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荷這次一人分飾多角,從女主角嫁給男主角開始,由陌生以待到尊重客氣再到相互欣賞,互通心意,最后并肩前行。
不得不說,他去扮演女主角時勇敢果斷,冷靜從容,男主角則是意氣風發,年少輕狂,甚至興致正濃,他時不時還要將馬尾甩了又甩,一只腳踩在凳子上。
三個人皆是看花了眼,小竹唏噓一陣:“你不去唱戲,真是可惜了。”
徐青荷說完,癱軟在凳子上,四肢敞開,眼睛迷離的看著眼前的三位,最好看的那一個先是關切的問道:“這個故事是很長嗎?你是不是只講了上半段?”
他閉上眼睛,輕輕的擺了擺手,心里一陣發涼,你不關心我累不累,你卻只關心故事,嗚嗚。
不過,他還是迅速彈了一下,把腰板給挺直,弱弱的說道最后一頁寫的話:“我的故事暫時告一段落。”
云裳左右望了望,思考著什么,眉頭一挑,隨即勾唇一笑:“女主角是楚大夫。”
小竹和小秋明白的“哦”了一聲。
“啥?女主角其實是個男的?我嘞個豆,男男文啊?”徐青荷眼底滿是不可置信,心想,這個世界也太開放了吧?
“什么啊。”云裳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楚大夫是個女子,而她嫁的將軍便是顧將軍。”
她扭頭,皺著眉,不解地自語:“一直都是在用我來自稱,不應該啊?她不是在封地嗎?若是她寫的話,怎么能流傳到京城呢?難道……”
“有人在替她寫這個故事。”
徐青荷和云裳一同齊聲,心中明了地對看一眼。
云裳點點頭:“那會是誰呢?”
徐青荷拖著下巴:“哪是我們這些無名小卒能知道的呀?”
又過了一天。
徐青荷將剩下的《愛似流水》繼續念完,大概就是說一個姑娘,從小呢,父親,母親疼愛,在這里簡直就是個團寵。等到嫁人之后,相公疼愛,婆婆喜愛,總之,嫁人前,嫁人后一生順遂,無憂無愁。
小竹瞇著眼吐槽:“這也太不現實了吧。”
云裳輕笑道:“正是因為不現實,它才叫話本子呀。”
徐青荷嘴角微微彎起,柔聲道:“小姐,你以后也會如此的。”
云裳會心一笑:“便借你吉言了。”
不痛不癢,相安無事地過去兩天。
借著早上的一縷晨光,云裳慵懶地推開窗子,露出一抹淺淺的淡笑。
徐青荷站在院子的拱門,在枝葉下,云裳看見他的身影,如小樹般,可愛又挺直,笑道:“小姐。”
云裳隔著窗子抿唇一笑,頰邊梨渦若隱若現:“青荷,來這么早。你給我帶幾串冰糖葫蘆回來吧。”
小秋將三十文錢遞給他:“好的,小姐。”
…………
西門街就算了,一眼望去,要么糕點,要么吃食,南門街更加,上次留下的陰影讓他膽寒。
徐青荷選擇另一條路,桐仁街。
桐仁街與南門街一樣有店鋪,只是來來往往的大部分都是男子。
他走著走著,就發現這些男子臉上表情,與其他街上的男子不同,他們笑得滿臉紅光,一副愜意與享受的模樣。
徐青荷不明所以,直到一個門前掛著兩個紅燈籠的大院子,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熏香味,每朵花都開得嬌艷欲滴,牌匾上印著“青樓”,他立刻便懂了。
一陣絲竹之音悠然入耳,混合著脂粉的香氣和茶香,迎面而來。
兩位姑娘在門前招呼著,她們清顏白衫,彩扇飄逸,若仙若靈,扭動的腰肢像細柳似的,聲音嬌真柔軟,讓男子忍不住靠近。
徐青荷快步越過她們,不想招來是非。
可在青樓的斜對面,就有賣冰糖葫蘆的小攤。
他心里直搖頭,我可不要在這買,誰知道沾染了什么氣味。
當他把這條街逛了一遍,才發現只有一個冰糖葫蘆的鋪子。
徐青荷垂頭認命道:“算了,買就買吧。”
他走上前詢問大叔:“阿叔,糖葫蘆多少文錢一個?”
大叔伸出四個手指頭:“四文。”
這樣的話,他就可以買七個糖葫蘆,頓時掏出銅幣:“給。”
大叔馬上摘了7串遞給他。
徐青荷原本打算快速離開這種煙花之地,可是突如其來的一聲尖銳的“啊”,似小鳥般的聲音。
只見一位散發出濃濃香氣,打扮的花枝招展,嬌俏可人,清艷脫俗的女子倒在地上,不斷的抽泣,聲音細軟:“秀姨,就因為我年紀大了,你便要狠心趕我走嗎?”
