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先生，我有兩個原因，麻煩你通稟畢知縣。”

林平安笑了笑，似是有些悲涼的模樣道：“我有一小女，名叫林心蟬。她天賦出眾，尤其是劍道。我死后，我林家依舊可以做畢知縣最快的一把刀。”

“不出兩年，我女兒就能達到我這把刀的鋒利程度。”

徐興茂愣了愣，這林平安雖是個武夫，卻并不是只有蠻力的武夫，竟真有幾分腦子，怪不得能把私鹽生意盤開……

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原本的計劃里，他們用林平安咬掉李云這個捕頭的位置后，姐夫就想辦法會把林平安運作出來，然后成為一把好用的刀。

現在林平安死了，但林平安卻說，林家依舊可以做那把刀。

只是林家小女，他若沒記錯的話，應該才十歲吧。

她能做刀嗎？

徐興茂心有疑惑，不過還是點點頭道：“林兄，我會把你的條件告訴知縣大人，最后還是要由知縣大人決定。你說吧，另外一個條件呢？”

“我要求的第二件事，也不難。”

“在我死后，林家做鹽的生意不會斷，不過不會給知縣添麻煩，短期內，我們只做城西王莊的私鹽生意，而且林家不做下線，只自己販鹽，還請知縣大人庇護。”

林平安頓了頓，又道：“先前和袁家販鹽，為了謀求袁家庇護，我供奉了八成利。但那時林家只負責運輸，現在我們林家自己運鹽，自己販賣，且只在王莊經營，利小潤薄，望知縣大人能抬一抬手，留下四成的湯給我林家喝。”

徐興茂望著林平安，緩緩點了點頭。

這兩者其實是一件事情……都是林平安反水袁家，成為自己人后，他本就要做的事情。

但現在，他是把林平安這個人換成了林家，徐興茂終于明白了，林平安為什么會選擇死亡……

他是在用命，向知縣換一個機會，換一個給林家鋪好后路的機會！

篳路藍縷，林家未來，躍然紙上。

“好，林兄，你的條件我會帶到，并幫你爭取！”

徐興茂拱了拱手，然后竟是對著林平安作了一揖，對著他素來瞧不起的武人、武夫、武者，作了一揖！

燃燒自己的生命，化作炬火，薪火相傳，庇佑子孫者……無論文武，無論凡俗，該受此禮！

作揖后的徐興茂，看向林平安，目光深沉地說道：“林兄，祝好！”

“嗯。”

人之將死，林平安擠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

徐興茂也點點頭，轉身，邁步離開。

……

汝水水岸。

載滿千斤細鹽的船只，緩緩行駛在汝水上。

長毛獅王帶著麾下的嘍啰，已經乘上了六七艘小船，扮做一些漁民，在鹽船的航向前方，攔成一條線。

而另一伙水寇的首領水鬼，人如其名，頗善水性。

他手下的七八個嘍啰在水中都是好手，待長毛獅王攔下了鹽船，他們就會游到船底，從水下進攻。

岸上，師父王喚帶著一眾人馬在岸上準備接應。

誰也沒有發現，徒弟林心開在這時卻不見蹤影。

在一處蘆草之中，林心開不知從哪里搞來了一艘小船。

“該死的，竟敢搶我爹的船。我爹答應，我林心開也不答應！”林心開在臉上蒙了一塊布，劃著舟朝著水面中央駛去。

……

縣衙后院。

大樹下的石桌旁。

“爺倆，該進屋吃飯了。”徐興茂的姐姐徐慧娘從屋里露出頭來，朝著畢霖和徐興茂招呼了一聲。

看到妻子徐慧娘，畢霖罕見地露出笑臉，但他卻擺擺手道：“慧娘，你先吃。我跟興茂有些事情說。”

“好，你們說吧。”

徐慧娘嘆了一口氣，抱怨地說道：“現在你們處成親哥倆了，我倒成了外人。”

不過徐慧娘嘴上是抱怨，但臉上卻是笑意。

丈夫和弟弟都是她最親的人，記得興茂剛被父親托付給丈夫時，丈夫還跟她抱怨，說什么知縣上任兇險，勸她能不能勸一勸父親，但如今，興茂明顯已經是被丈夫在心里認可了。

“好啊，認可就好。”徐慧娘美滋滋地進了屋，等著爺倆。

這一邊。

畢霖聽著徐興茂講述在牢中的經過，聽到林平安求死，他雖然明顯有些觸動，但比徐興茂更具城府。

只是聽到了最后，同樣陷入一番沉默。

過了片刻，這位臨河縣的知縣，一地的父母官，望著田地里那顆最大的葫蘆藤……那葫蘆藤已有些泛黃，可幾顆小葫蘆卻也開始漸漸成形。

畢霖嘆了一聲道：“這林平安雖是武人，乃真丈夫也。”

說罷，畢霖扭頭看向徐興茂道：“興茂，你告訴他，只要他能把袁家那個蕭老頭拖下水，這兩件事我允諾了。至于鹽販利潤之事……”

畢霖頓了頓，道：“你告訴他，我與那些肉食者不同，三七分賬即可。”

想了想，畢霖又補充道：“我三他七，別記岔了。”

“喏。”徐興茂從位上起身，恭敬行禮。

“走吧，去吃飯。”

……

汝水。

天空中突然烏云密布，雷霆在云中閃爍。

夜幕下的狂風呼嘯不停，轟隆隆的雷鳴聲拍打在水面上，水流也開始變得踹急。

鹽船之上，蠻猜站在船頭，望著臨河縣的方向，臉雖然被黑布蒙住，可還是遮不住焦慮的憂愁。

“小姐那邊……也不知道怎么樣了。”

“蠻主管，小姐吉人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一旁的手下說道。

蠻猜看著遠方的臨河縣城輪廓，也只能是點了點頭，轉頭道：“讓船夫加快速度，我們要快一點趕到臨河縣城！”

砰——

蠻猜剛扭頭，一艘漁船就撞在鹽船上。

漁船雖小，可突然撞在船頭，整艘船都滯動了一下。

蠻猜站在船上，差點一點滑倒。

“什么情況？”

蠻猜扶著船往下看去，就看到一道道鉤鎖，朝著船上甩來！

意識到情況不對勁，蠻猜拔出腰刀，可抬頭一看，船頭的前面，竟然是密密麻麻的一艘艘漁船，朝著大船圍了過來。

“所有人！拿武器，有人截船！”

蠻猜大吼一聲！

“哈哈哈，你們反應的太慢了。”長毛獅王站在一葉扁舟之上，朗聲長笑。

“小的們，給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