
隨他來的幾個狗腿子就這么呆滯地看著茂鼎財,感覺扶也不是,就這么看熱鬧似乎也不對……
過了好一會,茂鼎財才被攙扶著往醫館走去。
被打嘴巴子是侮辱性極強的一件事。又跟喪家犬似的在地上狼狽打滾,茂鼎財惱羞成怒卻又無能為力。
臨了想忍痛撂幾句狠話,比如“你給我等著”之類的。
可一張嘴就是滿口的血沫子,又加上嘴腫說不清話。
一句“你給我等著”,說出來就像是“你……我爹,你……我爹!”
這兩句狠話,倒讓圍觀群眾心生一些好感。
還有那不著調的爹拉著兒子教育道:“你瞧,什么叫能屈能伸?這就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