老鴇看著40多歲,上了年紀,可是臉上的打扮以及喬裝,皆是與她們一樣,她插著手,一臉不屑道:“哼,小染,我辛辛苦苦培養你十多年,你在我這樓里干了二十幾年,給你一百文錢,也算是補償你。要是你還在我這呆著,等哪天你有病了,影響我的生意,怎么辦?”
女子咬著腮幫子,控訴道:“你是嫌我年老色衰,幫你招攬不到客人,而你又得每月給我月錢,才想著把我趕出去,正好給你省了月錢,也給你騰了新人展現的地方。”
“哎呦。”這時走出來一個女子,女子臉上的笑帶著嘲諷,她先是甩袖,摸了摸頭上的金釵,翻了個白眼,“姐姐,瞧你那臉上的黃斑,哪個客人敢待見你?更別說前一陣子還被你嚇跑了一個客人呢。”
大庭廣眾之下,名叫小染的女子,含著眼淚望著高高在上的她們,左右看了看指指點點的男人,咬著牙,羞恥道:“好,我走。”
站著的女子“哼”了一聲,扭過頭,似輕煙離去。
人潮涌動,小染行至所處,身邊的男子少不了用刻薄的語言議論她,會用異樣的眼光盯著她。
她坐在一個暗黑的巷子里,這里沒有人經過,就像一只暗處的老鼠見不得光。
“姐姐,給。”
一道稚嫩純凈的聲音,將她難過至極的思緒收回,停住哭泣,于是抬眸。
男孩面容白凈,漆黑的眼睛帶著怯生生,手里還拿著一串糖葫蘆。
小染幾乎顫抖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接近那串糖葫蘆。
徐青荷稍微彎了腰,讓糖葫蘆接近她的手。
眼前的大姐姐與他對視那刻,眼睛忽然有一瞬的光彩。
小染握住糖葫蘆,把頭埋進自己的裙擺,哭了出來:“謝……”
她比男孩不知大了多少歲,男孩依舊叫她姐姐。
徐青荷察覺到微弱的腳步聲,首先看到的是一襲紅衣。
她的眉眼生得極其明媚,是十分張揚的那種面容,勾唇時將光彩攬進自己的眼睛,自信大方。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女子,雙手抱腰,好奇地挑眉問道:“她是你的姐姐?”
小染微微抬眸的瞬間,淚光似晶瑩的珠子在閃爍,眉心似遠山起伏,臉上的愁容簡直讓人我見猶憐。
“你是誰啊?”
見美人不回答,反倒問起她,女子紅唇輕啟:“我乃江湖之人,美人遭難,我豈能不救?”
徐青荷和小冉對視一眼,眼神奇怪迷離,他聳了聳肩。
明艷的女子落坐在她的身邊,不拘小節,行為自然灑脫,“我呢,這里有三兩銀子,但前提是你要說你的經歷,我才能給你。”
隨后,她又看了徐青荷一眼,溫柔的笑道:“我可以為你的弟弟尋一份差事,你……若是想,也不是不行。”
小染連忙擺手,她的手指纖細,不沾陽春水:“他不是我弟弟,我不認識他。”
“哦?”女子饒有興趣的勾了勾唇,“看來小弟是見不得美人落淚啊。”
徐青荷木訥的點點頭:“也不算吧,我手里有糖葫蘆,就……當安慰這位在哭的姐姐。”
小染的笑容像打濕了的春花一般,清新可人:“我叫小染。”
“凌泛塵。”女子轉而一笑,眉眼輕揚,“你呢?小弟。”
徐青荷直接坐在她的身邊,含笑道:“青荷。”
“既然我們都認識了,要不然講講自己都是誰吧,小染,你來。”凌泛塵的聲音慵懶嬌媚。
小染帶著凄涼婉轉的聲音開口道:“我七歲那年,家中實在貧窮,阿爹便把我賣進京中青樓。我被老鴇調教的妖嬈媚人,十二歲那年,我的舞蹈更是一絕,很快,便傳滿整個京城。在我初開房之后,很多人紛紛都想來一睹我的風采,大戶人家的子弟更是爭先恐后的來獻銀拋金,我成為了青樓里的花魁。每次我的舞蹈惹眾人喝彩時,總會被那些姐妹嫉妒。年復一年,我便在歡聲笑語中度過。”
接下來,她忍不住抹淚:“可隨著時間增長,即使打扮的再亮麗,也擋不住年老色衰的面容,沒人愿意為我扔紅綃。”
凌泛塵用手輕搭在她的左肩,仔細的聆聽著她的委屈,她忍不住往凌泛塵的肩頭一靠:“直到那一次有位客人來我房中,同我尋歡作樂時,卻無意間……發現我那一處是潰爛的,他……便認為我有病,還和他一起共度良宵。”
小染眼含熱淚,聲音幾乎沙啞,委屈而又無奈道:“被那些姐妹,老鴇發現倒是沒什么,只是他是客人啊,他知道了,則全部人都知道了,毀的不僅是我的工作,更是我的名聲啊。”
凌泛塵不停的撫摸著她的背,為她擦掉那些淚水,另一只手輕輕地將她的劉海,劃了又劃。